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月秦安
石木鑫与严洁的初次相遇，过程实在称不上美妙。
凌晨，夜市里人来人往。
浓重的油烟气混杂着烤肉炒菜的味道，从巷子两边涌出，勾得路人食指大动。
石木鑫趿拉着凉拖，手上提着刚烤好的面筋从夜市出来。
他看着袋子里面的面筋，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嘶，真香。”
石木鑫拿起面筋闻了闻。
面筋上裹满了坚果碎和红亮的辣油，香的人直流口水，他一口咬掉小半截。
夜市离他家小区有些距离，石木鑫索性捧着面筋慢悠悠地走。
现在时间不早，附近还都是老小区，昏黄的路灯几乎起不到任何照明的效果，反而衬托出诡异的气氛。
槐树下的路灯出了故障，隔几秒就闪一次，并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
石木鑫瞟了路灯一眼，捏紧塑料袋，脚步逐渐加快。
他借着路边车辆的后视镜，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他刚才分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很轻，像是穿着运动鞋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不怕鬼，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但他怕人，怕贼，怕自己遇到了抢劫犯。
石木鑫屏气凝神，脚步飞快的同时还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虽然很微弱，但他这次可以确定，后面百分百有人在跟踪！
明明是大夏天，石木鑫却遍体生寒。
脑袋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还是个高中生，是祖国美丽的花朵，才不想年纪轻轻陨落在一条小巷子里。
石木鑫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他迈起步子跑起来，钻进岔路里躲了起来。
他刚跑起来，后面也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跟不舍。
幸好这里车多，石木鑫蹲下来藏到一辆车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紧紧攥在手中以防外一。
“呵—哈—”
周围太过安静，石木鑫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猫着腰，从汽车底盘看向外面，瞄到一双笔直的长腿。
长腿的主人似乎很迷茫，在原地转了好久，最后还是朝石木鑫的方向走了过来。
石木鑫的胸膛剧烈起伏，攥着砖头的右臂皮肤下青筋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锁定着落在面前墙壁上的黑影，那道黑影越来越近。
很快，一道高挑的背影出现在石木鑫的视线中。
石木鑫猛地跳起，左手将人影按到墙上，右上将砖块狠狠从人影脑袋侧边夯过，压住了几缕发丝。
原本他是打算给这个小贼一点颜色瞧瞧，可当石木鑫看到人影的脸时，他停住了动作。
眼前这位被石木鑫压在墙上的男生，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男生长得又高又帅，很白净，黑亮的眼睛下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像滑过璞玉的露珠。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把石木鑫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男生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诚惶诚恐的看着石木鑫，两只手缩在胸前，嘴唇紧抿，连句话都不敢说。
“额……你是谁，跟在我后面干嘛？”
看着他可怜的模样，石木鑫于心不忍，他扔掉手上的砖头，大咧咧地咬了一口烤面筋。
石木鑫的眼神很冷漠，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随时准备应对眼前这个男生的突然发难。
好在男生很老实，他缓缓转过来，和石木鑫对视了一眼，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要说什么。
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先决了堤。
男生低着头，刘海将闪着水光的眼睛遮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清秀的嘴唇，右耳上的心形耳钉在月光下闪着光茫。
他哭得似乎要喘不上气，喉头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边哭，一边用手抹掉脸颊上的眼泪。
他的脸刚才受了伤，手掌擦过痛得他直抽气。
石木鑫实在看不下去，心虚地停下嘴上的动作，不好意思再吃东西。
“你怎么哭得这么凶？”他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问。
男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蹲在地上，明明比石木鑫还要高几厘米，缩起来却只有小小一团。
他吱吱呜呜的说：“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你别生气。”
石木鑫摸摸鼻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根面筋递过去，道歉到：“我给你吃烤面筋，你别哭了。”
他把面筋塞到男生手上，“你说说你，没事跟在我后面干嘛，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那砖头现在都在他脑袋上开花了。”
“对不起。”男生的状态好了点，他把头抬起来，看着红辣辣的面筋，委屈地说：“你忘了，我不吃辣椒。”
石木鑫笑了声，以为男生哭傻了，“你是不是近视眼啊，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知道你不喜欢吃什么。”
话罢，男生猛地抬头，虽然脸上负了伤，但那一眼也足够让人惊艳。
石木鑫心想：妈的，长得真帅。
男生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石木鑫，看的石木鑫有些害羞，“你看我干嘛，我真不认识你，你应该认错人了。”
男生还看着他，倒是石木鑫先受不了，避开了眼神。
“你不认我了。”
男生拧着眉毛，神情中流露出伤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不要不认我！”
石木鑫被吓得原地站起，后退了几步。
他十分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男生，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说句难听话，男生长成这样，见一面想忘记都难。
“你没事吧？”石木鑫小心翼翼地询问，视线从男生身上扫过。
这男生看着也不像是有精神病的样子啊。
“哥哥，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男生追着石木鑫的脚步，一把锢住他的肩膀，石木鑫都没来得及反应。
他的力气很大，石木鑫动弹不得。
“你他妈有病吧，赶紧把我松开！”石木鑫粗噶着嗓子，抬起腿在男生的大腿内侧踢了一脚，“有病就去治病，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
男生闷哼一声，忍痛道：“我没病！”
石木鑫怕刺激到男生，软下态度，“对不起，你没病，是我有病。你先别激动，先把我放开，我去给你买点醒酒药。”
“实在不行，我帮你叫辆车。”他抬头看着太空中莹白的月亮，勉强扯起唇角，“你看天都黑了，你家里人肯定担心。”
男生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他的瞳孔逐渐放大，满脸不敢相信。
过了大概几分钟，他才从惊愕中回神，松开石木鑫，盯着手中的面筋，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可能真的认错了人。”
石木鑫松口气，在男生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大大咧咧道：“什么叫可能，你就是认错人了。”
他眯着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男生，感觉他好像真有可能认错了人，应该没得精神病。
“哎，我说你把我认成谁了？”石木鑫天生心大，索性蹲在男生旁边吃起了面筋，聊起了八卦，“怎么还边跑边哭呢？”
男生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口面筋，还没咬，挨了一下就被辣得不敢下口。
他心情不太好，撅着嘴巴，看向石木鑫，说：“我被初恋抛弃了。”
“啊？”石木鑫惊掉了下巴，“怪不得你这么难过。”
本着相逢既是有缘的原则，石木鑫安慰起了男生，当然这都是借口，主要是他放暑假闲的没事干。
石木鑫在男生背上拍了拍，说：“咱两也是有缘分，你要是真难过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男生转着手上的面筋棍子，看着石木鑫闷声道：“我太差劲了，所以我不怪他抛弃了我。可我真的很想他，他却不给我找他的机会。”
石木鑫虽然没有喜欢过别人，但不是不理解这种心情。
老话说得好，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十来岁的年轻人。
石木鑫不知道说什么，就劝他：“你放宽心，说不定你很快就会遇到更好的人，到时候连你初恋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不会！”男生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激动，“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
“得得得！”石木鑫赶紧控制男生的情绪，想起刚才男生神经兮兮的模样，他就害怕。
石木鑫苦口婆心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你还真是痴情。初恋是你同学？”
男生眼神空洞地摇摇头，“不是，他和我没在一所学校。要是在一所学校，我怎么可能会让他离开我整整462天。”
石木鑫闭上嘴巴，无言以对。
他低估了男生的执着，他竟然把自己和初恋分开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可能是真的很爱对方。
虽然石木鑫没爱过，但他很佩服这样的人。
石木鑫问男生他对象在哪个学校，男生说转校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男生看着石木鑫，轻声问：“你在哪所学校？”
“一中啊。”石木鑫脱口而出，随后才反应过来不应该把自己的信息告诉给陌生人。
不过现在说都说了，没办法撤回。
“哎，不是我故意打击你。”石木鑫叹了口气，“劝你还是放开点好，都这么久了，她要是心里还有你，早就回心转意了。”
“呵，是啊。”男生脸上挂着一个比哭还能难看的笑脸，“你说的很对，他心里肯定没有我。”
他的眼神总是落在石木鑫脸上，那忧郁的带着水汽的目光，让石木鑫一阵心悸。
男生把胳膊支在脸旁，看地上爬过的蚂蚁，“其实我找到他了，但他不认我。”
“啊？”
怪不得刚才情绪那么反常，逮到一个人就说对方不认他了。
石木鑫顺了顺男生的肩膀，“他都不认你了，你还这么执着干嘛。”
月光落在男生脸上，将他的五官分割成明暗两部分，他好像在回忆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自言自语道：“没办法，我太喜欢他了。他很好，我的世界里没有人比他更好，让我怎么可能放弃？”
石木鑫有些犹豫，“那你说她那么好，为什么她还要离开？是不是……”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对方无法原谅的事情。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怕刺激到男生。
男生好像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回答：“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不该喜欢上他。”
这句话听到石木鑫耳朵里，就是男生喜欢上了其他人。
石木鑫的爱情观很简单也很慎重，既然在感情中犯了错误，喜欢上了别人，那也不怪初恋对他避之不及。
石木鑫严肃道：“既然你犯了错，就要有承担错误的觉悟。不如好聚好散，你也能轻松点。”
“你真的这么想？”男生问石木鑫。
石木鑫以为他是想要个参考，就实话实说：“要是我做错了事情，肯定会离开。”
男生沉默着点点头，看着手中的烤面筋，周身是月光也盖不住的落寞。
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朝石木鑫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你了。”
石木鑫没想到他会这么郑重的道歉，哈哈地说：“没多大事，人都会犯错呀。”
男生苦涩地笑了笑，他看着石木鑫张开手臂，“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可以送我一个拥抱吗？”
石木鑫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还挺喜欢这种不期而遇。
他抱了上去，说了句自己都没想到的煽情话：“那就让我们的相遇停留在初见吧。”
男生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依依不舍。
等石木鑫回家了，他脑海里还在想着这位初次见面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放下心结。
今晚八点和九点各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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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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