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了痕迹,她轻声走到虞子伶的房间。
虞子伶的被子因为刚才匆匆离去的梁知乐散落开来,素衣上前帮她掖好被子,在床前注视了良久。
虞子伶的药是她配的,她知晓这个药效会使人陷入深深的昏睡中,很难醒来。
素衣和眸子在漆黑的夜里晦涩不明,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过久,最后还是半跪下来。
一根银针泛着光芒,她轻轻抬起虞子伶的手指,狠狠扎了下去。
滴滴血液滑落,一滴不洒的落到素衣提前准备好的琉璃瓶中。
直至血液装满了一小瓶,素衣才合上瓶子,给虞子伶的指尖涂上了药。
她盯着虞子伶的手指片刻,看着她指尖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甚至不见一丝痕迹。
手中的瓶子似乎还残留着血液的温热,素衣紧紧握在手心,在床边看了许久。
无声的叹息划过,素衣轻轻拨开了她眉间的碎发,拂过她垂下的睫毛,又紧了紧她的被角,悄然离去。
梁知乐昨夜回去几乎是一夜未眠,后半夜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澡,才把心底那丝躁动压抑下去。
直到天刚刚放亮,梁知乐眼底青黑一片,就这么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给淑妃请安。
淑妃坐在贵妃榻上,正在把玩手中的一只玉镯,似是等了他许久,梁知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快步上前。
“儿臣来给母妃请安。”
要是以往,母妃早就让他起来了,但是今日她就像是完全没听见般,梁知乐不安抬头,疑惑的看向淑妃的方向。
淑妃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玉镯,手指无序转动着,并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的梁知乐。
梁知乐脑子飞快运转,快速回想这些日子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但是一圈回忆结束,他什么都没想起,只能试探着张口:“母妃?”
这一声让淑妃转动的手指停下,不如以往慈爱的眼神,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跪在她脚边上的儿子,憋了一夜的怒火达到顶峰。
镯子被摔碎在地上,从地上蹦起的碎片无意在梁知乐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勃然大怒的淑妃,不明白是为何。
淑妃看向他的眼神里尽是失望,“梁知乐,你好大的胆子!”
“母妃!”梁知乐很少见她发这么大的火,有些慌张的跪行向前,凑近她的腿边,“儿臣不明白……”
“你休要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你每日每夜在府里到底在做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淑妃字字带着责问,梁知乐瞬间就想起了这些日子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虞子伶,但是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的人知道,母妃又怎会知晓?
心里带着不确定,梁知乐似隐瞒似试探,“母妃是不是误会儿臣了,儿臣这些日子在书房里日夜温习功课,不信您看儿臣的眼睛,如今还黑着呢。”
淑妃瞥向他那漆黑的眼窝,不看还好,这一看又再次燃爆了心底的情绪,她伸出手,竟狠狠给了梁知乐一巴掌。
指甲刮伤了他的脸,淑妃这一巴掌完全没收力,梁知乐头侧向一边,嘴里涌出一股子血腥味。
淑妃的话清晰的在耳边炸开。
“你背着我日夜跟那阉人在房里厮混!如今倒还好意思说在温习功课?!”
梁知乐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母妃在他府里安插有人他是知道的,但安插进来的每一个人他都清楚,他不想让母妃知道的事,那些人根本无从知晓。
虞子伶更不会让他们知道,母妃究竟从何听来这些事,而且还这么确定的样子。
梁知乐抬起头,眼里的委屈倾泻而出,“母妃到底是受何人挑唆?儿臣不过是看那太监有趣,带回去解闷罢了。”
“有趣?”淑妃冷笑,“能让你大费周章的抢回府,还藏在偏院里日日夜夜照看,你这兴趣倒是奇特。”
淑妃这话几乎是对他和虞子伶在偏院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梁知乐心里一沉,下意识反驳,“不过是个太监,儿臣心里有数……”
淑妃阴沉着脸,鬓边的流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那阉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你留得他都做了些什么?你可知晓身为皇子跟阉人厮混的后果!”
“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连累坏了太子的名声!”
梁知乐心里不忿,“太子是太子,儿臣是儿臣,怎会连累他?”
他不过是在自己府里藏了个小太监,怎会影响他那好哥哥的太子宝座。
淑妃站起身俯视着他,在梁知乐看不见的角度,眼里划过一丝冷漠,“你若是在这个时候出半点差错,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暖阁里的碳火烧得噼啪作响,但此刻梁知乐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番话。
过往的日子里淑妃有过严厉,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纵容,但是在此刻,梁知乐忽然察觉自己似乎一直都未真正了解过淑妃。
哪怕自己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有可能会被抛弃。
她真正爱的人,只有皇后。
“儿臣知晓……”梁知乐心里不甘,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在触及淑妃的霉头。
“把人处理干净。”淑妃眼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他彻底在这宫里消失。别让我在听见你和他的任何消息。”
梁知乐的手指猛地攥紧,他忽的想起每次喂她喝药的模样,又想起昨夜偷亲她额间的触动。
他沉默不语,心里万般情绪都告诉他,他不愿。
淑妃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恶劣与残忍,本以为处理个阉人是很容易的事,但没想到梁知乐居然是如此反应。
果真是个祸害!
淑妃对虞子伶心里的杀意更重,暗道这人绝不能留,眉间一转,又换上了往日那般好母亲的样子。
她轻扶着梁知乐站起,心疼的摸了摸刚才自己打伤的脸,声音哽咽,“乐儿,你别怪母妃,母妃也是为了你着想,等到太子站稳脚跟,你想要什么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个阉人?”
淑妃温柔的手指轻轻爬上肿胀的脸面,梁知乐只觉得自己本没有知觉的脸忽的疼痛不已。
被拂过的地方就像是火烧一般,伴随着淑妃在耳边的低语,梁知乐依旧一言不发,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淑妃看着梁知乐慢慢走远的背影,又坐回榻上,屏风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给淑妃沏了杯茶。
淑妃盯着茶杯,里面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她稍稍抿了一口,红唇轻启:“跟那人交待清楚,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来报,好处少不了她的。”
那人轻应一声,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知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愤怒过,淑妃的逼迫和心里难言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表情扭曲着,心里急烈的想要找到背叛自己的人。
知道虞子伶存在的人并不多,很多都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剩下的也堪堪不过四五个人。
淑妃一定是这几天才刚刚知晓,不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容忍自己这么久。
并且这么多细节都清楚,梁知乐很快就把范围缩小到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唯一近身伺候的内侍,还有一个就是跟虞子伶朝夕相处的素衣。
……
“四皇子令我过去,等我回来再细细与你说。”
素衣正把手指搭在虞子伶手腕上,见到门口突然出现的内侍,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迅速收回手指,在虞子伶耳边低语。
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虞子伶身上的毒该如何清除,昨夜难得有了新进展,刚想跟虞子伶好好商讨一番,就被人打断。
“好,我等你回来。”
虞子伶对着她笑,素衣把狐裘披在她的腿上,替她好好整理了头发。
她原本要把虞子伶推回屋子里,但是被拒绝了,虞子伶想看着她离开。
素衣慢慢走出偏院,直至确认虞子伶再也看不见自己时,突然停了下来。
内侍心里一直想着方才梁知乐那低沉的气压和扭曲的表情,心里是万般不安,恨不得立马飞回去,见素衣居然还停住了,无奈至极。
“姑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点随我走吧,今日殿下的心情可不好,去晚了你我可是要吃苦头的。”
素衣回头,这个距离只能看见那偏院模糊的大门,她深深望了一眼,跟着内侍加快了脚步。
屋子沉闷闷的,只有梁知乐一个人,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已经让进来的内侍几乎要吓破胆。
他也顾不得素衣了,直直跪下趴在地上,全身发抖,“求殿下恕罪。”
“哦?”梁知乐突然笑了,询问他:“我怎么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啊?”
梁知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刺一样扎到内侍身上,他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上又一句完整的话。
“奴……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在路上……耽搁了时间……”
他以为梁知乐是久久等不来人,耐心耗尽才生气的。
“回答错误。”梁知乐惋惜的摇摇头,起身把脚放在了他拱起的背上,头一转,看向内侍身侧的素衣,目光猛的凌厉起来。
“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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