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盗作战，是刻在远征军DNA里的本能。
不需要任知楚指挥，远征军已经自行排开阵列，试探、确认、瞄准、开火可以一气呵成。在任知楚的默许下，远征军队伍飞快地接近那颗星球，在对方被纳入射程的一刹那，雷达扫描清楚了那些不明能源单位的型号。
军用星舰，看款式是十年前被联邦淘汰的某一种，经过很多不知所云的改造，外形变得有些陌生——但第九星系的人们对它再熟悉不过。
就是海盗。
阿拜一言不发，一发最远距离的蓄力主炮已经轰了出去。
远征军使用的能源也是银色，海盗一开始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直到那记蓄力炮结结实实地炸在他们临时撑开的光护网上。
很快，明白过来敌人是谁的海盗开始组织反击，但海盗方的人数实在可怜，在远征军有序的攻击下，几乎毫无对峙之势，节节败退。
任知楚看了两眼就没再管战局，反复摆弄着他的终端，自言自语道：“到近星区了，信号也这么差？”
副官阿拜在控制战场之余，抽空应了句：“刚刚从边境进来就没什么信号，哨岗的守军都很难联系上第六星系中央。”
“基建差成这样，是有多穷啊。”旁边的旗舰驾驶员插了句嘴，“这样的话，他们星系的人平时都接触不到网络吧？我都不敢想这样的生活有多淳朴多快乐。”
阿拜一脸黑线：“可是，论基建的话，咱们也就比他们多了个网络吧？”
驾驶员：“……”
为第九星系掏钱最多的任知楚：“……我家底不够丰厚，委屈你们了呀。”
“没有没有！”阿拜最先跳起来，脸色涨红，配上他的肤色，像加多了豆瓣酱的煎蛋黄，“整个第九星系都靠着您支撑运转！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虽然始终不知道您的钱是从哪来的但是……”
频道里的声音打断了副官的辩解：“长官！海盗开始撤退了！”
所有人一惊，同时看向指挥台：这么快？
雷达图是不会说谎的，银色的敌方单位分布相比刚才的反击势更加集中，整体抱团往远征军包围圈的豁口移动，这是鱼死网破、突围之势。
可是距离开打才过去半小时啊！
而且，那个豁口是朝着远离小行星的方向，海盗连驻地都不要了吗？
远征军有赶尽杀绝的心思，但奈何还是距离不够。海盗们把推进器拉满，烧着剩余的晶铁能源狂奔出去，因为都是小型舰，相比远征军更加灵活，再追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象征性地追杀了一段，远征军前锋部队对着空空如也的小行星，铩羽而归。
“报告指挥，小行星上没有敌军残留。敌方两艘小型舰重伤，己方无损失。”
“知道了。”任知楚动动手指，戴着白手套的指尖在指挥台上点了点：“来吧，阿拜，点评一下这场战斗。”
“啊？哦。”阿拜从刚刚的窘迫中反应过来，立正站好，“我方组织攻击迅速，但突击不够快，没来得及封锁海盗的全部路线，另外刚才出手不够迅捷，没有对海盗造成更多有效打击……”
任知楚打断他：“不用反思自己，你在这方面做得够多了，我现在让你分析敌人——你不觉得这次的海盗不对劲吗？”
当然不对劲。
在休整中，状态非常松弛，远征军打到脸上了才发现；
没有多少反击的战意，但能够有组织有纪律地突围；
数量太少，也不遮掩自己的能量反应，只要巡逻军路过，一梭子就能把他们全吃了；
对这片临时驻地毫无留恋，说放弃就放弃；
……
还有，这伙飘荡在第六星系内部的神秘海盗，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总结得不错。”任知楚在终端上忙活着，“你心目中有答案吗？”
阿拜憋了半天，泄气地摇头：“属下无能。”
“这不怪你。”任知楚安慰了副官一句，接着手一挥，始终无法连接的终端屏幕在面前关机。
五秒后，终端重启，在一阵喜感的开机音乐后，显示“加载中”的圈圈转了转，接着画面和文字跳出：【感谢您使用联邦通信！】
驾驶员张大了嘴，赶紧掏出自己的终端，结果上面仍是空白一片。
“指挥，您怎么连上信号了？”
任知楚淡淡地点开通讯列表：“我有我的渠道。”
阿拜拍马屁：“不愧是任指挥！”
驾驶员：“啊？啥渠道啊？我也想学！”
任知楚吐出两个高深莫测的字：“翻墙。”
“……”
“开玩笑的，简单的翻墙做不到这点，确实费了一番功夫，看起来第六星系有自己独立的通讯体系。”任指挥笑起来，是很具有代表性的、独属于任知楚的笑，嘴角翘得特别温柔，但目光如寒铁，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很久没这样笑了，在场的人被他笑得遍体生寒，阿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像星际快件里包的泡泡纸。
这位骇人听闻的任指挥光明正大地点开了备注名为【第六星系元首-张通全】的聊天框，打着字说：“没关系啊……有什么疑点，问问就知道了。”
.
张通全，第六星系总领导人，祖上据说是正统华夏藉的超级大氏族，于是爹妈给他取了个特别文艺复兴的华夏名字。
可惜此人没有继承古华夏人倡导和平、爱好农耕的朴实性格，三四十年前率领自己的小帮派，在本地黑/////帮大乱斗中杀出一条血路，取得最终胜利，坐拥了首领权力。
——第六星系的王冠就是这样，凭本事杀掉上一个佩戴者，你就是新王。
论道德与责任感，张通全还算是个好领导。论心性，张通全血性有余，坚毅不足。这似乎是一个前后矛盾的概念，但写下这句评价的人并不打算修改它。
江扬从岑遂口中听到这句话。岑遂还告诉他，这句评价来自于第七星系第一脉海盗的头头，站在罗克列特头上的那个人——莱西娅。
“所以那一支海盗跟第六星系关系密切，是真的。”江扬说。
“多的我也不了解。”岑遂摊手，大方地承认自己的无知，“对了，你们终端有信号吗？”
他问的是在场所有人。苍鹰闻言打开终端，关上，默默地摇头。
“很弱，几乎算是没有。”江扬之前就检查过，“斑鸠两小时前发的信息，刚刚我才收到……等等。”
他目光聚焦在了指挥台，岑遂和苍鹰也一同看去。
雷达图中原本红色的点靠近，变成了银色。先前汪恕发来的、被他们提前安装在这艘飞船上的特殊定位系统亮起，弹出一个新的屏幕，上面有孤零零的光标指示，和雷达图上某个银色点位置重合。
这意味着，这艘小型舰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被汪恕放回去的。
这几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海盗一路漂泊，躲进第六星系，现在成为银色的幽灵在宇宙中游荡。
江扬看了几分钟，那些海盗似乎没把出现在视野中的商船当一回事，自顾自地调整航线，推进器一会儿加压、一会儿熄火，真空中阻力趋近于零，只要推一下，星舰就会一直匀速直线前进，那几下加压都是为了调整方向。
会使用这种行进方式，只说明一点：他们需要节约能源。
岑遂摸了摸下巴：“晶铁源矿啊……”
江扬瞥他一眼。
他们的运输舰专门装上了能源转接口，以使用联邦常见的合成能源，倒是不担心暴露。不过，他们所运输的晶铁源矿是高提取率的天然能源，而天然矿物和合成品的最大区别就是……
江扬沉吟道：“苍鹰先生，交给你一个任务。”
角落里的男人抬起头，天蓝色的机械眼球平静地望过来。而在江扬身后，岑遂已经调出了这艘运输舰的扫描模型。
驾驶室的门响了一声。
克伦多·史密斯顶着一头软塌塌的卷毛，刘海垂到脸中间，没有直视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他疑似扫视了两圈，才确认哪个是江扬，手腕一抖，啪地丢了个屏幕过去，上面显示文件传输界面。
“你解决信号的问题了？”江扬接收了那个文件，是个很小的程序，刚传完就自动装载。
“没完全解决。”克伦多清清嗓子，终于抬起眼来，向江扬汇报道，“我本来想挂到第六星系本土的信号上了事，但考虑到您的身份，就单独建了一个临时信号站。目前只支持通讯功能，白头翁的远程控制可能不稳定。”
江扬：“已经很棒了，感谢你。”
他立刻给任知楚去了一条消息，半秒钟发送成功。
十秒钟后，任知楚回了个“1”。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吧。”
苍鹰颔首，虚假的全息投影从他身上褪去，露出部分金属色的皮肤。他收走岑遂发的模型图，走向驾驶室外的附舱。
五分钟后，哑光黑色的全封闭机甲钻出星舰附舱，在真空中与星舰并肩飞了一段，然后找准引擎的位置，机甲吸附在星舰外壳上，手部掀开引擎外滚烫的隔热板。
他轻轻一推，把一个可塑型辐射物防护包丢在了引擎上。
那里面是从货仓取的几块晶铁源矿矿石。
而运输舰的引擎运作温度大约1200℃，刚好能将那些晶铁矿石，转化成粗制的晶铁能源材料。
石块接触到高温，顷刻间化为液体，受到外界压力，服帖地平摊在引擎盖上。如果有路过的飞行器，会看到原本平平无奇的通用能源单位上，亮起了一道微弱的银色。
而星舰内的雷达图前，岑遂紧紧盯着从他们数百公里开外路过的海盗……象征罗克列特星舰的点亮了亮，航线开始变更。
——海盗如他们所愿，拐了个大弯，朝他们刚刚抛出的诱饵能源疾驰而来。
阴暗地更新……
卧槽刚刚发现63章写的是运输舰，这章被我写成飞船了，已经改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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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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