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沉,冉榕结束后回过神来,已经晚上九点多,顶层的灯全部打开,通明到看不清外面的天空。
他摸出手机,印象里好像响过一下,当时太入迷了,便没管。
现在点开来看,是傅停敬在两小时前询问他“饿不饿”,之后见他没有回应,也就没再打扰。
明明可以直接上来的,但他没有。
冉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按下电梯准备下楼,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傅停敬顿了一下,又重新退回电梯里,给冉榕让出位置。
“结束了?”傅停敬问。
冉榕看了好几眼傅停敬的手心,确实是空空如也,带着抱怨的呢喃道:“我还以为你来是送吃的呢。”
傅停敬眉梢轻扬,“饿了?”
冉榕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墙上,说话都有些悬浮,“一停笔,就感觉前胸贴后背了。这么久,你也没说上来看看我饿没饿死。”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埋怨,同时又能听出些许撒娇的意味。
傅停敬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伸出手捏了捏冉榕软软垂在身侧的手腕,心情莫名有些愉悦,“不会,给你买了好吃的。”
冉榕一下振奋,“什么好吃的?黄焖鸡烧烤土豆焖面火锅麻辣烫?”
傅停敬被他对什么都充满着向往的表情逗笑,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肩膀小幅度颤抖着。
冉榕鲜少见傅停敬笑得这么开心,在电梯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呼吸都灼热起来。
有一种奇怪形状的气泡在胸口、在腹部、在掌心蔓延,到达一定程度,逐个破开,留下细细密密的五彩斑斓的水珠烟花。
……
最终,冉榕吃的还是傅停敬买的健康餐,营养又饱腹,冉榕承认。
但就总觉得哪里没有被满足到,吃完还是一副意犹未尽地模样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时不时发出一些不太明显的声响。
傅停敬手上还有些不太紧急的事没有处理完,在桌前不间断地会听到“咚”的一声,不扰人也不影响工作效率,却像是故意引起他注意一般,在即将忽略的时候便又会出现在耳边。
侧目寻去,那动静又停止了。
“冉……”
“咚咚咚。”
傅停敬刚开口,门从外面敲响打断,“进。”
一个年轻的男负责人面带笑容,把门关好,走到房间中心,看到几乎半躺在沙发上的冉榕,放轻声音道:“哎哟,我是不是打扰到老师休息啦?”
“没有,他很精神。”傅停敬道。
正从沙发上仰起头打算回答的冉榕:“……”
“那就好,今天老师工作了挺久,这里会不会有点冷……”
傅停敬顶眸,不留情面地打断,“有事?”
“咳咳。”负责人不再嘘寒问暖,直奔主题,“就是大家伙听说老师来了,都迫不及待地想见老师一面,众筹组了个局,让我来问问老师的意见,介不介意大家一起玩儿。”
傅停敬冷声道:“你这是通知,不是询问意见,而且时间很晚了。”
负责人挠了挠头,声音都虚了些,“傅总,是我考虑不周。”
“什么局?”
不知何时,冉榕坐起身,略含期待地看着他,“饭局还是酒局?”
负责人看了眼傅停敬,又看向冉榕,回答道:“饭酒都有。”
“我不介意。”冉榕道。
负责人愣了下,“啊?”
“我可不是因为想吃,而是觉得来一次,还是得和大家见一面。”
说罢,冉榕起身,拍了拍皱巴巴地衣角,拿着外套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架势。
负责人又看回傅停敬,后者的视线落在冉榕身上,眉心微微拢起,却又不是生气,更多的像是无奈。
在下一秒,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傅停敬扫过来,眼神瞬间变换,一股股刺骨的凉意从后背袭上脖颈,负责人心脏一颤,连带着体温都在流失。
在此刻,他很想逃。
见人还不动,冉榕感觉寂寞的的胃已经在朝他咆哮,想要马上进食一些不那么健康但绝对美味的食物。他舔了舔唇,催促道:“愣着干嘛,走啊。”
大老板没开口,负责人怎么敢走,他颤着睫毛,“傅总,您、您去吗?”
“他不去啊。”冉榕的语气轻轻然,“停敬这么忙,而且时间这么晚,影响睡眠,他每天起得很早的。”
负责人:“?”
您怎么知道傅总每天起得很早?
负责人控制住自己的瞳孔地震,故作淡定地对傅停敬恭敬地笑道:“那傅总您忙,我们就……”
“啪!”
电脑被一股不悦的情绪和上,负责人整个人一抖,腿都要软了。
冉榕天真地眨眨眼,“不工作了吗?”
傅停敬提起西装外套,往门口的方向走,声线没什么起伏道:“处理完了。”
“那你要去么?”
“嗯。”
冉榕没多想,走到傅停敬的身后,主动推起他的轮椅,边哼着歌边离开了房间。
负责人落后了好一段距离,拂掉额角的冷汗,缓了一会儿才跟上两人。
-
说是展馆里的工作人员,其实人不算多,为了保留冉榕的**和神秘感,只有一些核心人员在。
吃饭是在包间里,冉榕垫过肚子了,只是嘴馋地尝了尝想吃的菜品便停了筷,其余时间都在和他们聊天。
一旦渐渐熟悉,大家也没了刚开始的拘谨,即使傅停敬在旁边,但冉榕毫无架子,让氛围轻松不少。即便这样,大家的话题也仅仅停留在工作上。
饭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去饭店楼上的酒吧坐坐,说这么多人不玩游戏可惜了。
冉榕也被他们带动,情绪高涨,跟着一个负责人聊着天就坐上天梯往上去了。
“傅总,没想到2R老师的性格这么平易近人,”
一个中年男人与跟在冉榕身后的傅停敬并排而行,他是馆内的总监,和傅停敬关系也是馆内最为亲密的,他看到后不由得感叹,“我之前听同行提起过,说合作了很多次都没怎么见到过老师本人,唯一一次好不容易见到了,老师几乎都不和人说话,性子冷得不行。”
傅停敬看着冉榕的背影,他正和一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得十分尽兴,偶尔被逗笑了,也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可见非常放松。
“性子冷不是缺点。”傅停敬道。
太随和会对人不设防,冉榕本身就是一个太容易心软的人。
“确实,”总监道:“他出道这么多年,一直以作品说话,性格也为他挡掉了不少麻烦。”
“嗯。”
之后,两人相默无言。
在进到酒吧前,总监突然顿下脚步,认真地道:“傅总,我还是从未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之前你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和他有交集,你都拒绝,怎么现在又……”
傅停敬半垂下眼皮,沉默半响,却始终没有给出回答。
他控制着轮椅,往里去。
吃饭的时候有人喝了不少酒,醉得不轻,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人,最后只剩下了5个,刚好把桌边的沙发坐满。
众人正在聊天,商量着要玩什么的时候,一个热情的声音闯进来,“诶,陈哥,好巧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辨识度却很强,有些故作的软和熟稔。
在座的人纷纷转头看去,一头卷发,笑得灿烂,是他们认识的人。
“齐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被叫做陈哥的是其中一位负责人,齐祺也是他刚收的大学生徒弟。
“我来玩儿啊,没想到碰到你们了,嗨。”
齐祺招着手,跟所有人打招呼,在轮到冉榕和傅停敬时,他明显吓了一跳,手都僵住,然后又后知后觉地连忙收回,略显拘谨地道:“傅总,冉榕老师,你们也在呀,是我失礼了。”
冉榕淡淡地看着他,“没关系。”
齐祺和陈哥对视一眼,靠近了一步,又小心翼翼道:“傅总,我是陈哥的徒弟,叫齐祺,刚在榕树里工作一周左右,您应该没见过我,我——”
傅停敬全程都没有给他半分眼神,像是当作不存在似的,随后又没什么耐心的,声线如同冰窖中盘浮的寒气,“陈杰。”
陈杰立马领会,起身把齐祺拉到一边,“你没事儿作什么自我介绍呢?!你平时的工作跟傅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别在那儿给我搞歪门邪道的小心思!”
齐祺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解的委屈,“陈哥你说什么呢,我只是不想给你丢脸嘛,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陈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只是轻敲了下齐祺的额头,“不准有下次了!能离傅总多远就多远,那种身份的人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可是我听说傅总人很好的呀。”齐祺小声道。
“谁跟你说的,我……”
“齐祺,你怎么还没进去?”
一道男声打断了陈杰的话,齐祺猛地转头,笑着跑向男人,“金都哥哥,我遇到单位上的人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叫陈杰。”
李金都和陈杰虚虚握了下手,后者便借口离开了。
齐祺挽着李金都的手腕,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他的身上,撒娇道:“金都哥哥,我带你去见一下其他同事吧,还有一个大画家哦,平时都不公开露面的,想见他一面很不容易呢。”
李金都道:“没必要吧。”
“没事的,走吧,就在我们隔壁桌呢。”
李金都被拉着往里走,猛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这个身影正和邻座的人挨得极近,那人的头似乎还靠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而男人却没有丝毫介意,还关切地替他拉了拉腿上的毛毯。
李金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身影开口了。
“冉冉,你坐直。”
李金都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已经顾及不到齐祺在耳边说着什么,他挣开齐祺的手,仍然不可置信地拍了下那个男人的肩膀,“傅停敬?”
男人侧过脸,看到他也有些意外,“李金都,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话还未说完,他便注意到李金都身旁站得很近的齐祺,一下明白了什么,眼神冷了冷。
“就前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李金都的眼神不断地在傅停敬身侧的人身上看,回答都有些心不在焉。
反倒是冉榕很大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便主动起身招呼,淡笑着道:“你好,冉榕。”
“李金都,傅停敬的发小。”
李金都笑容里添了几分佩服,倾身在冉榕耳边,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道:“不容易啊,这么多年,难得见他身边有其他人出现。”
“李金都。”傅停敬带着警告意味道。
李金都无奈地摊手,“好,我不会乱说话的。”紧接着,他偏头又对齐祺道:“这都是你同事,你先跟他们玩着,我跟他们俩喝几杯。”
齐祺有些不乐意,“啊?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嘛?”
李金都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乖,不能。”
齐祺不再多说什么,嘟着嘴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去了二楼的vip席位。
落座前,冉榕开口说要去上个厕所。只剩下李金都和傅停敬两人,服务员把酒倒上,碰杯后,李金都一饮而尽,傅停敬只浅浅喝了一口。
“什么意思,在我面前还装矜持啊?”
傅停敬单手转着酒杯,“医生说要少喝酒。”
好一会儿,李金都才反应过来,“你同意复健了?”
“嗯。”
“我去,”李金都又惊又喜,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人?”
傅停敬撇他一眼,淡淡道:“你关心得太多了。”
“你真是开窍了啊,我很欣慰。”
李金都拍了拍傅停敬的肩膀,被后者不满地躲开,他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颇为正经道:“不过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喜欢一个人好多年了么?”
傅停敬没说话。
“难不成你终于发现哥们说的是真理,吊死在一棵没有结果的树上没有用,想通了愿意接受其他人了?”李金都哈哈笑了几声,“你因为之前那个,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我都害怕你用情太深,单相思多痛苦啊。像我一样,及时行乐,多好啊。”
傅停敬听得有些烦躁,抬眼想要制止,余光中,似乎有一抹黑影掠过,偏头看去时,只有楼梯上的灯不明显的闪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给李金都倒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少说话,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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