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地,所有死去的人,灵魂都会来到这里,直到记忆完全消失,化为纯净的灵散去,而寻心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
从很久以前她就守在了这里,虽然她也是守护鬼门的鬼守之一。
寻心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小碗,碗侧大大的写着一个“寿”字,回想刚才释子面无表情的将碗丢给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寻心觉得奇怪,便捡起碗打量起来。
这是一个白色小瓷碗,碗侧绘着一个寿星,旁边写着“寿比南山”四个字,尤为那个“寿”字。分外显眼。
“不就是个寿碗嘛!”寻心眯眼将碗抛入空中,碗打着转儿,随着她轻轻一挥便跟着飞到了远处。
扑通一声落入了绘心泉,泉水顷刻间化为墨黑。
万物皆有灵,何况是这冷冷的月光,而他们却没有,生于黑夜葬于黑夜是他们的宿命,他们自称是夜下精灵,旁人却唤他们鬼精。
非鬼非精,无灵无魂。
七燃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天已大暗,冷风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在下一秒怔住了,借着月光,她清楚的看见面前墓碑上的一行字:七燃之墓。
“七燃……”她喃喃,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抽动嘴角,“我的……”
我死了?一瞬间脑海闪过她濒死的景象,她惊恐的瞪大双眼,跌跌撞撞的逃离坟墓朝着远方唯一的光亮处跑去。
七燃是陆千行的独女,而陆千行是陆家山庄庄主,做的是丝绸生意,五房姨太三子一女,而陆千行却偏爱这一女,并打算让她继承庄园,全庄上下一致反对但也动摇不了陆千行的心,七燃知道,爹爱极了娘亲,可是娘亲将这福分都留给了七燃。
陆家祖坟上生长着一种花,果实好似葡萄般大小,红艳艳的煞是好看,陆家人都用着果子做红色染料,听说永不褪色,但这花却被取名为命熄,因为吃了会慢慢死掉,七燃从不知第二种用处。
次日,天刚破晓,七燃悄悄避开园里的家丁跑了出去,在快到祖坟时突然看见那里还有一个人。
“你是谁?”七燃大声质问,这里是陆家祖坟外人怎么可以来?
那人是个男子,背对着她,听到她来也不回身,只淡淡的回了句:“我马上就走。”
说着,俯身摘了一枚命熄就走,七燃见状不依嚷道:“这是我家祖坟上的果子,你怎么能摘?”
男子听后似乎笑了,道:“你可知这果子有何用途?”
“哼!我怎么不知,我们陆家都用它做染料。”七燃不屑的冷哼一句。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复而转身拿着果子问:“那你为何来此?为了这果子?”
七燃一惊,立马跳开,惊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因为我叫释子。”男子笑着将果子扔到嘴里咽了下去,七燃瞪大双眼,指着他问:“你你你你、你怎么把它吃了?”
释子笑而不语,七燃又追问:“什么味道?好吃吗?我也要。”
说着,正要摘果子,释子笑了笑一把将她拦住说:“这果子你可不能吃。”
“为什么?”七燃气的瞪眼。
释子刚要回答,但一开口原本明亮的眼睛又暗了下来,随即松开她的手,说:“你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七燃一听,气的跺脚,伸手就摘下那果子,却在同一瞬间被释子劈手夺下,接着,不等七燃回过神来,释子将周围的果子踩了个稀烂,七燃从没见过这么蛮横的人,当下哇的一声就哭了。
释子顿时一愣,顿时没了主意,一时心急便将手中唯一的果子又递给她,哄道:“别哭别哭,我给你还不行嘛!”
七燃抽搭着瞥了一眼释子手中红艳艳的果子又望了望他,一把夺来,哭哭啼啼的跑了。
溜回家跟溜出来一样顺利,七燃悄声钻进屋里,将藏在柜中的白瓷小碗取了出来,接着又将果子戳破放在白盘里,又取出最细的一根笔小心的点了点果子颤巍巍的在白瓷碗的侧面题字。
刚写完‘寿’字他就觉得手有点酸,而且字似乎有点大了,正琢磨着下面的几个字还是写小点好看,却听窗户忽然自己开了,一个身影灵敏的跳了进来,背靠窗棂,一脸释然的看着她说:“原来你真的拿它做染料啊!”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七燃认出他是刚才的释子,虽然很意外但也不慌不忙,如果想在庄园内对她不利,只要她喊一声,他立马会被外面冲进来的人砍成碎片。
“哦!没什么,我就来看看你用那果子做什么,如果不是寻死我也放心了,好吧!再见了。”说着又准备从窗户跳出去,七燃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眼睁睁的看着他又翻了出去,等她追到窗边时,外面连个鬼影也没有。
“难不成真的见鬼了?”七燃小声嘀咕一句,房顶立马传来阵阵笑声。
七燃抬头,释子坐在房梁上笑的落了她一脸灰尘。
“我是鬼,真的是鬼。”释子笑的合不拢嘴。
七燃横了他一眼,一脸相信你我才怪的样子,释子收敛笑容,出神的望着她一笔一划的在白碗上写着什么。
午后,一家人坐在花园玩耍,几个姨娘坐在一起有说有说,时不时斜一眼七燃,两个哥哥最爱欺负她,这下,兄妹三人打算玩扮鬼游戏,只是无论怎么玩这鬼都是七燃。
七燃也不恼,鬼就鬼,惹恼了姑奶奶扮成真鬼吓死你们。
七燃追着两个哥哥直到偏院,又从偏院追到了少有人的后院,后院因为长久无人,清澈的池塘已经化为一滩绿水有些难闻,七燃跑着跑着不跑了,大叫道:“你们再往里面跑我就不追了,哼!”
“玩不起玩不起。”二哥朝她做鬼脸叫嚣着。
大哥拽着二哥一脸鄙夷的看着她说:“丫头就是丫头,胆小如鼠。”
“哼!懒得跟你们计较。”说着,七燃甩手就跑开了,只留下她那两个哥哥。
她刚回屋不久,只听屋外一阵吵闹,几个姨娘突然凶神恶煞的冲到她屋里,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当着众人面大声问:“你说,为什么要骗他们去后院?你知道后院有多危险吗?”
“啊?我什么时候骗他们去那里了?明明是他们引我去。”七燃气的怒声反驳。
“好,你不说实话。”说着,只见两个哥哥被婢女簇拥着走上前来,他们裹着被子浑身脏兮兮的低头不语。
“说,谁把你们推下后院的池子的?”姨娘斜眼看了看七燃,七燃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但还是铁青着脸望着她两个哥哥。
二哥看了一眼姨娘和七燃,又扭头看向大哥,大哥低头小声说:“我们在玩的时候,七燃妹妹为什么抓到我们失手将二弟推下去了,我为了救二弟也跳下去了。”
“失手?”姨娘的声音瞬间提高,大哥和二哥又不说话了,良久,二哥才小声说了句:“应该是失手。”
七燃气的咬牙,刚要张口辨别,姨娘竟反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打趴在地。
“住手!”远处传来父亲一声怒吼。
七燃咬牙强忍着没哭出来,却见父亲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抬手就甩了姨娘好几个耳光,姨娘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抱着父亲的腿哭喊道:“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死丫头打我,你的两个儿子差点被她害死,你要断子绝孙了你知不知道。”
父亲一听断子绝孙火又嗖的一下上来了,一脚就将姨娘踢到一旁,怜爱的将七燃扶起,揉了揉她发红的小脸,软语道:“还疼不疼,没事,有爹爹在,没人敢伤你。”
七燃憋着泪水使劲的点了点头。
释子站在人群后面,这里除了七燃没人看得见他,他是鬼,一个想死却死不了的鬼,其实并非所有鬼都死不了,但他就是死不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释子有些后悔,想走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可以看见人的未来,但只限于和他有关系的人,而被他看到的未来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会改变别人的命,爱的越深死的越惨。
所以,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人,虽然他曾试图改变这一切。
七燃回到屋时已不见释子的痕迹,她对于他是谁没兴趣,因为庄园经常换家丁,能去祖坟的也必定和陆家有关系,所以她不在意。
几日过后,爹爹寿辰开始陆续准备起来,七燃小心翼翼将碗包好打算当日亲手送给他。寿宴那天来了好多人,非常热闹,七燃被允许坐在爹爹身旁,几位姨娘均坐在两侧其次就是两个哥哥。
爹爹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她将小碗恭恭敬敬的呈道爹爹面前,道:“爹,这上面的字是女儿亲手写的哦。”
“哦!是嘛!”爹爹拿起小碗把玩一番,看了上面的字赞不绝口道:“不错不错,爹爹很喜欢。”
七燃一听开心的笑了。
那日过后又是一月,爹爹出门办事,回来后就一觉不醒,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只知道他自从寿宴过后就一直用七燃送给他的碗吃饭,并且从未离身。
喜宴后是丧宴,七燃顿时傻了眼,她致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用作染料的果子会害死爹爹。
爹死后的第二天被查出中毒,并且是自家的染料命熄,这和碗上的字是一个染料,七燃很快就被当做凶手关进了牢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七燃抱着脑袋眼神空洞的只知道这句话。
此刻,牢门突然开了,七燃茫然抬头。
释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我带你离开吧!”
“……”七燃无神的摇了摇头,许久,突然问道:“你说,是我害死爹爹的吗?”
释子不知如何回答,七燃惨笑,一头便装在了墙上,鲜血染红墙壁染红了她的脸,她低喃道:“若命熄真的有毒,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遇到你吗?”释子突然开口。
七燃不语。
“因为你早就死了。”释子淡淡的说。
自从当日他发现她能看到自己就觉得有些古怪,几次下来她知道了原因,她很早就死了,在遇到陆千行后怀了他的孩子,难产而死,陆千行悲痛万分,因为他还未与她成亲,便无法葬在陆家祖坟。
人的怨气是可怕的,即便是死了,冷冷的月洒在她的坟头,久而久之凝成了拥有她记忆的鬼精。
可鬼精只有百日命,而且见不得光,变成鬼精的她找到陆千行和她的女儿七燃,鬼精的本性促使她去侵占自己女儿的身体,鬼精命短上苍却赋予它另一种能力,就是可以吞噬别人的灵魂将身体据为己有。
还在出生没多久,无论灵魂还是身体都非常脆弱,她成功侵占了她的身体,吞噬了灵魂后却忘了这一切,也许是悲痛也许是自责,她把什么都忘了。
一年后,陆千行回家不顾众人反对收她为女,并取名七燃。自此之后,七燃便成了他最宠爱的女儿。
就是现在的她。
“我……我死了?”七燃紧咬双唇,悲痛欲绝,忽而面目狰狞的望向释子,“我是鬼精,你是鬼守?”
释子无声的点了点头,鬼精化人其实和人没有多大区别,不同的只是命变长了也不畏惧阳光,以及可以看见所有。
“变成人的鬼精,鬼守无法干涉。”释子淡淡的说:“可你不该遇见我。”
“哈哈……”七燃疯了,第二日被发现撞死在牢里。
释子回道庄园,将摔成碎片的碗又凝在了一起,碗的周围围绕着黑色的怨,释子不解的皱眉道:“这上面……陆千行的灵怎么不见了?”
没有灵这碗只是纯粹被怨包着,看来还是交给寻心让她扔到绘心泉洗洗好了,释子心想,隐去了身形。
而就在远方的孤坟旁,七燃再度睁开双眼,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荒野,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逃难的难民从这里路过,看到了坐在坟头的小丫头,忽然心生怜悯。
“娃子,你爹妈呢?”
七燃困惑的摇了摇头。
“这兵荒马乱的,留在这儿要死,娃子,你跟我们走吧,你叫啥嘞?”
有好心的大娘上前抱起了她,她嘴角动了动,只记得两个字。
“七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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