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我觉得你很漂亮。”
苏明遥也想知道,听到这样赞美的南枝会如何应对。
如果南枝答的不好,那么来自上位者偶尔的兴趣和垂怜也会消退。
大厅安静空旷,落针可闻。像是那天的病房一样,即使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气味,苏明遥待的地方总是有一股冰冷的气息。
“啊。”南枝道谢,“谢谢夸奖。”
他的童年不缺乏直白热烈的赞美,男女老少的视线频频为他停驻,他明白那些惊叹中的赞美意味,抿唇露出笑脸。母亲也曾说过,他是小镇上长的最好看的孩子。
他的母亲是小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头脑聪明,面容美丽。南枝继承她样貌中的温婉清丽,又糅合了父亲的英俊,十几年浸润在南方的烟雨朦胧中,出落得漂亮,习惯了赞美。
直到有一天,外婆告诉他,太过美丽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他品尝到美丽的痛楚时,方才觉得没有什么比外婆的话更深刻。
苏明遥没有错过南枝冷淡回应后的短暂愣神,比起单纯的发呆更像想起旧事。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郁如同白瓷瓶上的微瑕,引人去看。南枝垂下眼睛像是逃避,苏明遥收回视线,不再探寻。
杯中的水眼看见底,苏明遥有没有吃早饭的想法已经不重要。南枝不愿再细枝末节上在做纠结,他想他应该走了,现在回学校至少还能为下午的课程做准备。
南枝站起身来,把放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捡起,“如果没有其他我帮得上忙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廉价的帆布包拎在南枝手里,颇为碍眼。这个年纪的学生很少有南枝这种这么不爱打扮的,周身上下没有一点名牌。
南枝物欲很淡,对这些都不怎么在意。开学时院里发的帆布袋他顺手就用了一年,洗得发白,在不妨碍使用的情况下他大概率会一直用下去。
苏明遥对他的告辞不置可否,南枝便当他默认,转头离开。候在一旁的女仆见他路过,抬头好奇又羞怯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客人很眼生,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和少爷玩到一起去呢?
这道直线太直白,南枝冲她一点头,兀自走远了。
-
不太妙的是,当南枝一路从后排别墅走到小区门口,居然也没有司机接单。
眼看着打车软件上的圈转了十几分钟,大夏天毒辣的太阳晒得他额头上滑下汗水,皮肤被晒得发红。
他抹了把汗,站在树荫下等候。终于有一个司机接了单,只过了一会儿,远远地有一辆黑色的汽车驶来。
南枝没想太多,这地方说是荒僻也不为过,至少他从站在这里开始就没见过一辆车。他理所当然地以为眼前的车辆是他在打车平台约到的司机,自然地朝那边招了招手。
“先生,这……”司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只当这男生和雇主有什么感情纠葛,见此自然而然地询问坐在后座的男人,要不要为了眼前这个长的比姑娘还要漂亮的小男生停车。
楚颂今一看到司机的表情就知道他怕不是想歪了,不知道都是哪和哪的事儿。
“别管。开过去。”
跟着楚颂今这么长时间,司机还没见过他有什么情人,私生活比白纸还要干净。闻言就知道怕是自己想错,楚颂今要是能动凡心,铁树都能开花了!
南枝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从自己旁边开过去了。
待看清了那站在路边的男生,楚颂今皱起了眉。
他分明已经警告过南枝不要再与苏明遥有什么纠葛,如今却见他站在堂弟居住的小区门口。
是来纠缠不成,还是刚从里头走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值得他停下一探究竟。
于是他说:“倒回去。”
司机:“?”
南枝还没反应过来,原本远去的车又倒回来了。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表情冷漠的脸。平心而论,楚颂今长的很出色,眉眼极尽英俊,令人见之难忘。
南枝看他却总觉得不爽利,这人心里自有一套逻辑,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撼动,讲明白点就是自以为是、自说自话,太高傲了。他看谁都是一副俯视的姿态,南枝几乎是瞬间就皱紧了眉毛。
“你怎么在这里?”质问的语气,让人不爽。
他和苏明遥关系好,听说还是什么堂兄弟,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足为奇。想清楚这一点,南枝是知道楚颂今为什么在这了,但在这个点撞上他,心里总觉得奇怪。
南枝答:“来送点东西。”
“送什么?”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听不见。他恨不得把自己藏到车轮子底下,这番对话听见耳朵里半点不见暧昧意味,倒像是盘问犯罪分子。
他不禁感概雇主和浪漫一词无缘,更多的是可怜如斯美人居然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怕是免不了心碎的下场。
被人在心中腹诽为“美人”的南枝抿了抿唇,表情中透露出的不耐意味明显。他无意和楚颂今多做纠缠,上次的见面已经够尴尬的了,今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颂今打量着他,年轻男生在大太阳下走了一段时间,额头细汗明显。尤其一双湿漉漉的、叫人怜惜的眼睛,如同两颗沉在水底的宝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南枝的嘴唇泛着红意。他不禁生出一些联想,苏明遥和他的关系禁不起琢磨,听说在学校里还是室友,相处的时间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两人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不小心看对眼了也未可知。
那这嘴唇……该不会是苏明遥没轻没重弄出来的?
思维发散,楚颂今被自己猜测说服。
如果是因为喜欢男孩不愿意去见相亲对象,倒也说得过去。更何况南枝姿容昳丽,连见惯了美人的楚颂今也不得不承认,南枝的确是一等一的好看。
“……早饭。”南枝恹恹地回答。
南枝态度不好,楚颂今看在眼里。连名分都还没有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对着亲友甩脸色,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楚颂今忍不住敲打他:“你和明遥现在是什么关系?只是谈恋爱还可以,明遥是大方的孩子,作为恋爱对象倒是很适宜。”
多的就不必想了,贪图太多,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人在说什么呀。
南枝呐呐半晌,如若不是被大太阳晒得发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不至于等车窗都快要升上去了才反应过来。
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睛,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夏天就这点不好。南枝稍微有点畏光,太阳大了就容易流眼泪。
望见南枝发红的眼眶,欲语还休的表情,纵使楚颂今无意掺和进他和堂弟之间的矛盾,却还是鬼使神差般冒出一句:“怎么了?”
还不走么?
车子停在他面前不动,车窗升到一半又降下来了,司机尴尬得脚趾抓地,南枝神色莫名,唯有楚颂今一派坦然。
原本想推脱没事,却见打到的那辆车分明还在数十公里之外没有动弹。
网约车司机怕是也嫌距离太远不可能跑一趟,在十几公里外等着南枝自行取消订单。
他纠结片刻,不想走十几公里的念头到底盖过了尴尬的情绪,鼓起勇气道:“可以拜托您一件事情吗?”
三分钟后,南枝上了楚颂今的车。
同在后座,他们之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南枝小学生似的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直视前方,一副非常没有交谈**的表情。
出乎南枝意料之外的是,这一路上楚颂今竟然没说什么难听话。
他原本以为这个嘴边一直挂着堂弟的男人会再次敲打他远离苏明遥,亦或者是旁敲侧击地打探他到底对苏明遥怀着怎样不可言说的阴暗心思,可楚颂今只是低头翻看刚从别墅取来的文件。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边眼镜,肤色冷白,没有表情的时候真够唬人的。但他或许只是脑回路奇怪一点、自说自话一点,也许心思并不怎么坏。
他大可以把南枝丢在路边不管,毕竟他们两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双方在彼此心里大概都没什么好印象。
楚颂今能够不计前嫌地顺路把他捎回市里,南枝就已经很感激了。他对楚颂今的印象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思索之间目光就不知不觉的偏移了轨道。
楚颂今并未抬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啊。”猝然被抓包,南枝赧然地收回视线。他顺势道谢,意图揭过这个小小的尴尬局面,“只是想说,今天谢谢……先生。”
“我送你回家,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楚颂今说。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嫌这话太没分寸,平白多了狎昵。
没等南枝回答,他便着急掩盖过去,“我姓楚。”
南枝:“我记住了,楚先生。麻烦你了。”
“不麻烦,带你一程也是顺路。”楚颂今翻过一页文件,修长而有力的指节如同玉雕,艺术品一般完美。
南枝的视线落在那握着文件的手掌,想到的却是某日推杯换盏的聚会上,递到他面前的一杯温水。
楚颂今发现眼前的男生真的很爱发呆,坐上车以后不是木木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就是从后视镜里盯着他出神。
难怪说他是木头美人,着呆愣的模样就是对这个称呼的最好诠释了。
现如今,他的目光又粘在他手上了。
还未等楚颂今点出,南枝已经收回了视线。客套结束,楚颂今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神色古怪地把心思放回文件上。
司机技术很好,车开的很平稳。
南枝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想:楚颂今坐在车上看文件,当真不会头晕吗?
总而言之,一路无话。
司机就近把南枝放在了市区的公交车站台上,迈巴赫混入滚滚车流,很快就不见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