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的豪车平稳无声地开着，座椅前方导航的目的地显示为桐城中心地带某个私人诊所，林深扫了一眼诊所名字，又收回了眼神，想要好好复盘一番。
坐在他左侧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脸线条优越，鼻梁高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面料高档的贴身定制西装，一副矜贵冷淡的模样，看不出来今天早上还想趁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试图把他压在身下。
林深盯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看，忍不住说了：“你，你真是飞鸣阿？”
不管看多少次，他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李飞鸣侧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神态林深十分熟悉，确确实实就是属于李飞鸣的表情和眼神，和小时候心里藏着事，憋着不肯说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个男人的的确确就是那个自己曾经养过四年的李飞鸣。
而他，前一天晚上还和李飞鸣睡了。
他犯病了，还丢失了大半年的记忆，早上在一个多年前住过的出租屋里面醒过来，和同样裸着的李飞鸣抱在一起。
想到早上那个具有冲击力的画面，林深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掐了掐大腿，仍然没有把自己掐醒。
那看来这就是现实了。
真的是像李飞鸣刚刚所说，自己忘了和李飞鸣重逢之后的事情，忘了他们其实已经谈了大半年的恋爱，现在需要去诊所好好看病。
但是在自己心目中李飞鸣一直是他弟弟，他是怎么做到见了面之后就和李飞鸣处到了床上？
“你在拍什么？”李飞鸣注意到了林深这边的动静。
“没什么，”林深收回了手，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幼稚，辩解说，“我在想事情。”
“嗯。”李飞鸣没再说什么。
在李飞鸣眼中，两个人又回到了原点。
这次和上次一样，林深也信了他们是恋人关系，这很好，他们再重新陷入爱河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要继续按照林深那慢悠悠的节奏来，这恋爱的进度未免太慢了。
太慢了，根本不够。
李飞鸣蹙了蹙眉，他决定换一种策略。
十几分钟后，车辆到了一个私家园林处，目的地私人诊所的二层建筑就在园林内部，李飞鸣开着车驶入了里面的小型停车场，看了眼手机，此时距离预约好的时间还有好一会。
林深想要先出去透口气，解了安全带就想要推开车门，却发现推不动，手还被李飞鸣突然抓住了。
“哥哥，”李飞鸣没有给他开门的意思，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你会怪我吗？”
林深不解：“怪你什么？”
李飞鸣叹了一口气：“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会——”
林深觉得李飞鸣的发言有点奇怪，他比李飞鸣大了这么多，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照顾。
李飞鸣仍抓着他的手不放，口气变得郑重了起来：“刚刚我在这一路上也想了很多，可能我们现在的恋人关系对你来说还是太突然了。”
林深坐直了身体，李飞鸣现在这一副想要和他好好聊聊的姿态也正中他下怀，他也需要捋清楚怎么面对这位弟弟。
“早上你的反应我也看到了，”李飞鸣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对你而言，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不是的——”林深下意识要反驳，“飞鸣，你对我来说怎么可能是陌生人。”
他想到了早上自己的态度，连忙补充道：“我早上刚醒，人睡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你的变化也有点大，一时认不出来。”
“不是陌生人的话，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李飞鸣抓着林深的手动了动，五指强而有力地嵌入了林深的指缝间。
“哥哥，你能接受你失忆前我们的关系吗？”
“你能接受现在被我抱在床上吗？”
和李飞鸣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带给了林深怪异的感觉，他听到了李飞鸣的问题，沉默了，避而不答。
“我设身处地想，哥哥你的纠结我都可以理解，”李飞鸣的声音平稳冷静，但林深细品还能听到这沉稳声线下的一丝颤抖，“换做是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和一个几年没见，没什么交集的人突然有了亲密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低垂眼眸，缓慢松开了林深的手，指腹轻轻擦过林深的手背，放回在自己的膝上。
林深很头疼，他察觉到了李飞鸣情绪不稳，又听到他情绪低落地说：“当情侣会让你觉得反感吗？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让你不舒服，我们可以，先分手。”
最后说到分手那里，林深听到他的声音几近哽咽，像是强忍着巨大的不舍和悲痛，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了这个词。
这浓厚的，强烈的情绪扑面而来，感染了林深，让他无力招架，想要逃避。
李飞鸣怎么就突然开始这样剖析了起来？
林深反思，他寻思自己应该也没说太伤人的话，除了早上表现得生疏了点之外，其余一切正常，更没有主动提出要分手，这样的态度也会伤到李飞鸣吗？
林深之前没谈过恋爱，他不知道恋爱中的人神经能够纤细敏感到什么地步，如果这样就让李飞鸣如此难过，那他们之前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爱得死去活来，如胶似漆，水乳交融，难分难舍？
林深突然就有些不敢看李飞鸣的眼睛了，他视线下移，落在了李飞鸣解开了几颗纽扣的脖颈上，突然僵住了。
那里有个紫红色的印子，自己的身上也有不少同款。一想到这应该是自己留下的吻痕，林深的脸腾地就变红了。
一夜激情之后，第二天早上自己还翻脸不认人，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太渣了，林深又开始反思。
李飞鸣注意到了林深的视线，不露声色地扭了扭脖子，好让领口敞开得大一些，让那片印子完整地暴露出来。
“哥哥，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分手之后，我也不会纠缠你，我会和你好聚好散，断得一干二净的。”
好聚好散，一干二净，这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林深听了不禁有些着急：“我没有要和你分——不对，我们先不分，我们，我们可以先慢慢开始，对，飞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慢慢适应。”
又是这句“慢慢适应”。
等你慢慢适应，之后哪天又忘了我，在那之前运气好还能亲亲抱抱，运气不好就只能牵牵手了。
李飞鸣眼神黯淡了一下：“哥哥，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的语气变得决绝了起来，“这一点时间，到底是多久？如果给了你时间，你最后却接受不了呢？如果你想说变回原来的兄弟关系，那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不清不楚。如果要我忍受你在我身边，我却没有办法抱你，那我宁愿我们永远不要见面。”
李飞鸣说着说着，就在林深震撼的眼神中红了眼圈：“当初你追我的时候，给了我那么多承诺，哥哥，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你所谓的慢慢来，对我来说就是软刀子折磨，我不知道这场折磨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最后你让我是死是活。与其这样，你不如留给我一个完整甜蜜的回忆，放我离开。”
说到最后，李飞鸣的眼里闪烁起了点点泪光。
林深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李飞鸣这副姿态没有余留给他任何可以逃避的空间，只有二选一的选项。
要么分手永不见面，要么延续之前的相处模式，就是那种什么死去活来，如胶似漆，水乳交融，难分难舍的感情。
第一个选项林深根本不需要考虑就否定了，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和姐姐之外，李飞鸣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住在一起的那四年是他人生中唯一拥有的温情时光，他不想也不可能会把李飞鸣这样推开。
第二种选项林深没有经验，但他觉得他可以硬着头皮学。毕竟听起来当时是他主动追的李飞鸣，做男人还是要负起责任来的不是吗？
林深抬起手，轻柔拭去李飞鸣眼角要落下来的泪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探出身子，在李飞鸣抿起的薄唇上浅浅吻了一下。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怎么够？
李飞鸣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林深，在对面的人主动探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伸出一只手牢牢按住了林深的后背，大力地将林深揉向自己的方向，加深这个吻，心情也变得无比愉悦。
刚刚那一番表演李飞鸣决定给自己打九分，也许不够完美，但是林深确实吃这一套，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的傻哥哥阿，李飞鸣心里叹息着，将对面被亲得头脑发晕的林深推倒在座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红发烫的脸颊。
我的傻哥哥阿，你怎么这么好骗，可怜又可爱。
李飞鸣俯下身，重新引导着身下人笨拙的舌头，直到林深有些气喘吁吁，轻微挣扎地要躲开。
李飞鸣双手圈住他，侧头舔了舔他的耳廓：“你不想继续了吗？”
“不，不是，”林深的声音有点抖，“我在想，是不是要到预约时间了，我们该上楼见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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