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别太着急,” 付云栈轻声安抚道,“挂坠有可能是掉到某个地方了。”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挂坠真的掉了,那个凭空出现的纹身般的标记也无法解释。叶祈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情绪的波澜怎能轻易平息。
“对,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掉在某个地方了,我再想想。”叶祈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回想自己今天走过的路程。
付云栈默默跟在叶祈身后,先是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仔细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缝隙。随后,他们又踏上了从家到机场的那条路。
雨水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淹没,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付云栈撑着伞,哗啦啦的水流不断地从伞的边缘落下,即使有排水通道,积水还是没过了脚腕。
放眼望去,整个城市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被雨水吞噬。不知不觉天色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
“……”
回到家中,新闻还在播报着,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只有电视里主持人那略带沉重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这场灾难的规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真正地开始意识到这场灾难的严重性。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人们无处可逃,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大自然的怒火。”
叶祈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手腕上那个凭空出现的标记上来回摩挲。
“吃过中午饭后,你说接我回来的时候还在。”付云栈轻声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可以慢慢回想一下,接我回来之后你做了什么。”
叶祈冷静下来,回想他上午做的每一件事。起床,水珠还在。接付云栈回到家,水珠还在。
第一次看完新闻,水珠还在。……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阳台!
他在阳台上伸手感受雨水的时候,还看到水珠在。之后他打了一通电话,第二次看新闻时,摸手腕却没摸到水珠,当时他还以为是滑到另一侧去了。直到午饭时付云栈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水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奇怪的水珠标记!
问题一定出在阳台上,或者是那雨水有问题!“阳台!雨水!” 叶祈忍不住出声,他终于知道水珠不见的时间和地点了。
那么,水珠不见反而出现标记,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这雨水对水珠这种材质有腐蚀性,把水珠腐蚀后,留下的液体浸入了他的手腕;要么是水珠掉了,手上的标记却毫无缘由地凭空出现;要么就是发生了一种无法用现有自然规律解释的现象 —— 水珠与雨水发生了奇特的反应,融入到他的体内去了?
但无论哪种可能,似乎都指向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答案。
“接下来我说的可能不太科学,” 叶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水珠变成了一个标记。”几乎在同一时刻,付云栈也说出了这句话。
就在这一天,火山喷发、地震肆虐、洪水泛滥…… 前所未有的大面积自然灾害在一天之内同时爆发。动植物脱离了原本的行动轨迹,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场混乱的狂欢。而叶祈手上的水珠,也悄然变形为一个神秘的标记。
可能,” 付云栈神色凝重,声音低沉,“接下来还会发生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
付云栈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叶祈猛地站起身来,与付云栈对视一眼,那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的脚步和思绪都瞬间凝固。
付云栈起身,顺手将桌子上的水果刀悄悄放进外套口袋,然后缓缓走到门后。
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黑色长裤和白色运动鞋的人,那人用卫衣的帽子紧紧地套住头,看不清面庞。
“咚!咚!咚!” 敲门声愈发急促,付云栈迅速拉开门,趁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背后。
“疼,疼,疼!” 这人急忙把帽子掀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微卷的棕发随意地搭在脸侧,小麦色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轻点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说着,他甩了甩手臂,瞪了付云栈一眼,又在付云栈那毫无波澜的眼神里,若无其事地把目光移到别处。
听到声音,叶祈长舒了一口气,“邓云云,你怎么来了?” 他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邓云云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叶祈,“你居然问我怎么来了?你难道忘了我们几天前的海誓山盟吗?叶祈你真是 ——”
付云栈打断了邓云云接下来的话,侧身让开,语气冷淡地说,“进来吧,别堵在门口了。”
“喂喂喂,你们能再敷衍点吗?我可是冒着大雨来看望你们的,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你们居然用这种态度对我这个不辞辛苦、风雨兼程还担忧着你们的好朋友,你们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吗?” 邓云云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拿出一双拖鞋,用力地蹬到脚上。
还不等叶祈和付云栈说话,他就继续滔滔不绝:“叶祈,付云栈回来也不和我说,让我冒着大雨再来陪你,看你们这样,他已经回来了一天吧,不对,恐怕早就回来了。你还真是见色忘友,你们都是!居然把我这个最好的朋友抛在脑后,亏我还替你们担心!我看我就是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说到这儿,他还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叶祈闻言,无奈地坐到沙发上,轻轻揉着眉心,“邓云云,你少说两句吧,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祈祈~你变了。” 邓云云故意夹着嗓子,拖长了音调,接着走到沙发前,低头深情脉脉地注视着叶祈,“你刚认识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付云栈的目光扫过邓云云,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走到叶祈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看你状态不太好,今天下午很累吧,我先去厨房做饭。”
说完,语气一转,“至于邓云云,如果感觉他很吵的话,就让他来厨房和我一起做饭。”
邓云云将眼神从叶祈身上移开,目光控诉地看着付云栈,垂着眼皮声音幽幽“时光一去不复返啊,想当初你可是求着要跟在我后面做小弟,向我讨教怎么才说更多的话讨某人欢心呢。”
邓云云前面说的话让叶祈想起了高中时的事。
他和邓云云是从高中开始有了交集。上小学的时候,哥哥叶飒和姐姐叶茶都已经上高中了,一家人对他宠爱有加。
虽然家境只是普通的中产阶级,但为了支持自己画画的兴趣,父母省吃俭用,送他去兴趣班,给他买各种画具,家里还专门为他布置了一间画室。一家人住在一个宁静的小城镇里,日子虽然拮据,却充满了温馨。
初中时,父亲突然被辞退,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了低谷。为了维持生计,父母和朋友做起了小本生意,没想到正好赶上了时代的浪潮,从普通的上班族摇身一变,成了小有资本的老板。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变动,叶家搬到了云城,他也转学到了云城最好的高中。云城最好的高中,自然吸引了无数家长想把孩子送进来。那些家庭条件好但孩子成绩欠佳的,便通过捐钱、疏通关系等方式进入这所学校,于是就有了所谓的 “差生班”。
由于是中途转学,即便叶祈成绩优异,却没有机会参加入学考试,父亲只好给学校捐了不少钱,他也就被分到了所谓的 “差生班”。
当时,邓云云也在这个班上。刚刚步入青春期的邓云云还是个小胖子,经常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他刚转来的时候,被分到和邓云云同桌。
那时自己是什么样子?用一次印象深刻的学校广播来概括,大约是长得精致漂亮,宛如橱窗里的洋娃娃,有些散漫,却十分体贴。
那会儿他成绩优异,经常把作业给同学们参考借鉴,可能也占了外貌的好处,因此转学不久他就赢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同桌被欺负的时候,叶祈帮过他一两次,从那以后,邓云云就像个小尾巴一样,一直黏在叶祈身后,叶祈也没有赶过他,渐渐地,同学们都认为他们是朋友,由于不想在叶祈面前表现的太过无礼,也就不再欺负邓云云了。
邓云云和他经常形影不离,因为他不是话多的性格,相处一段时间后,邓云云就总是找各种话题和他搭话。于是,两人在一起时,常常是邓云云说个不停,偶尔叶祈回应一两句。
邓云云刚开始尝试说很多话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总是磕磕巴巴的,担心叶祈会厌烦,每次说话前都会小心翼翼地询问叶祈的意见。
出于礼貌和对同桌的关心,他大多时候会鼓励他,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的邓云云会变成一个十足的话痨。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祈早已习惯了把邓云云的话当作耳边风。在邓云云滔滔不绝的话语中,叶祈继续回忆。
对他来说,真正认识付云栈是在大学校园。
付云栈出身于一个商业世家,父母在商圈的交际中经人介绍相识。由于两家门第相当,相处时也颇为融洽,于是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虽没有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却也能相敬如宾,结婚一年多,付云栈就出生了,两人从不在物质上亏待付云栈,但由于工作的原因,对他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关心。
他和自己是同一所高中,只是他比自己高一级,据付云栈说,他是通过那场校园广播认识自己的。
据说那时他刚上高二,父母健在,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对自己一见钟情,这样说来,叶祈真的很想看看付云栈桀骜轻狂的模样。
可惜还没等他表露心意,就得知父母飞机失事的噩耗,刹那间,他失去了保护伞,各方势力都觊觎着父母留下的产业,企图分一杯羹。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付云栈和他的故事是一个很狗血的爱情故事,但结果还不错,叶祈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记得付云栈说过当是自己拉了他一把,但问题是他遇见过很多人,也帮过不少,确实记不清他是怎么帮他的。
付云栈后来还说,其实大学里两个人看似偶然的相遇,实则是他精心策划的。他用了很多小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从邓云云下手。
大三时他答应了付云栈的告白,毕业后就结了婚,一直到现在,已经结婚一年多了,无论是在恋爱期间还是结婚后,付云栈对他都挺好的,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大事小事都要操心,洗衣做饭拖地也被包圆了,和他吵架都吵不起来。
有时候受不了想要分开一段时间,但实在招架不住他千变万化、层出不穷的手段,每次看到他伤心,总是忍不住想这也不是他的错,可能是父母双亡太孤独了,可能是天生经历太缺爱了……没办法,谁让自己心疼他,叶祈在心中叹了口气。
等他回过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
二楼落地窗前,三人在在餐桌前坐下,窗帘被拉开,灯光照亮屋内,同时透过窗洒在了院内。
屋外暴雨如注,雨水打在院内的花草树木,打在落地窗上,打在外面马路上,“嗒嗒”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屋内只能听到邓云云那仿佛永不停歇的交谈声,以及叶祈和付云栈时不时的应答声。
晚饭过后,邓云云走到一楼门口,微微打开门,一条缝隙刚出现,风就裹挟着雨水灌了进来,他不禁瑟缩了一下,“叶祈,付云栈,那我就要走了。” 说着,他把两只手分别搭在叶祈和付云栈的肩膀上拍了拍。
付云栈轻轻抬起眼睫,露出深邃的黝黑眼瞳,看着他淡淡地说:“注意安全,不要乱逛。”
邓云云惊讶地望向付云栈,“真难得,付云栈你吃错药了?”
叶祈倚在门框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邓云云,今天的新闻你没看吧,你爸难道就没跟你说些什么?回家路上小心一点吧。”
“叶祈,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这么护着他,我说一句不行啊,好歹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他和你认识的时间更早吧,真是偏心,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邓云云等了会儿,见没人搭话,才进入正题,“至于新闻,我当然看了,打开网页全是今天的新闻,不过什么时候你们也开始相信网上那些话了?说什么世界末日,又说冰封期来临什么的,至于火山地震啥的,我们这儿都几百年没有过了吧,再说我爸他一个少校,一周能给我打一个电话都不错了,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爸和我说些什么?我爸能跟我说些什么?”
“说些你最近的注意事项呗,也有可能是我们多想了。” 叶祈一瞬间变得认真起来,随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行了,赶紧走吧,我可不想一直站在这儿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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