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晓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她静静坐着,没有看电视,没有玩手机。手指自然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有种冷静迫人的气场。
和他越来越像了。
这是许梦进门想到的第一句话。
哪里还能看到卖炒饭的傻姑娘,分明就是个女版的“黎总”在等她问话。
看到桌上的夜宵咽了咽口水,许梦不敢伸手去拿,犹犹豫豫坐到闻晓身边,“你别敲了,我听着发慌。”
“慌什么?”闻晓抬眸,目光沉静,“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好吧。”许梦被这目光唬住,还敢说不好吗?在好友面前那股嚣张劲儿不在,只想匍匐到她脚边求原谅。
“黎时是不是你前男友?”
“这么快就知道了?”
“果然是骗我的。”
许梦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存心骗你。只是……”她挠挠脑袋,欲言又止。
闻晓追问:“只是什么?”
许梦不敢再逗她,耸肩说了实话:“只是想让你着急,撮合你和他再续前缘。”
闻晓嗓音拔高,“什么前缘?”
许梦眨眨眼,“你们之前谈过……”
闻晓倒向沙发里,浑身力气泄了大半。难怪她对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难怪她并不反感他的接近,甚至有种难抑的期待。
但是,没有“朋友的前男友”的身份,她用什么理由控制自己的心?她有些懊恼——失忆了,她又再次喜欢上他。
听着许梦讲述他俩的故事,闻晓似乎看到七年前的黎时走来,“学姐,我是架子鼓社的新成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闻晓放下鼓棒,朝他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的刹那,她听到心跳的声音,欢迎词卡住,刚张开的嘴唇,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嘴角动了动,她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学弟,你好帅啊。”
直愣愣的,像个流口水的女流氓。
儒雅的面庞出现惊诧的表情,黎时慌张抽回手,想骂她失礼,又觉得不至于发火,支支吾吾半歇,清了清嗓子,“多谢……多谢你的夸赞。”
闻晓一愣,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随即仰天长笑,笑得直不起腰,扶着身边架子鼓,和鼓架一起乱颤。
黎时从没见过如此情绪外露的人,被她夸张的语言动作搞得不知所措,只能茫然站在原地,静等她笑完安排下步工作。
“对不起啊,我这个人笑点低,就是觉得你有点可爱。”闻晓站直了腰,但笑容仍挂在脸上。
“可爱?”黎时头一次听见这个评价。
他在之前的学校并不受欢迎,男生约游戏打球他拒绝,女生约咖啡电影他无视,除了上课不跟任何人来往,久而久之,出众的外表变成攻击他的话。
有传他被富婆包养,有传他是**网站的模特,有传他高冷寡言、谁跟他接触都会被他气走。不过再离谱的传言,到他耳朵里不起任何作用。
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无所谓的样子。
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自己。
从来没有人夸他可爱。
“可爱不好吗,有什么好害羞的?”闻晓走到他的面前,摸出手机打开微信。
黎时这才注意到她的个子不高,头顶堪堪到他下巴,超大号的篮球背心松松垮垮套在外面,里面是紧身T恤和短裤。
另类的打扮在他看来有点……
黎时回答她:“我也觉得你很可爱。”
闻晓嘿嘿一笑,“那就快点把可爱学姐的微信加上。每周五、周六,社里不见不散。”
……
许梦讲到中途停下,“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
闻晓的梦被叫醒,无奈看着许梦拆开桌上的小吃,等她狼吞虎咽片刻,叹口气递上纸巾,“慢点,这几天我没摆摊,你又没好好吃饭?”
“公司食堂吃不惯。”许梦口齿不清地说。
“那也不能饿着呀。”闻晓教训她。
“少唠叨,跟我一起吃。”许梦拉她。
闻晓坐到地上,和许梦靠在一起,“你也别光顾着吃,边吃边说,接下来怎么了?”
“接下来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开始狂追人家,又是表白墙,又是堵到教室送礼物。最后在社里筹备新年晚会的时候,你把他拿下了。”
“怎么拿下的?”
“哎哟——”
许梦抬手轻拍她,“你们的私事,我怎么知道那些细节?总之,你们开始谈恋爱,那叫一个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闻晓浮想联翩,耳根红了,连忙挥手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许梦不依不饶,“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他对你无有不依的吗?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给你摘来。”
耳朵变得发烫,闻晓别过脸,“有那么夸张?”
“就是那么夸张!有一次他住院,你吵着非要去照顾他,结果我们几个朋友来医院看望,发现你在病床上躺着,他一个人病人睡在椅子上,硬是坐了整晚都没叫醒你。”
闻晓:“……”
这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许梦还在滔滔不绝讲其他例子,闻晓放下小吃再次打断,“其实,我对这个事有点印象。”
许梦惊呼:“你想起来了?”
闻晓摇摇头,“只是有些一闪而过的记忆。”
许梦“哦”了声,继续埋头吃东西。她一直主张失忆是好事,如果不是闻晓问起,她宁愿骗一辈子。
比如现在,甜蜜故事讲完,接下来该讲什么?讲他们在谈婚论嫁时陡然分手吗?
好在闻晓没有追问。
她拿起两罐啤酒,许梦伸手去接,闻晓又缩回去,“算了,吃东西喝啤酒伤胃。”
许梦扑过去抢,“我没那么脆弱。”
闻晓躲开,正色说:“我不想看你生病住院。”
许梦和闻晓对视,鼻子酸酸,“你烦不烦?谁让你关心了?你能不能别心软,你应该讨厌我才对。”
“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闻晓心想,如果是为了一个男人,或者为了一段恋爱,没那个必要。过去已经过去,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当下她和许梦仍是好友。
等许梦吃东西的时间,闻晓找了个开水壶烧热水。水泡泡腾起那刻,她想起黎时那壶蜂蜜茶。
这算延续过去的感情,还是发生在当下的?
闻晓分不清。
她洗了两个酒杯,热水倒进杯里,客厅里白雾朦胧,有了些暖意洋洋的感觉。
“第一次用酒杯喝水。”许梦自嘲笑了笑,端起酒杯敬闻晓,“谢谢你,是你让我‘活过来’了。”
闻晓摆摆手,友情已经释怀,但是感情难以放下。心里泛起层层涟漪,荡出去的浪花说: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拍回来的浪花说:你忍心让他重蹈覆辙吗?
她垂眸深思,眉心拧成川字。
“怎么了?你来找我有其他事?”许梦凑近问。
“没,我来就是想问黎时……”闻晓有些结巴。
“嗯,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许梦捂嘴笑。
“我想问……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许梦敛起笑容。
“你看到他的伤了?”
“没有,我听说他住院是因为旧伤。”
许梦攥紧杯子,看向闻晓,“我们都不知道,他瞒得严实,不然你直接去问他吧。”
*
按照黎太太的话说,只有趁儿子去医院的时候,才钻空子找到闻晓,并将他的伤病归结于“不理智的感情”。
闻晓听得糊里糊涂。
因为黎时看起来很健康,她原以为那次住院只是单纯气气秦牧,没想到竟是真的有伤病。
愧疚情绪加倍反扑。
来不及打电话,她要直接问到答案。
闻晓直奔医院。
办公室大门被“哐——”一下撞开。
冯医生错愕回头,“怎么又是你?”
闻晓笑眯眯,“真好,是冯医生在值班。”
她自顾自走进门,拖开冯医生身边的椅子坐下,“冯医生,请问能不能调个病历出来?”
冯医生反应快,“别人的病历?要提交病人本人的委托书。”
“没有委托书呢?”
“直系亲属的证明也行。”
闻晓咳了咳,“现在还不是直系亲属。”
冯医生笑她,“是男朋友哦?”
闻晓低头不答,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怎么骗人。冯医生看穿她的小心思,“别想调病历了,你没那个权限。再说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闻晓偏偏脑袋,“您怎么知道他是谁?”
冯医生转过身,“你们也真是心有灵犀。”
他像个长辈笑呵呵,“就在不久前,他来找我问过你的病历。不过,我也跟他说,他没那个权限。”
闻晓眸光波动,带着一丝震惊,“那他还在医院吗?”
冯医生看看手表,“说不准,我给他介绍了位心理医生,你可以去楼上精神科看看。”
指腹落在电梯键上,显示两部电梯都满载。
闻晓看了眼楼层指引,拔腿就跑。
……
心理医生临床经验丰富,看到黎时过来没多大反应,他的病人大多数都是这个年龄阶段,通常是工作焦虑、经济压力等因素。药物辅助治疗很快就好,甚至有些年轻人能够自愈。
他有些埋怨冯医生大惊小怪,白班工作时间挂个号来看就行,何必急慌慌晚上来找他。
黎时报上姓名和证件号。
心理医生打开电子档案,“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和我聊聊最近的心情或者状态如何。”
黎时面无表情,“没什么说的。”
心理医生盯着电脑,“你不能……”
劝说的话停下,他突然凑近电脑屏幕,鼠标连连滑动,长长的文字倒映在眼镜片上。他抬头望向黎时,话语间变得严肃。
“有过自杀行为?”
气喘吁吁的闻晓戛然停下脚步。
她刚走到门口,这句话直接撞进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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