荣宜在联盟中部偏北，秋季总是来得突然。一场秋雨落下来就立刻凉得更透些。
江抚枫身边跟着吴雯，站在一栋大楼前，周围围着四处张望的记者们。吴雯是刚进电视台的新人beta，小姑娘刚毕业没多久就跟着他到处跑，叫他江哥。
记者们都在讨论，手里拿着长枪短炮，只有江抚枫不动。
他脸色苍白，身形比吴雯高了不少，只是相对于其他alpha更瘦弱了些。脸颊棱角分明，但却不影响好看，面无表情，却因为脸颊边的痣生动了些。头发半长遮住了后颈，有一簇没有束进去，搭在耳边随着风轻动。
吴雯拿不准注意，不知道江哥到底要干嘛，只好拿着东西跟在他身边等。
盛康大楼，联盟有名的一家医药企业，主攻腺体和信息素治疗。今日一早被爆出发生火灾，一群人被困其中。
火灾原因不明，所有记者都在等董事长来给一个说辞。
吴雯有些不安，看着前面的记者把最佳位置占了个尽，江哥却依旧不动。
江扶枫死死盯着驶来的车辆，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话筒。
不多时，几个西装革履的alpha就从车上走下来，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炸开，问话声嗡嗡作响。
江抚枫终于上前去，吴雯知道他话少，但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知道该这么做。她只拿了一个小型设备，跟着江抚枫上前。
“各位记者朋友们，不要着急，我作为盛康的董事长来给一个说法，你们可以就这次事件提问我。”
盛康的董事长拜伦是两国混血，高大的alpha，眼睛是蓝色，站在人群中央彬彬有礼。
“拜伦先生，请问这次事故是否与盛康内部有关系？”
“拜伦先生！有人说是您公司的建筑属于承包公司非法建造，因此发生事故，请问此说法是否具有可信性？如果是，您会追究到底吗？”
“有人还说您父亲离开后公司看似在您继母手上，其实被您掌控，因此惹怒公司股东才对您下手？”
“拜伦……”
“还是说股东看到了您的什么严重非法行为，才决定以一场火曝光呢？盛康创立数十年，难道真的像传闻中的一样？您真的从没害过任何一个人吗？”
人群寂静。
吴雯惊诧又疑惑地看着江抚枫，可他浑然不觉。掷地有声，脸色不变，又往前走了一步。
盛康掌握着联盟经济，即便发生事故，人们也只是拿着那些家族绯闻和建筑公司下手。
江抚枫这样的提问目的性极强，不应该，不明智，引火上身，且毫无用处。
拜伦的眼神果然定在他身上，随后笑了。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人群安静，随后看着江抚枫温和道，“这位记者，我倒像见过。”
眼神都聚焦在江抚枫身上，他背后已经湿透，后颈微微刺痛，然而依旧面不改色。
“无论如何，”拜伦继续，“此事跟盛康内部没有关系，至于事故起因我们一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并且我发誓，我们盛康，”他看着江抚枫，“从没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
嘈杂吵闹，这里被记者围攻了个把小时，拍够了素材的人终于心满意足离去。
江抚枫跟吴雯坐在车里整理电脑，吴雯第无数次觑他，却不敢开口。
“我去个厕所。”
“哦……好。”
江抚枫闭了闭眼，然后下了车。
腺体的问题让他对别人的信息素总是敏感的，刚刚离得近，拜伦的信息素还是被他感受到了。在场的大多数记者都是alpha或者beta，所以并没感觉，除了江抚枫。
充满压迫感的，难闻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江抚枫从口袋拿出药片，往嘴里一塞，嚼了嚼咽下去，满嘴苦涩。
空药板被扔进垃圾堆，上面写着药品名称和功效。
多用于改变omega激素和信息素，副作用：头晕，恶心，发情期不稳定。
走进旁边酒店的，江抚枫远远就看到了拜伦和他身边的omega——他名义上的继母。
拜伦手臂虚扶在omega腰侧，看不清楚两人说了什么。
大约上了楼，江抚枫低头跟上去。
这没人，电梯停在了十一楼，江抚枫从另一个电梯上去，到十一楼。
身体发热，胃里翻滚，眼前发黑，是副作用，但他没管。
“北部那里……”是omega的声音。
“我有数。”拜伦很快打断她，脚步慢了些。
江抚枫离他们还有点距离，对话彻底听不清楚，他先闪身去了厕所。
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其他，江抚枫长长呼出一口气。
喀嗒。
门的声音。
“记者朋友。”
水声戛然而止，江抚枫从镜子里看拜伦。
“又见面了。”
三角眼，蓝色瞳孔，无论如何让人觉得恶心的面孔。
拜伦打量他，笑容虚伪，“我们是不是见过？”
江抚枫没立刻说话，随后才皮笑肉不笑，“拜伦先生，我们刚刚才见过。”
拜伦靠近。
江抚枫拿出手机发消息，让吴雯先回。
很快，拜伦的手臂就搭在他肩膀，微微用力，空气里又弥漫着铁锈味。
“你是alpha？”他说，“也太瘦了些。”
热度让人不适，江抚枫很快捏住他的手腕，用力推开。拜伦脸色难看了些。
“拜伦先生，我还有事。”
“你应该记着。”拜伦没让他走，又拉住他，“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嘭。
江抚枫反手挣脱，似乎不小心力气大了些，拜伦毫无防备，往后一退踢到了垃圾桶。
拜伦暗骂一声，表情阴森。
江抚枫扯嘴角，“抱歉拜伦先生。”
“我当然会记得。”
“希望您也是。”
“……”
随后他快速走了，没看到拜伦粘在他身上的眼神。
“到底走不走？”
吴雯站在街边自言自语，收到信息之后她就觉得不安，于是在原地转了几转没有走。
过了两分钟终于看到楼里走出来的江抚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江抚枫显得更虚弱了。
“江哥！没事吧？”吴雯扶着他，但纵使离得这样进也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没事”江抚枫自己走，“你怎么没走？”
吴雯显得苦恼，“上头……来电话，叫你准备准备。”
“……去北部。那里刚结束一场战争。”
不用再说，江抚枫已经明白，战区刚结束一场战役，需要有人去歌功颂德。
吴雯看着江抚枫发白的脸色没说话，她其实不太搞得懂江哥，不明白他的想法，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主持人那样光鲜亮丽的活去做记者。
“走吧。”江抚枫说。
上车，快速往回赶，不出意外晚上就要去北部。江抚枫不自在地揉揉后颈，然后攥着自己指尖。
12345，上山打老虎。
他默念转移注意力。无视身上分不清是哪的疼痛。
三十分钟就到电视台，江抚枫拿着设备走下去，素材已经上传，即使自己没控制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也一样无伤大雅。
办公室了已经聚集一批人，江抚枫推门进去，所有人不约而同看他。
眼神有怀疑、有不屑、有玩味……
主任坐在中间，见到他象征性笑了笑，说，江记者，这次辛苦你了。
北部战况不断，去的记者大多冒着生命危险，去了吃不好穿不好，随时有可能被炮轰被枪击。
然而江抚枫没有说什么，脑海里却浮现其他场景。
黄昏的天台，一切被渲染成粉红色，他大约是坐着，看不清前面站着的人。
但能听到他说话，“我以后应该会去打仗，当个军人，让北部安宁下来。”
那个模糊的人影随后靠近，呼吸那么近，江抚枫闻到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这个人本身的味道，沐浴乳的香气。
记忆中最长久的是气味，他对此坚信。
睁开眼的时候江抚枫感觉自己呼吸变得沉重了些，眼前再次发黑，头痛发作。
“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北部。”
从电视台出来已经很晚了，天边就剩最后一抹昏黄，江抚枫打发走了前来询问的吴雯，掏出手机。
陈久久：【吃药没？记得吃药！】
陈久久：【怎么不回消息？你快要到发情期了，一定注意。】
江抚枫敲了敲屏幕，决定对好友实话实说：【我要去北部战区了，药多给我些吧。】
果不其然，手机很快被轰炸。
陈久久：【你疯了！就这情况还去什么北部？！你本身因为药物就很不稳定了，发情期会比其他人更不稳定更厉害！】
陈久久：【万一遇到认识的人怎么办？更何况你还带着伤……】
但江抚枫不得不去，厕所里听到的话让他不安，而且战区必定与药物生意关联。他一定要去。
耳朵嗡嗡作响，他想起了当时自己醒过来后医生的只言片语。
“失去记忆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这没办法……只能慢慢……”
“可是腺体受损无法完全恢复……他以后……”
“如果使用药物改变信息素状况和激素水平，很可能会加剧情况。”
“等到了发情期，会比性/瘾更厉害……”
江抚枫发过去，【放心吧我有分寸。北部战区不会那么巧遇到认识的人，再说我会隐藏好的。】
天彻底黑下去，他收起手机往回走。
……
“往前走，就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
司机带着北方的口音，扭头朝江抚枫咧嘴笑了笑，露出八颗牙。
连夜赶车的滋味不好受，江抚枫坐直点了点头，看着外面太阳在地平线露了个头。
他自己带着设备来，无视了医嘱和陈久久的咆哮。
“辛苦您了。”
江抚枫在军区外下车拿着包走到门卫处，出示证件和批文之后就让他进去了。
这里更冷，江抚枫拉紧大衣，在寒风里往前，这片有不少军人在巡逻，补充物资，他被往越野车旁带。
然而没多久江抚枫就停下了。
有人在看他。
意识到这点，他很快回头看，视线在某处定住。
三个alpha并排站在不远处一辆越野车旁，统一的军装，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眼睛，最左边的alpha似乎年纪最小，眼神天真，中间的alpha看着温文尔雅，正笑着跟他说话。
视线平移，最右边的那双眼睛直直撞过来。
江抚枫心头一跳，这次没挪开眼。
这个alpha最高，抱着臂看过来，眼神像猎手，江抚枫有被盯上的感觉。
明明有些距离看不真切，但江抚枫笃定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带了点北方少数民族的特色，眼窝深，睫毛长，鼻梁高。
只是那眼神太亮，看得让他感觉心口重重被人攥住。
他们见过，这是江抚枫的第一感觉。
随后他看见那个alpha动了手臂，军用手环被他拿出来戴在手上。那双手手指修长，左手掌心似乎刚受了伤，缠着纱布，却被血浸透了，脏污一片。
江抚枫喉头滚了滚，尝到喉咙里因为干燥天气而出现的血腥味。
不出意外应该是日更，每天九点更新。架空！职场部分比较扯淡，勿考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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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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