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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接下来的比赛可谓是顺风顺水,西师大田径队在100米、5000米两项,以及跳远上都有运动员进入了决赛。

连吴教练都有点懵,连连赞叹这风水轮流转,终究也转到咱们西师大头上了。

决赛前一天,居嘉禾像是中了魔障似的,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时间阁的门口。

没有任何缘由,既没有要修的手表,也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还是扬着头地走了进去。

迎接她的自然是王师傅一如往常般热情的招呼:“这不是小居嘛,来修表?”

居嘉禾无表可修,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底气不足:“不是,我找人......”

算不上宽敞的过道里,三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居嘉禾往里头探身,只见晁言一如往常般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上,低头隐藏于仪器之下。

王师傅看着居嘉禾这幅恨不得化身为长劲鹿的模样,非常识趣地侧身替她让出了一条道。

可即便人已走到眼前,晁言却依旧视若无睹。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回温不少,这几天甚至还可以称得上炎热。晁言只披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小段皮肤,手腕处骨骼分明。

居嘉禾像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一般,将手撑在桌面,俯身搭话:“明天就是决赛了,你应该会来吧?”

为了一条没有回应的消息而专程跑到这里,看起来像是个不识趣的行为,但她实在太想让他看到自己在赛场上驰骋的模样了。

谁都想把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展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居嘉禾也不例外。

虽然她对晁言突然的冷淡感到非常疑惑,但这似乎并不能浇灭她的爱意和坚持。

晁言甚至没有抬头,只应了句:“看情况吧。”

这话引来了王师傅的不满。

他走到晁言身后,抬手便给了他一记后脑勺,“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家小姑娘特意跑来这里找你,你就这态度?”

晁言被王师傅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似乎是自知理亏,他并没有反驳。

反倒是居嘉禾替他说起话来:“没事的,我就是顺路过来问一下。”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王师傅眉头紧锁,看向晁言的眼神中还带有一丝担忧。

居嘉禾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气氛,于是她只好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小声说:“我等会还有课,就先走了。”

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踏出大门,身后晁言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也先走了。”

他抬手将书包单边背在肩上,无视了桌上散落着的零件,和王师傅擦肩而过。

-

居嘉禾和晁言并肩走在即便过了一个寒假也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不太平整的路面上。

头顶的那户人家正拍打着晒在阳台的被子,一旁有自行车驶过。

居嘉禾在脑内搜寻着合适的开场白,却始终没有开口。

却被晁言抢了先机:“比赛加油。”

居嘉禾下意识地接了句:“谢谢。”回过神来,却萌生出一丝担忧。

现在就给她加油,这意味着他并不打算去看比赛吗?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明天不来吗?”

晁言低下头,低声说:“我就算来了也不会给你的成绩有多大助力吧。”

难以反驳,但又让人听了感觉胸口发闷。

居嘉禾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把你当成吉祥物......”

虽然居嘉禾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了,可晁言依然笑了。

从假期过后,这是居嘉禾第一次和晁言有超过两句以上的对话,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和冰冷的,隔着屏幕的等待不同,看到他的一瞬间,居嘉禾觉得即便是一句话也不说都能让她开心几分钟。

像是为了安抚一般,晁言说:“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有空?”居嘉禾穷追不舍:“明天你要去哪里吗?”

如果套用苏梦瑶的“恋爱理论”的话,此时居嘉禾应该安静地闭嘴,然后立刻转向另一个有趣的话题,并且在心中默默祈祷奇迹的发生。

可居嘉禾从来就对苏梦瑶的纸上谈及嗤之以鼻。

晁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有时候,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即便居嘉禾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敷衍的说辞,还是探过头,注视着他低垂的眼眸,鼓起勇气问:“你还记不得之前说,要是我拿了第一名就跟我约会。”

果然,他装傻似的回答:“有吗?”

居嘉禾非常努力地帮晁言回忆着:“有啊!在白马湖别墅的时候,秋千上!”

话已经讲到这个地步,任晁言再想装傻也无济于事。

四月的风拂过脸庞,带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气。温暖中带着些凉意的微风里,居嘉禾偏过脸仔细观察着晁言高挺的鼻梁。

简直是艺术品,不管看多少次她都不会厌倦。

下一秒,“艺术品”就发现了她过于热烈的眼神。他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坚定和一闪而过的迟疑。“居嘉禾。”他唤她的名字:“你喜欢我吗?”

晁言的问题过于直接,搞得居嘉禾一下子乱了分寸。

就像聚会游戏中最爱玩的叠叠积木,热火朝天的战况中,有人伸出手,抽走了最底下支撑着全部的一块。瞬间,整个积木都坍塌了下来。

居嘉禾现在脸上浮现的表情,和看到叠叠积木倒在地上时一模一样。

惊讶、诧异、一塌糊涂。

于是她苍白地辩驳:“不,不是啊,是你自己之前说的嘛,我拿了第一名就跟我约会。”

脸颊红得发烫,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居嘉禾意识到,她刚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可晁言穷追不舍:“所以,你不喜欢我?”

居嘉禾抬起头,迎上晁言的眼神。他的眼神,她只在动物世界的纪录片里看到过。那是一头盯上了母鹿的野豹脸上才会露出的凌厉。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英勇就义:“是啊,我就是喜欢你啊,怎么了?”

一不偷二不抢,没有什么丢人的。

居嘉禾这种行为在苏梦瑶的恋爱理论中,自然也是大忌。她曾说:“女生绝对不能先表白,先表白就输了。”

但居嘉禾有时想,恋爱也不是什么非要分个胜负,争个你死我活的游戏,自己又不是古罗马斗兽场的角斗士。

更何况,这能算表白吗?听起来也够不浪漫的。

听到这句,晁言脸上的神色反倒放松了下来。

他苦笑着说:“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喜欢晁言的人很多,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那些人的脸。

可他记得居嘉禾的脸,记得她跑起来时扬起的马尾。在梦里,在睁开眼的每一分空气里。

有过那么几个瞬间,她站在他的面前冲他笑着,他便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拥有一些什么,似乎伸出手就可以把她永远困在自己怀里。

就差那么一点点。

神明似乎特别爱开晁言的玩笑,在每一个他自认为可以幸福的瞬间,总有一些时刻会敲碎他的美梦。有时候是车祸,有时候是病魔,有时候是自己的父亲。

居嘉禾在这样微妙的气氛里开起了玩笑:“你这样说就凡尔赛了,工大的高岭之花怎么会没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你了解我吗?”晁言反问:“除了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你还了解我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如同波澜不惊的海面上突如其来的浪头,将居嘉禾重重地拍打在海岸上。

她怔在原地,木讷地开口:“你也没告诉我啊。”

正如被翻转过去的相册一般,晁言总是隐忍着,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背面。

而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疏离的,沉默的,神秘的,甚至有点难以捉摸的他。

这句未经大脑审视的话像一阵猛烈的风,重重地打在了晁言的脸上。他沉默着往前走去。

居嘉禾连忙小跑着追赶上前:“我了解你啊,你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其实很关心别人对不对?你平时会抽烟,但在白马湖冬训的时候我一次都没看到你抽过。”

“还有,王师傅明明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但你还是对他很好。”

“还有啊......”

话音未落,前面的人便突然停下了脚步。居嘉禾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撞了个踉跄。

“到此为止。”晁言转过身,俯视着一脸惶恐的居嘉禾:“你换个人喜欢吧。”

居嘉禾在更早的学生时代也不是没有暗恋过别人,但对她来说,晁言的拒绝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侮辱。

比起那些:“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晁言仿佛在说着:“你的喜欢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你把我当什么?”她涨红了脸,瞪着他的眼里带着微微的愠怒:“你觉得我的喜欢是闹着玩吗?可以随便换来换去。”

面对如此指控,晁言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转过身,避开了居嘉禾的目光:“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像是为了逃开一般,他的脚步越来越紧,迎面而来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身后,居嘉禾喊着:“晁言,你站住。”

下一秒,她就跑到了他的身侧。晁言早该料到在拉开距离这方面,他从来不可能是居嘉禾的对手。

女生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干嘛教我英语,干嘛约我看烟花,干嘛把我带到家里去?”

“那天晚上,你干嘛不把我推开?”在无人的夜里,在白马湖,在秋千上,那个鬼迷心窍般的吻。

这些,他都没有回应。或者说,都无法回应。

人没有办法否认既定事实,即便是晁言也不能。

但那又如何。喜欢,想要占有,这些对人类而言充斥着整个身体的**,也不过是短暂的虚晃一梦,在下一秒,就会变成从指间流散开来的细沙。

他明白的,他本就不该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面对晁言的沉默,居嘉禾有些急躁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干嘛不说话?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接说出来啊。”

晁言闭上眼睛,甩开了居嘉禾的手。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可居嘉禾却摔倒在了地上。

她跪倒在石子路旁,右腿膝盖被磨破了皮。渗出的点点红色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在大脑下达指令前,身体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晁言弯下腰想要去拉居嘉禾的手。

可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居嘉禾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上的碎石子,狠狠地瞪了晁言一眼。

“我知道了。”她走上前,和晁言擦肩而过:“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走着走着,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居嘉禾跑了起来,试图借此将芜杂的心绪抛在脑后。

她越跑越快,就连膝盖上不断渗出的血都没有在意,只是任凭呼啸在耳边的疾风将眼泪融化在潮湿的空气里。

说到底,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地纠缠着他不是吗?

她渴望着他的回应,却嫌他回应地不够,如今愈发贪婪了起来。

但晁言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未来,他的未来从来不是为了等待居嘉禾而存在的。

居嘉禾明白这一点,也明白不被他人接受从来不是小概率事件。可她却还是期待着,期待着两情相悦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停跑着,跑到呼吸开始急促,跑到小腿都酸胀起来,才终于停下脚步。

口袋里传来一声振动,她掏出手机,看到晁言发来一句:“对不起。”

她很想把手机就这样用力地扔出去,但还是因为心疼钱而作罢。

居嘉禾看着身旁走过的,依偎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脑海中只浮现出两个字。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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