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门被暴力踹开。
瘦弱的女生摔倒在积了水的洗手台下,散乱的发挡住了脸,身上是一件被剪得稀巴烂的羽绒服,已经全被冷水浇透了。
“贱货!”
两个女生走上来,一个负责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露出来,一个负责当个无情的巴掌制造机,把她的脸扇得啪啪作响,白皙的脸很快就充血红肿起来。
“你胆子很大嘛。”
抱着手,靠着门板的叶琴冷笑道:“不知道苏寒是我喜欢的人吗?就你这贱民窟里跑出来的破烂货也配跟我争?”
她将指尖夹着的粉色情书揉成一团,甩到那个嘴角开裂的女生脸上,上去就是一脚,抓着头发的女生眼疾手快退开,可怜的女生整个人再次被踢翻在地,伤痕累累的脸和一头乌发全泡进了污水中。
“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
叶琴踩着她的手,一边碾一边阴狠道:“你这个绿茶婊不听就算了,竟然还想转到1班去!死了爹妈的臭猪佬!不想在一中混了直说,我马上送你回老家挑粪养猪!”话音刚落,旁边看戏的两个女生就捂着嘴,哧哧笑出声。
十指连心,这次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女生挣扎起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呼声。
叶琴一看,更来劲了,鞋跟移到她的手背上,似乎想整个人站上去,正在这时,一道明显的嘎吱声从背后传来。
三个女生先是被吓一跳,在看到从最里面的隔间走出来的人时,又大松了口气。
叶琴没好气道:“沈暮,你有病啊?没事藏里面干什么?”
“除了上厕所,还能干什么?”
沈暮径直走到洗手台边,那两个小跟班立马给她让道了,还很热情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叶琴瞪了她们一眼,随后不耐烦道:“洗好了吗?洗好了就快出去!”
沈暮莫名其妙道:“为什么不是你们出去?”
叶琴柳眉一竖:“你眼瞎了?没看到我在忙吗?”
“没看到。”沈暮解下外套盖在还趴在地上的女生身上,慢条斯理地回怼了一句。
三人齐齐一怔,叶琴看着她的动作,眯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连见义勇为都看不懂,那你还是干脆回家挑粪养猪算了。”
“……”
这番不留情面的话说出口,导致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两个小跟班屏住呼吸,完全不敢插话,叶琴脸色铁青:“姓沈的,你狗脾气又犯了是不?就非要和我作对是吗?!”
沈暮:“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叶琴嘴角抽了抽:“为我好?”
沈暮点头:“校园霸凌可是违法行为,难道你想进拘留所?”
“就她?”叶琴扫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女生,鄙夷一笑:“她有那个能力吗?笑死。”
“她没有。”沈暮淡淡道:“但我有。”
叶琴一愣,暴怒道:“沈暮,你——”
“要试试吗?”
“……”
叶琴脸色很差地盯了她一会儿,忽然发狠,一脚踢飞了旁边的水桶。
“你最好祈祷她别再犯贱!”她憋着满腔怒火,转身就走。门板砸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两个目瞪口呆的小跟班被惊醒,连忙追了上去:“琴琴,等等我们啊!”
阴冷的女厕恢复寂静。
“她们走了。”沈暮低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女生。
女生脑袋动了动,借着她的胳膊,缓缓站起身。
“原来是你啊。”
刚刚趴地上看不清,现在湿发拨开了,沈暮才真正看清楚对方的长相,虽然鼻青脸肿的,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还是很有辨识度的。这不就是2班那个最近议论度很高的特招生吗?
“蒋雨宁。”
蒋雨宁整理头发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到伸到面前的那只纤长如玉的手上,细皮嫩肉的,与她长期干农活的带茧糙手完全不同。
“需要我扶你去医务室吗?”沈暮将手往前递了递,但是对方一直低着头发呆,完全不吭声,要不是刚刚听到了痛呼声,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哑巴。
话说回来,一般女生被这连扇带踹的,早就该失声痛哭了吧,这人竟然硬是憋住了眼泪,神情也超乎常人的平静。
蒋雨宁接过她手里的湿巾,没拆,只沉默地摇了摇头。
沈暮歪了歪头:“就这么喜欢苏寒?”
明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明明每次都被冷漠地无视,明明因为对方而受到些无妄之灾……就算这样,也要一如既往地坚持到底?
啧。
真够倔的。
沈暮瞥了眼那揉成一团的情书,直接明了道:“苏寒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没有希望的,还是尽早放下吧,省的……”
身体被猝不及防地猛推了一下,沈暮没防备地撞在了墙上,眉心不由一皱,有毛衣垫着,倒是不怎么疼,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蒋雨宁瞬间跑没影了,她在原地伫立片刻,俯身将那个粉色的纸团捡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了自己口袋。她忘了自己的外套还在对方身上,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慢慢往外走,一直到被某人一把拉进某个器材室压在门上强吻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体育馆里的学生目前都在自由活动,隔着门板,能清楚地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走动声,嬉闹声,瓷砖摩擦声,还有篮球在地上弹跳的乒乓声。
沈暮呼吸不畅地偏过头,很快又被对方强行掰了回来,比之前更深地吻她,强迫她张开嘴,与他津液相融,唇舌交缠。
许久之后。
“……你疯了吗?”沈暮仰着头,看着昏暗中那人的轮廓,微微地喘息着。
“怎么就疯了?难道我亲的是别人的女朋友不成?”苏寒轻抚她的鬓发,鼻尖亲昵地与她的蹭了蹭,轻笑着,故意歪解她的话。
“这是学校。”
“哦。”
“还是上课时间!”
“对啊,上课时间,所以你一个人跑哪去了?我刚刚找了你半天。”苏寒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暮经他一提,又想起了之前在女厕遇到的事,脸上情绪淡下来,将人推开,转身要去开门,但是被拦住了。
“生气了?”苏寒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
“没有。”
“撒谎能再敷衍点吗?”
沈暮蹙了蹙眉,将他乱动的手按住:“你是野兽吗?动不动就发情?”
苏寒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地站直,用一种很是受伤的口吻道:“……你说早恋不好,只想安静学习,我就听你的话,乖乖地不去打扰你。从初一到高二,马上要高三毕业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松口,现在连一个星期一次的情不自禁也不行吗?”
沈暮抿唇不语,微微低着头,脸庞隐没在光线触不到的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是说要试一试的吗?”他将人转回来,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在约好的期限前,绝对不过界。”
沈暮依旧没说话,不过态度软化了些,任由对方把她重新抵在门板上。
她本能地僵了僵,忍住了推人的冲动,咬住唇,默默地闭上眼。
“手里拿着什么?”
苏寒从她的小臂摸索到她的手,发现对方一直紧握成拳,尝试了几下,对方也依旧没有松开。
“你的情书。”沈暮将拳头递到他眼前,然后展开手掌。
“你写的?”苏寒看着揉成一团的信封,表情迷惑不解,不过还是饶有兴致地将它拿过来。
“不是我。”
拆信封的动作顿住。
“是蒋雨宁。”
瞬间没了兴趣,苏寒将摊平的信封重新揉成一团,做了个后拋的动作,将纸团丢进了后面的器材堆。
“你不看看吗?”沈暮脸上露出一点诧异。
“看什么?”苏寒声音沉了些,带了点微不可查的冷意:“难道你还想让我当面念给你听,然后认认真真地回复对方?沈暮,你可真大度呢!”
沈暮默了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
苏寒直接拿行动打断了从小到大情商一点都没有进步的某人,以防万一,顺便还堵住了那张时不时要气他一下的嘴巴。至少在下课铃声响起前,必须得让它安分一点。
“你外套呢?”
“借人了。”
汹涌的情热退去,晕乎乎的脑子被寒冷的空气刺醒,苏寒终于发现哪不对劲了,他之前还以为她刚打完羽毛球,身体发热,所以暂时将外套脱了,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两手空空。他皱了皱眉,将自己的解下给她披上:“感冒刚好,就又开始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是吧?”
“我有备用的。”沈暮将外套还给他。
“还有8分钟,先穿着,等去更衣室换了,再还给我。”苏寒看了眼腕表,执意给她披上,为她拉好拉链。
沈暮见状,也没再拒绝,苏寒笑了笑,伸手打开门,然后两人就看到穿着沈暮外套的蒋雨宁正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手抓着衣领,一手攥着一包已经捏得皱巴巴的湿巾。
她的湿发梳理过了,整张肿胀异常的脸裸露出来,表情呆呆的,眼眶泛红,发紫的脸颊上有两条明显的泪痕。
苏寒先是被她的悚人模样惊了一下,随后拧了拧眉,脸上露出极为不耐的冷漠表情。他对校友一向温和,但超出同学情谊的除外,学不会知难而退的追求者,他也没有必要给予风度。因为哪怕是正常的友善,在她们这些人眼中也很有可能会被误解成可以进一步发展的信号。
他毫不遮掩地将沈暮揽过来,正打算像以往一样无视对方,调头离开,对方却比他先一步地溜了。
说溜也不对,这跌跌撞撞的背影,简直是落荒而逃。
见了鬼了吗?
苏寒满脸莫名,不过很快就失了兴趣。
“暮暮,走了。”
他扫了眼目光还留在蒋雨宁身上、神色怔然的沈暮,轻声催促她。
沈暮嗯了一声,将视线掐断,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默念了一句。
原来……她也会哭的吗?
“你说的借人就是指她?”
“嗯。”
“打架了?”
苏寒把她从头到脚扫了遍。沈暮摇了摇头,将女厕的事复述给他听,见他始终面色淡淡,心里又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觉得我冷漠?”
“没有。”
“口是心非。”
沈暮身形一定:“放开,我自己走。”
苏寒没放,还凑近了些:“她应该做的是去找班导寻求庇护或者直接报警,等着人救是一时的,普通同学可没有义务给她当24小时的护花使者。”
他停顿了一下:“更何况霸凌她的人并不是我,你却因为一个陌生人欺负了另一个陌生人而迁怒到我头上……”
难道无法共情、不想同情一个陌生人也是种罪过吗?
沈暮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对不起是个好词,但我觉得比起泛泛之语,身体力行会更加的有诚意。”
“比如?”
“周末我妈约了沈姨喝下午茶,你也一起过来吧。”
沈暮呆了:“你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哦。”
“来吗?”
沈暮迟疑道:“我可能……”
“其实你想帮那个蒋雨宁的话,我完全没有异议。”
“……”
沈暮茫然,为什么突然又扯到了蒋雨宁?
“我知道你看不惯恃强凌弱这种事,到时候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探讨一下。”苏寒善解人意完,接着又画风一转,向她挤眉弄眼道:“然后再顺便帮我补补课,唉,我的物理总是差你那么一点。万年老二的滋味你懂吗?真的太难受了。”
沈暮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笑出声。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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