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和阿勒齐回到质子府,阿勒齐熬了一天,困乏无比,正准备入睡,被萧照一把叫住。
“世子,怎么了吗?”
“大皇子有问题,别睡了,说完这个再去睡。”
“世子,你怎么到了京都后看谁都有问题?”
“昨夜我在佛堂中偷偷看了大皇子供在佛堂的手抄佛经,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阿勒齐更是不解了,问道:“世子,大皇子抄的佛经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也看了,怎么啥都没看出来。”
“先生所教的书法和气韵生动,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罢了罢了,你连韩厉的字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大皇子的了。”
萧照只得无奈解释:“周,李二人出事之前,即九月之前大皇子的字迹,笔力较强,字字规整均匀。”
“人可以伪装,但是字是骗不了人,九月之前的大皇子,沉稳,内敛,不显山不露水,意在蛰伏。可细看每个字又棱角分明,中锋突出,或许,他在隐隐酝酿着什么大事。”
“可是我看那一摞摞佛经长得都一样啊,密密麻麻,像条虫。”
“细微之处还是有所不同,大皇子每日抄录佛经,文末,必会用小字注明日期,心得,可周,李二人出事的那段时间,大皇子并没有抄录佛经。”
世子沉思一会:“那段时间,他在忙什么,忙到不可开交,什么都顾不上了。”
“周,李二人问斩后,大皇子每日继续抄录佛经,可字迹变了一些,虽不明显,但还是变了。”
“变得紧凑,急促,字与字的间距也变小了,淡墨扫过的地方分外突出,这说明那时的大皇子内心纠葛矛盾,举棋不定,尤其是佛经中的‘生’与‘死’两字写得格外大,用墨格外重。“
“或许那时候大皇子想做什么改天换日的大事,这件事,关乎生死,牵扯甚广,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那会是什么事呢?”阿勒齐问道。
“夺嫡,弑君,谋反,勾结外族叛国……总之什么都有可能。”
“可最奇怪的是,大渊皇帝遇刺后,大皇子的字却变得流畅起来,字与字大小适中,有些错别字也不管不顾了,反而将错就错继续抄写下去。”
“不应该啊,按理说皇帝遇刺,做皇子的不说伤心也应该准备准备去夺嫡啊。”
“是啊,可依字迹来看,这时候的大皇子心境平和,潇洒随意,甚至文末的日期和心得也写得分外简单了。”
“我看了半天才明白,文末变成了画一个圈代表当日佛经已抄完,画半圈表未完。”
“变化更明显的是,心得也不再用文字表述,而是用点,勾,撇等莫名其妙的符号表述。”
“这些圈圈点点是不是说明大皇子变懒了,抄佛经抄累了,烦了。”
“非也非也,这只能说明大皇子此时的心态很平和,不再感觉肩负重任,也不再对自己抱有极大期许,故而不再严于律己,自我拘束,变得随遇而安,怡然自得。”
阿勒齐惊讶道:“那么枯燥的一沓佛经,世子您居然能看出那么多东西。”
将所有线索连成线,世子猛然悟道:“大皇子九月是想弑君,甚至不惜联合北羌,可是,太子抢先了一步,让陛下遇刺,半死不活,大皇子也就不用再做什么了。”
“世子,你还是人吗?这,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记得我们在倦山抓的那个北羌探子吧。”
“记得,我一掌把他拍死了,然后推下山,装成失足跌落山崖,此刻,尸身怕是被狼给吃尽了吧。”
“他死前说过,京都有位皇子九月要来倦山,但迟迟未来,后京都戒严,他们也断了联系。”
“那么多皇子,怎么就确定是大皇子呢?”
“京都九月只发生一件大事,就是周,李二人的□□和问斩。”
“可是,这也不能确认是大皇子啊。”
“先生说过,周,李二人原本有机会逃走,大皇子已经铺好路了,可是二人放弃逃生,自愿赴死。”
“大皇子怎么可能做到,这天下,应该没有人能救那两个人吧,太子只是求个情都被禁足东宫了。”
“所以,九月,大皇子必是动用了所有的暗中势力,毫无保留,全力营救周,李二人,哪怕不惜血战京都,也要为二人开出一条生路。”
“没听说过周文甫,李苍雪和京都的皇子曾有过什么联系。”
“阿勒齐,你还记得吗?李苍雪在行刑前默念的是佛经,不是儒家经典,世人只知道李苍雪是一代大儒,文坛高峰,可鲜少人知道李苍雪也信佛。”
“楼先生好像提过,李苍雪后来弃儒修佛了。”
“没错,可世人都知,大皇子是真正的信佛之人,坊间还传闻,大皇子说不定哪天就剃头出家了。”
“世子,您的意思是说,李苍雪和大皇子有什么联系?”
“正是,所以,九月出了那样的事,大皇子必是无暇顾及与北羌人的旧约,故而,北羌人彻底扑了个空。”
“大皇子都要救李苍雪这样的一介书生,按理说应该是个好人啊,为什么又勾结北羌意图叛国呢?”
“或许,他的目的,从来都只是弑君,而非叛国,他爱他的国,却恨毒了他的父亲。”
“为什么呢?”
“这我哪里知道啊,不过,传闻大渊皇帝一向不喜大皇子,大皇子也算是诸多皇子中得到权势最少,赏赐最少的一位皇子,想来他们父子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但是太子替他刺杀了皇帝,他这么多年的谋划不就白干了。”
“是啊,所以,当陛下遇刺后,他的字迹变了,变得潇洒灵动,如释重负,哪怕戒严之后,也不再有什么动作。”
“世子,我们只监视了一个晚上。”
“鲤儿,那名契丹女子,想必她也是从何处发觉大皇子有问题,那契丹女子定是日日监视,以她的身手和能力,都没发觉任何异常。”
“说明大皇子真的就一直没动作。”
“戒严期间和解禁期间,这两个时期,是千载难逢的夺嫡好时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大皇子都无动于衷。”
“这是不是说明大皇子志不在此,长生天啊,居然真的有皇子不想夺嫡。”
“既然他对这个天下无意,对帝位无意,那他此前的谋划和蛰伏,只能说明他的目的只有弑君。”
“天啊,这可是他亲爹啊。”
“皇权面前,亲情算什么,大渊父子相杀,手足相残的事还少吗?”
“世子,你和大汗也会变成这样吗?”
“不好说,世事无常。”
“世子,那你和阿勒齐会这样吗?”
“阿勒齐,你再问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外族安插进来的探子。”
“世子,我可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萧照笑了笑,“好了好了,逗你玩的,不说这些了,继续说大皇子。”
“大皇子不是说完了,他的目的是弑君啊,结果忙活了半辈子,这君也不是他弑的。”
“问题是,他哪来的实力能保证一定能救下周,李两人。”
“大不了就刀下留人,劫法场。”
“他二人不是普通朝廷钦犯,是大渊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想救下他二人,一座血海尸山都不够。”
“那这么说,周李两位先生还真是挺好的,自愿去死,也不拖累其他人。”
萧照叹了口气:“我说了半天,你就明白了周,李两人是个好人。”
“不然呢,多好的人啊,反正我在喀沁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我的意思是说,大皇子可能有军方支持,或者,他自己养了群死士。”
“他有钱养死士吗?他家的佛像镀的都不是金身,那黄黄的只是颜料。”阿勒齐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所以方才你在佛像前偷偷摸摸捣鼓什么,就是为了抠人家的金身啊。”
“世子,我还抠了其他地方,啥也没有,大皇子是真穷,我去个员外家都能顺点银器,大皇子家怎么这么穷,这还是皇子吗?”
萧照的思维也早已飘向远方,他没有回答阿勒齐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那个契丹女子。
“那个鲤儿,很有问题。”
“对啊,我知道,契丹的探子呗。”
“太子应该看出来她是探子了,为什么不把她杀了,反而送到我这。”
“因为太子心善呗。”
萧照又瞥了阿勒齐一眼,不由得怀疑,阿勒齐这脑子,是真蠢,还是真的是外族安插在喀沁的探子。
“世子,你别这样看我,我有点害怕。”
“没什么,本世子只是觉得对你永远都缺乏了解。”
“可是世子,我觉得那契丹女子不像是契丹人,更像是汉人。”
“哦?何以见得,功夫手段可都是契丹的路数。”
“先前我去解手,裤子还没脱,她就赶紧丢过来一个石子打我,让我把衣服穿好。”
“她是女子,你是男子,男女本就是大防。”
“不是这样的,只有汉人女子才讲究男女之别,你看在京都,那些汉人姑娘们喜欢世子,可最多也只是远远叫了声萧郎。”
“那依张郎之见,换做是契丹女子会怎样?”
“嗯,她们要是看上世子了,会直接住到世子家里,赖在世子房里不走了,世子你若是不从,她们便拿弯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就范。”
世子缩了下脖子,难以置信。
阿勒齐继续说道:“若是那女子真是契丹女子,遇到男子解手,只会在一旁瞪大眼睛偷看,心里还会暗自比较一番,绝不会拿石子丢我。”
世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挖苦道:“阿勒齐,本世子这些年来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对女人这么了解啊?”
阿勒齐低下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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