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沈清徽和罗塞出门接头，只留了科尔一人。
程裳坐在床上看书，许是有些热，他掀开被子，将带着电子镣铐的腿曲起，微微活动了一下。
发现科尔在盯着他，程裳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只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科尔猛地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狠狠地瞪了一眼程裳，起身匆匆去了卫生间。
然而，几分钟的功夫，科尔还在奋力，程裳就不见了。
幸亏罗塞提前回来。
沈清徽回来时，程裳已经挨了打：“程先生，你还不知道吧，这整栋楼都是我的人，门口的保安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出去。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们三个人在看守你吧。”
程裳垂着头没有说话，他唇角破了，脸上也有四五处青紫。但总体来说还算好。
罗塞在网上是个脑残粉，但现实中却是个办事相当稳妥的人，从不会意气用事。这也是这次的雇主派他来跟着沈清徽的原因。
罗塞将一部手机递给了沈清徽：“他破解了科林的手机，但他很小心，只是将电子镣铐的范围扩大了，所以我们没有接到提醒。”
“到底是博士，懂的还真不少，是我们小瞧你了。”沈清徽看了看那部为了这次行动特意配备的军用手机，“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空手破解了科林的手机？”
“.......之前为了赚钱研究过。”程裳艰难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个手机都搞不定，你们这么辛苦帮我来做什么？”
沈清徽挑挑眉：“听说你刚刚故意勾引了科尔？既然你对那方面的事这么了解，我倒是多余护着你了。”
程裳的动作猛地一僵。
“科尔，”沈清徽说，“今晚他是你的。”
程裳后退几步，神情明显变得慌张。
沈清徽上前一只手托起了程裳的下巴，看向那双漂亮的眼睛：“你该明白，在另一个你没接触过的世界里，没有包容这个词。做了错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你能不能承受。”
程裳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襟，沈清徽冷笑着一把推开了他。
没过多久，屋内响起了程裳带着哭腔的声音：“放开我.........”
沈清徽和罗塞互相对视了一眼。
罗塞笑骂：“粗鲁。”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漂亮，怪不得能靠那张脸为所欲为。”罗塞看着沈清徽语气不经意地问，“上尉对他没兴趣？”
沈清徽轻哼了一声：“没兴趣。”
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科尔咒骂声。两人发觉不对，连忙冲进了房间。
入目便是一大滩血迹。
程裳半闭着眼睛，脸上全是冷汗，颤抖地缩在床上。
“像是胃出血，”沈清徽对罗塞道，“快去把医生带来。”
罗塞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快步出去了。
程裳又呕出了两口血，整个人神情昏沉，只有胸腔在用力起伏，虚弱地喘息着。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不断地滑下，隐入了深深的锁骨中。
无处发泄邪火的科尔大骂了一声：“草。”
沈清徽愤怒地起身，狠狠踢了科尔一脚：“滚。”
科尔似乎被他吓到了，愣了一下后，近两米高的庞大身躯逃也似得出了屋子。
沈清徽蹙眉看着程裳，帮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他难得有些心软，正想安慰这人几句：“你.........”
程裳忽然张口凶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知为何，平时杀人都不犹豫半秒的沈清徽，却在听到那一声呜咽时顿住了。将他拽开的动作停在那，任由他咬着。
好半晌，程裳脱力地跌回了床上，目光涣散地盯着面前的人，无声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沈清徽摸了一下肩膀，发现衣服上已经沁出了血迹：“嘶，还挺疼。”
医生很快就来了，这人确实娇弱，科林又太粗鲁，竟然真的将人打成了胃出血。幸好出血量不大。
从那天以后，程裳一直在昏睡。
科尔总是不放心地用他那双大手去探程裳的鼻息：“这呼吸也太轻了，他这个样子去了那里，老板不会不要他吧？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罗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指着自己的脑袋，夸张地对科尔道：“那是什么地方，只要他这里没死，就值几千个你。”
科尔气得狠狠揍了罗塞一顿。
沈清徽懒得管科尔，任由他将罗塞打了个鼻青脸肿。
因为程裳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们又足足拖了一周，才出了境。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
程裳从飞机下来，这个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了口：“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个世界。”
“不，”沈清徽微笑着摇头：“这里只是中转站。”
程裳蹙眉看了一下四周。
沈清徽仍是笑着，善意地提醒：“博士先生，给你个忠告，以后最好不要太倔强，也不要耍你那些小聪明。不然下场会很可怕。”
许是知道自己要脱离他的管制，程裳胆子大了不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笑的真丑，和这里一样丑。”
沈清徽不认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程裳回头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被拉进了车里。
再次见到程裳是两年后。
因为基地的一些变故，沈清徽和他的队伍被直接雇佣为第九卫队。
茫茫星海，基地如一个个巨大的银环一般矗立在木星的轨道上。
因为更靠近木卫二而被命名为欧罗巴基地。
这个基地最有权势的是人威尔公司的老板贺成渊。
威尔公司这几年凭借一款新型毒品迅速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他们对外宣称，这种药已经不再有任何副作用。它能与AI世界完美匹配，给人清醒且持久的，天堂般的体验。
威尔公司给它取名为PURE
Z国叫他净土。
现在只有Z国等少数国家还在禁止净土流通。
今天是实验大楼例行的会议，向公司高层们汇报这三个月的研究成果。他们研究的课题是生命机器人的最新应用。
未来他们将利用纳米机器人开始对人体进行修复实验，实验的目的是使人类避免疾病和延缓衰老。这项技术若是成功，可以使人类的生命最少延长至三百年。
富豪们比谁都渴望着自己的生命能无限延长。
李荣海教授是这个领域绝对的权威，掌握着科学家们梦寐以求的尖端技术。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李荣海如今已经将近七十岁了，但面貌上看最多也就四十岁。他在说这项惊人的技术的时候，完全没有兴奋之态。平静的甚至有些淡漠和隐隐的厌恶。但这种神情竟神奇地使这些富豪们对他愈加信服。
今天来的人身份都极为显赫，他们随便张一张嘴就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沈清徽是在一个顶级豪门公子的身边见到程裳的。
那是基地有名的花花公子罗温.克莱尔，他父亲是知名的星际列车制造商。
据说程裳来基地不久就被李荣海踢出了课题组，毫无收入的他差点被卖到第十七层。
基地十七层是最低等的，只提供有色服务的地方。好在他还是有些能力的，最后留在了实验大楼，做着一些助手的工作。
程裳仍是带着电子镣铐，沈清徽知道这次他戴的是终身的，到死都不能解下。
似是不愿意再听，程裳同克莱尔说了些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克莱尔看着他脚上的电子镣铐，脸上的神情心疼极了。他还很年轻，对于演讲的内容兴趣不大，心思全在在这个他新认识的美人身上。
晚宴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甚至还有明星和网红。
程裳一个人坐在角落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的热水，连沈清徽坐下都没抬头。
沈清徽故意道：“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程裳放下水：“让您失望了，绑匪先生。”
“不该谢谢我带你来这里吗？”沈清徽毫不在意他的讥讽，“程先生如此游刃有余，看来是我多虑了。”
程裳整个身子向后一靠，看向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绑匪先生觉得这里很好么？敢不敢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清徽有兴趣地抬了抬眉，同意了他的邀请。
程裳走了将近十分钟，又上了电梯，下到了四层。
这里的空间很大，里面放了几百个三四米见方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
——几百个精神不正常的人。
他们在用各种方式演绎着什么叫崩溃，什么叫歇斯底里。
在疯狂的哭喊和怒吼声中，让人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身体从内到外涌出了强烈的不适。
程裳在操作台上按了几下，音乐声慢慢响起。
他放的是一首沈清徽从未听过的曲子。
曲调博大厚重、意境辽阔深远。有鼓声从远处传来，每一个节拍都击打在心灵深处，仿佛是万千生灵脆弱而旺盛的生命力。从生到死循环往复。时光倒流般，温柔地卸去倾听者身上缠绕不去的躁动和不安。
回溯过去，在时间的逆流中，一切苦难都会被稀释。
千年，一念。最终归于平静。
随着音乐的播放，那些疯狂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沈清徽问：“这是你写的曲子？”
程裳观察着那些人的反应，随口回道：“嗯。”
沈清徽看着那些慢慢平静下来，泪流满面的人，疑惑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是AI世界的试用者，AI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一味追求刺激，很容易造成精神崩溃。”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可怜，”程裳看向沈清徽，忽地一笑，“不，可以疯掉，就不是最可怜的。”
沈清徽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为什么会这样，计算机制造的世界不是可控的吗？”
“我们在研究计算机，计算机也在研究我们。人类一旦进入到那个世界，便成为研究的对象。人类不会对小白鼠心慈手软，”程裳一字一顿道，“计算机也是。”
程裳神情讽刺，“这样一项骇人的项目，就因为其中巨大的利润，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阻止其发展。”
沈清徽不是很理解：“不进入虚拟世界不就行了？”
“就像从前的手机一样，未来没有人可以离开虚拟世界。”程裳瞳孔倒映着沈清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你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沈清徽猛地瞪大了双眼。
程裳嘴唇微动：“沈清徽。”
沈清徽忽然惊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竟然仍身处在宴会厅中。
此时，宴会厅内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太真实了。”
“这简直无法相信。”
“.........”
沈清徽蹙眉看向程裳，程裳也正看着他。他手中的杯子还冒着热气。
就在刚刚，宴会厅内所有人都进入了AI世界，而那些富豪们显然对这次的体验相当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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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试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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