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遇晃着小脚丫，迷茫地看向车窗外，接着将脑袋缩回宽松的外套内，声音绵软：“小爸爸会不会有危险啊？大爸爸刚才看起来好凶。”
“不会。”助理笑笑，“遇遇担心小爸爸啦？”
“嗯。”遇遇乖乖点头，“我担心小爸爸报警，然后警察蜀黍把大爸爸抓走，那样我就没有爸爸了。”
助理：“……”
担心得很有道理。
“不过依照我对少爷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对闻先生做些什么。”助理略微思忖，“就像遇遇犯错一样，在少爷心里，闻先生跟遇遇一样重要。”
“那会打小爸爸的屁屁吗？”遇遇小眉毛皱成一团，他后怕地捂住屁股，“也很痛痛。”
“这个……”助理红了脸，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闻先生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不会被打屁股吧。”
“那就好。”遇遇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打屁股真的很痛，大人没有经历过。
每次挨打，他都很希望有人能出来阻止他爸爸，但他很爱爸爸，所以不会想报警。
可小爸爸就不一样了。
小爸爸一点都不爱爸爸。
事实证明，周祁阅确实没有打屁股。
他直接把闻舫扔在了床上，接着熟练地松领带脱衣服，一副巴不得赶紧被警察蜀黍带走的架势。
“周先生。”闻舫顺从地将双手举过头顶，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不过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周祁阅解扣子的动作一顿。
“这么好说话？”闻舫觉得新奇。
周祁阅平静地将扣子重新系好，自顾自地打量着四周的装潢，没有丝毫要搭理闻舫的意思。
跟记忆中一样。
就是更加破旧了点。
“刚回国？”周祁阅问。
“这么明显吗？”闻舫耸耸肩，“不过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可不觉得这是个适合叙旧的时间，你看你要不明天再来？”
周祁阅嗤笑一声：“你倒是喜欢逃避，我们之间的事，可不是你单方面说结束就能结束得了的。”
“哟。”闻舫轻笑，“没正式交往过那就是炮友，无非就是睡过几次怎么还赖上我了？哪怕咱俩睡出个孩子，又能改变什么？”
周祁阅目光冰冷：“你再说一句试试。”
“好好好。”闻舫的语气带上点敷衍的讨饶，“我错了行了吧，不说就不说，那么请问你现在可以从我家里离开了吗？”
周祁阅直直地盯着他。
闻舫无辜眨眼：“我要睡觉的呀，都凌晨三点了，我可没有精力再陪你叙旧了。”
周祁阅冷哼一声，旋即甩上门离开。
“嘭——！”
巨大的声响久久盘踞在房间内。
闻舫安静地望着周祁阅离开的方向良久。
最后轻声叹了口气，转而坐回沙发上。
房间内顿时寂静得吓人。
其实失忆的原因，闻舫已经记不得了。
对于那段丢失的记忆，他从最开始的急切找寻，渐渐变得抗拒，因为那些零碎的散乱的片段，只会加重他对自己的陌生感。
闻舫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从烟盒内抖出根烟，轻咬上烟嘴后擦燃，缓慢吐了口烟雾。
总不能真的睡过。
可如果只是睡过一次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在自己回国的第一天就找到家里来？
但如果周祁阅跟他交往过，那宋醒又为什么不认识？要知道，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事情，就是藏着掖着的感情。
“嘶……”
神经深处袭来阵痛。
闻舫难耐地用手抵住眉心，熟悉的反胃感紧跟着传来，他不得已掐灭烟蒂，靠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喝了两口水，转身在床上躺平。
当务之急还是换房子，大晚上被人破门而入属实没有安全感，这也就是周祁阅，要是换做别人……
闻舫默默将被子裹紧。
虽然他担心的状况，客观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毕竟周祁阅不允许，即便有疏漏，周祁阅也能保证在闻舫开门前，先拧断那人的胳膊。
“咔哒——”
车门被利落地拉开。
“今晚就让王叔叔先送你回去，爸爸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周祁阅轻轻亲了下遇遇的额头，旋即用手捏了捏遇遇软糯的小脸，语气柔缓，“一个人的话，爸爸嘱咐过什么来着？”
“报警西……不要关。”遇遇不开心地将小脸埋进宽松的衣服内，声音闷闷的，“以免我遇到危险时，你找不到我。”
其实遇遇上下幼儿园都有助理接送。
只是兴许因为经历过闻舫的不告而别，所以激发了他的掌控欲，不仅别墅内遍布摄像头，甚至于遇遇的脚链内，也安装了定位器和报警器。
这能保证在遇遇出现状况时，周祁阅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回到公司后，周祁阅沉默地在落地窗前站了良久。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闻舫离开后的，他度过了最为难熬的一个月。
而后生活便恢复正轨，遇遇还那么小，他没有理由不振作。
只是独独没有丢下过每晚都去酒吧的习惯。
那是闻舫放松心情时最爱去的地方。
他离开之后，这个习惯便被周祁阅保留下来。
不过再相遇，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周祁阅翻出之前投资的企划案，就着冷清的灯光，重新翻阅起来。
第二天一早，助理便早早被召唤到公司。
办公室内飘荡着咖啡.因的香气，他家少爷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应该是加班了整夜。
此时周祁阅正闲适地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一点通宵的颓靡，反倒神采奕奕：“这份合同你找人拿给闻舫，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把字签了。”
助理接过来，随意翻看几页。
这是一份有关综艺的合约，应该是连夜拟定出来的，而且针对性还很强，因为里面着重强调了“严禁乙方中途退出”，有关违反约定的束缚条例更是列了满满两大页。
“好的。”他点头应下。
***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闻舫好不容易在凌晨三点左右睡下，结果才睡没多久，就被熟悉的敲门声催促着起了床。
一定又是你。
周祁阅。
闻舫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有些气不顺，但紧凑的敲门声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意思，所以他只得趿拉上拖鞋，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咔哒——”
门开了。
助理敲门的手扑了个空。
他赶忙站定身子，刚抬眼看向闻舫，练习了一路的话术就顷刻间化为云烟，他甚至忘记了先自我介绍一下。
分明只是穿了件寻常的睡衣。
但就是好看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闻美人闻美人。
怪不得能令少爷魂牵梦萦这么久。
“你要盯着看多久？”
令他清醒过来的，是耳机内周祁阅带着警示与不悦的嗓音，像是突然敲响的钟声，猛地将他飘渺的思绪拉回体内。
“对不起少爷！”助理难堪地转过身去，对着空气微微欠身。
闻舫略带疑惑地挑起眉梢。
这……
又是风流债？
他以前，作风差成这样吗？
闻舫不禁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
“您好闻先生，我姓王，叫我王助就行。”助理清清嗓子，恢复了往日的专业，“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筹备一档综艺，希望能邀请您一起参加。”
“我？”闻舫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你没找错人吧？”
“是的闻先生。”王助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经过我们的综合考虑观察，我们觉得您非常适合这档节目。”
“是吗。”闻舫随意翻看了几页。
“你们看中的，是我阔别娱乐圈三年后复出的热度，还是我风流爱玩的人设带来的关注量，还是我隐婚生子这个传闻背后的话题性？”
闻舫斜靠在门框上，嘴角挂着悠然自得的笑，很是熟练地将自己的商业价值剖析开来，没有丝毫的遮掩。
直接把王助堵得话都不会说。
他支支吾吾了好些时间，直到耳机内传来声“50万”，才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地重复道：“如果您愿意参加，我们可以给您开到50万的片酬。”
没有人会不为金钱所动。
王助忍不住松口气。
“这个啊……”闻舫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用手指轻点下巴，“可是，合同里开出的片酬，是五千万哎。”
王助：“……？”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的意思是，如果能让闻舫成功签下合同，我给你开到五十万。”耳机内传来周祁阅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王助差点嘎一下抽过去。
他脑袋晕乎乎的，感觉脚步都变得轻飘起来，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将状态调整回来，旋即扔下句“对不住了少爷”，便抬手关了耳机。
“重新认识一下吧。”王助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郑重地伸出手，“我叫王助，请问方便进一步说话吗？”
怎么又是进一步？
闻舫微蹙起眉头。
“不了吧。”他缓声拒绝，“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周祁阅。
谁知道进门是谈事情还是做其他的。
“……那好吧。”王助闭眼深呼吸，像是即将要做出很大的牺牲般，正在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扑通——”
王助跪了下来。
闻舫：“……？”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我求您了闻先生，这档综艺真的非常适合您，您稍微考虑一下吧！”王助抱着闻舫的腿不撒手，“就是一档很普通的亲子真人秀节目，虽然可能会涉及到直播，但我们保证绝对不会恶剪您的形象！”
直播？
闻舫重新看起合同。
——6.1.2.本节目将于每天09:00-19:00在飞象平台进行直播，其余时间则以剪辑的形式于每周六晚20:00在爱优腾平□□家放送。
“录制地点在哪？”闻舫问。
“求您好好考……嗯？”王助差点闪着舌头，他一愣，旋即从地上弹起来，目光闪烁，“就就就在南园的一家别墅！”
“这种真人秀节目。”闻舫倚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问道，“应该会在每个房间都装摄像头吧？”
“……是的。”王助为难地回答着，“如果您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们争取……”
“不用。”闻舫低头签名，“挺好的。”
他也不知道他以前欠过多少风流债。
万一以前招惹过变态怎么办？连去酒吧喝杯酒都能碰到知道自己地址的熟人，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人破门而入。
又不是人人都像周祁阅。
所以眼下最安全的，还是去参加综艺。
有镜头有直播，是个人都会望而止步吧。
到时候还可以用通告费换一个房子。
而他付出的，只是被无端谩骂几个月。
闻舫嘴角挂上清浅的笑意，将签好字的合同整理好，重新递给王助：“那……辛苦王助跑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助瞬间把头摇成拨浪鼓，“那我先走了！”
“不送。”闻舫声音洋溢着轻笑。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
王助还没从签约成功的兴奋中回过神来。
他两只手紧紧抓着合同，全凭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才没有激动到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而这种极度的喜悦，很快就消失在周祁阅投过来的凌厉视线中——周祁阅没穿外套，气息也有些不稳，就连衣衫堆叠起的褶皱，都透着些许的匆忙。
应该是意识到耳麦被切断后便赶了过来。
“少、少爷。”王助瞬间站直身子。
周祁阅冷笑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把耳麦关了的？”
“对不起少爷！”王助赶忙欠身道歉，“我……我当时只是想着能尽快让闻先生签下合同，没有想那么多……”
“闻舫签了？”周祁阅的声音变了。
“是的少爷。”王助将合同递过去。
周祁阅接过翻看起来。
果然是闻舫的字迹。
他久久地看着签名处的“闻舫”，用指腹轻轻摩挲半晌，感受着纸张的凹陷，最终轻声叹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按捺回心中。
“那……少爷？”王助试探性地开口。
“做得不错，钱会打到你的卡上。”周祁阅恢复往日的凛然，他伸手按下楼层，“关于这档节目的拟邀嘉宾，我会给出一个大概的方向，你往下推进。”
“好的。”
两人回到房车上，王助将电脑打开。
这是一档亲子类的综艺，名为《小蝌蚪找“麻麻”》，会邀请四对父子，两名“实习奶爸”。
四位幼崽，六名爸爸。
到时会随机打乱，观众通过观察“父子”之间的相处，来判别他们是否是真的父子，还可以投票决定幼崽和爸爸的分组。
节目最后，幼崽会投票选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爸爸。
以孩子的角度去评判爸爸做得是否合格，很早之前就做过这档节目的企划案。
不过……当时定得嘉宾只有四对父子。
王助压下心底的困惑，开始着手记录拟邀嘉宾的要求。
“要请一组自带争议的父子，譬如男方对孩子一直不闻不问，为了做节目却惺惺作态。”
虚伪的父亲，可怜的孩子。
王助自动在记事本内简化。
“还要请一组讨喜的父子，男方经常坑蒙拐骗自己的小孩，经常坑孩子的零食，现在观众对00后带娃比较感兴趣。”
贪吃的父亲，可怜的孩子。
王助继续在记事本内简化。
很快第三对也以严格的父亲和可怜的孩子敲定下来。
“……剩下的呢？”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后文的王助忍不住问道，“还有一对父子，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刚才不是让你去签合同了？”周祁阅皱眉。
哦，对！
王助一拍脑门。
“闻舫现在对我都是副冷淡的态度，更别说是对遇遇。”周祁阅语速缓慢，“当年他能扔下遇遇狠心离开，现在肯定也不会承认遇遇是他的孩子。”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创造遇遇和闻舫单独相处的契机，只有让闻舫先喜欢上遇遇，后面再告诉闻舫他和遇遇的关系，闻舫接受起来才会更容易些。”
喔，不愧是少爷！
王助在心里竖起赞赏的拇指。
“那另外两名嘉宾……”他抬起头。
“已经定好了。”周祁阅闲散地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垫在膝盖处。
“请问是谁？”
“我。”
王助：“……？”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怎么，我让他们两个上节目，难道是为了让闻舫把遇遇的抚养权要回去？”周祁阅皱眉，“我跟闻舫也需要单独相处培养感情，有什么问题吗？”
王助沉默半晌：“没有，少爷。”
怪不得要在三对父子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两名成人的名额，原来是为了在三位幼崽都有人照顾的基础上，自己跑去跟闻舫谈恋爱。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想不到少爷原来还是个恋爱脑。
这直接刷新了王助对周祁阅的认知。
“那还有一个名额呢？”王助又问。
“你。”周祁阅说。
王助：“……？”
我听到了什么？
“遇遇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王助：“呵。”
笑一下算了：）。
周祁阅：为了追妻煞费苦心。
王助：所以没有人为我发声，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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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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