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爷在回程路上了，老夫人那边也派人去说了。”未绿从外面进来一叠声的禀告。
赵氏放下手里的册子，端着杯子润了下嗓子，“世子爷那边怎么说？”
未绿踌躇了下，道：“世子爷还在衙门忙着，路回也没在，只让人留了话。”
看了眼夫人不好的脸色，未绿想着近些日子世子冷淡的态度，夫人必定是伤心了，儿子忽然如此态度，做娘的定是失望又伤心。
未绿想了想，忙宽慰道：“夫人，奴婢听说世子爷在衙门又解决了好些难办的案子，近日外面房间都在传世子爷办案如神，马上就要升职了。”
赵氏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儿子有出息，她也有底气。
只是终究觉得儿子近日态度过于冷硬，便是对她也不假颜色，叹了口气，“当初或许不该让他去大理寺。”
未绿便笑了起来，“世子爷是个有主意的，夫人就别操心了。”
未绿不说赵氏也心里明白得很，她这个儿子不仅有主意，而且死倔，一旦决定的事任谁都拦不住，她也是嘴上说说罢了。
公务上的事，她一个妇人如何能插手，且不说公务，便是这后宅，那日儿子提醒她过后，她便着人仔细查了查，这一查便瞧出些问题来。
几个妾室大多安分守己，只除了那个阮氏，无论是来往的人还是手中的银钱都有问题。瑶娘她是晾着的，俪娘也是个不听话的，如今被她拘着学规矩，总算是乖巧了两分。
想着这些头疼的事儿赵氏心烦不已，儿子有主张索性她还轻省些，只要对她这个做母亲的孝顺敬重便也就罢了。
承宣侯沈致的马车到侯府门口时已经过了午时，上回借口阮氏染风寒没跟着回来，这回是再没有借口了不带人了，任凭阮氏如何撒娇，沈致也把人给带回来了。
“侯爷，妾不想与你分开，您这回还带妾去，行不行？”阮氏下马车前抱着沈致胳膊撒娇，软软地贴着他，沈致眼神暗了暗。
抱着人亲了又亲，沈致才安抚道：“行了，你这是要榨干我，带不带你明日再说，先进去。”
沈致率先下了马车，阮氏脸上的娇媚瞬间散了个干净，她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冷哼了一声‘没用’，这才款款下了马车。
沈致往主院走去，先去跟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正在礼佛，他等了好一会儿，坐在圈椅上昏昏欲睡。
老夫人扶着嬷嬷的手出来，一眼看见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个侯爷，出去办差却像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要办差就好好办，别给我孙子抹黑，下回不许再带姨娘去，带两个随从便也就罢了。”
沈致这一来就被训斥了一顿，满头雾水，当即便道：“阿娘，这好好的怎么就训我了，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出去办差，不得带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嘛。”
“知冷知热？”老夫人哼了一声，“你瞧瞧你，眼下青黑精神不济的样子。”
见老夫人生气，沈致哪儿敢再说什么，只能顺着哄道：“好好好，我不带了不带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看他不顺眼，“你跟你媳妇真是上辈子做了好事，才得了我大孙子这么好的儿子，这侯府也就指着咱们家大郎了，眼瞧着又要晋升了，你们若是谁敢拖他的后腿，我绝不轻绕。”
“大郎又要晋升了？”沈致吃惊道。
老夫人哼了声，“大郎近日几乎宿在衙门，好几个案子都是他办的，晋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沈致惊讶，难怪近日就连他那里都听说了京城大理寺办案很快，好几个久远的案子都已经解决了，他还在想大郎在大理寺倒是件好事，皇上嘉奖也能得一份功劳，没想到竟是他办的。
“阿娘此话当真，可不能胡说，若是被皇上知晓了，于大郎无意。”沈致还是不相信。
老夫人烦了他，“快走快走，想知道自己去打听，自己儿子的事情都不知道，整日里就围着你那几个姨娘转，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孽子。”
沈致被老夫人训斥了一顿也没在意，恭恭敬敬把老夫人送去内室休息，转头便往赵氏院子里去。
赵氏刚对完账正在小憩，未绿还没来得及通报，沈致便进来了，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打扰了夫人休息，便开口询问。
“大郎做了好几个案子，得了夸奖，怎么没让人给我送个消息？”
他一开口便是质问，赵氏懒洋洋地睁眼，“给你递消息又能如何，你是能帮着大郎还是怎么的？再说，大郎得了谁夸奖了，我一个后宅妇人如何清楚。”
赵氏声音淡淡并不激烈，但沈致却脸色一变，她这不是在说她这个后宅妇人不清楚，他做爹又在朝中任职，不应该不清楚。
她就是用话在打他的脸，但他却找不出一丝错。
沈致喝了口茶，冷声问：“大郎今日何时回来？”
赵氏下了罗汉床，抬步往外走，“派人问了，大郎忙着呢，侯爷可以在这里等大郎回来，我还有事要做，先忙去了。”
沈侯爷看着夫人的背影，恨得牙痒，她总是这样不待见他，似乎多与他说一句话都厌烦，两人两看生厌许久，逼得他往妾室屋里去。
沈致在赵氏这里找了不痛快，掉头便去看了两个姨娘，最后转头去了阮氏屋里。
未绿来与赵氏说时，赵氏手里动作一顿，唇角扬起半分笑，“随他去吧，让他再与他的好姨娘说说话。”
华灯初上，主院摆了两个大圆桌，承宣侯府一众人围坐在一起，宴席未开，老夫人入了座便问赵氏大郎何时回来。
赵氏回道：“大郎在忙着，派人去寻了也没见人，不过跟衙门留了话，若是得空肯定能回来。”
老夫人点了下头，眼里有些失望。
沈宏忽然哈哈一笑道：“咱们大郎如今懂事了，前些日子便有同僚与我打听，二弟和弟妹怕是要给大郎张罗亲事了才好，母亲要不了多久便能抱上重孙子了。”
沈致连连说是，赵氏瞥了眼沈宏，眉眼淡淡，“大哥对我家大郎关爱有加，倒是辛苦了。不过我家大郎一心立业，我倒是提过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沈宏这么眼珠不错的盯着她家大郎，必是没安什么好心，亲爹都没他这么关注自己儿子。
何氏得了自家郎君的眼色，笑着附和道：“那弟妹也要抓紧了，出色的小娘子都被人盯着呢，慢一步说不准就被别人定走了，那不是亏了咱们大郎吗。”
“亏了我什么？”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接着一身铁灰色锦袍的俊逸郎君走进院子里。
他头发高束在玉冠里，声音懒散，目光却泛着冷意。
“在说我什么这么热闹？”沈季淮又重复了一遍，接着在赵氏身边落座。
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在背后说人还被当时人听见，即便是小辈，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沈宏都没想到沈季淮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方才还听说他在衙门里处理公务没得空闲，他才开了这个口。
赵氏扯了扯唇角，“你大伯和大伯母关心你呢，在说你的婚事，让阿娘赶紧给你相看小娘子。”
“哦，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沈季淮道，“我有自己心仪的小娘子。”
沈宏道：“大郎这就不对了，你乃是侯府世子，为侯府开枝散叶乃是你的责任，可不能在这件大事上任性。”
沈季淮抬眼看向沈宏，沈宏的笑慢慢凝固在脸上，收敛下去，两人眼神对视。
忽然沈季淮轻笑了声，“大伯说得对，我才是侯府世子，所以，无论是我的事还是承宣侯的事，往后都是我说了算。
他的话嚣张至极，带着几分张狂，可谁也没有反驳他，就连沈宏都只是抿了下唇，没有说一个不字。
沈季淮已经隐隐有了家族的气势，若是再让他展露才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往后定是个棘手的人物。
沈致闷闷喝了杯酒，沉声道：“行了，都好好坐下，此事容后再议。母亲。”
老夫人满眼欣慰，大孙子颇有老头子一家之主的气势，她很满意，“开饭吧。”
席间，话题便说到了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宓妃生的皇子回宫这件事，皇上要为皇子正名，那日举行祭祀之后，新皇子便会入了家庙，晚上要大宴群臣，几乎所有人都受邀。
沈致、沈宏和沈季淮都有邀请，除了从商的三房，这件事便是近日的重头戏，那日皇上说了，可携家眷出席。
沈敬笑着道：“各家夫人和小娘子们近日可是花大价钱置办衣裳首饰。”
一看他这个笑便知道没少赚，话题便被带着往衣裳首饰而去。
沈季淮捏着酒杯笑不达眼底，略略吃了两口便要离席，他像是没有发现沈宏阴狠的目光，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对了，近日城里有些可疑之人，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侯府从今日开始夜里不许四处走动，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沈季淮说得漫不经心，“若是有谁乱走，被误伤了可就不好了。”
他咬重了误伤两个字，然后也不管所有人的脸色，便回了虚竹院。
路回在院子里候着，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沈季淮脚步不停，吩咐道：“备水沐浴。”
浴桶里冒着袅袅雾气，沈季淮靠着浴桶边缘闭着眼假寐，直到水变凉了才起身更衣。
路回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便道：“主子，宴席快散了，阮姨娘的小院已经围起来了。”
沈季淮唇角轻扯：“走吧，派人去叫侯爷和夫人过去。”
宴席刚散，赵氏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便被东苑的下人拦住，说世子叫她与侯爷一起去阮氏的院子。
沈致奇怪问为何要去阮氏院子，下人只说世子吩咐，他不知。
赵氏心里有数，只是也不明白儿子插这一脚是为何，怎么说都是沈致的后宅之事。
两人到时，只见沈季淮坐在一张长凳上，幽幽烛火下，指尖泛着一丝冷锐的光，那是一把尖锐的小刀，刀尖正在滴落鲜红的血液。
阮姨娘头发散乱跪在地上满脸惊恐，而她身边跪着一个男人，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了一块白布。
他满脸痛苦，一只手臂有一道血口。
看见沈致，阮姨娘疯了一样跪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凄厉尖叫：“侯爷侯爷，救救我，您快救救我。”
看到爱妾如此狼狈可怜，沈致勃然大怒，“大郎你这是做什么，阮姨娘做了什么你为何让她跪在地上，这个人又是谁？”
沈季淮低笑了声，“阮姨娘还不快告诉侯爷，这人是谁？你们一同在屋里做什么？”
沈致满脸惊愕：“这不可能，大郎你是不是搞错了？”
沈季淮刀尖对着阮姨娘，冷声道：“不说？那就让他来说。”
阮姨娘张了张嘴，看着那锋利的刀尖，终究颤抖哭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两人原是同乡，家乡逢难逃到了京城，之后阮姨娘被送到了沈致身边，两人便又联系上。阮姨娘常常要递消息出去，同乡这个男人便成了中间人，这两年两人不止递消息，还借着阮姨娘的手挪了沈致不少银钱，两人计划之后离开京城，找个小地方躲起来过日子。
沈致气极，万万没想到宠爱的姨娘居然别有用心，抖着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贱人，枉我对你这么好。”
赵氏在一旁几乎要笑出声，骂沈致一句活该。
沈季淮让人把阮姨娘嘴堵上，解开男人嘴里布，嘴里得空男人一嗓子嚎出来，他实在太痛了。
“该你说了。”沈季淮慢声道，“要是不想说也行，我带你回大理寺好好待几日。”
眼前俊美郎君此刻犹如修罗一般，男人哪里敢说个不，连忙求饶。
“你们把消息递给谁？每次都在哪里见面？”沈季淮问。
男人摇头，“郎君，我是真不知道，每次那人都蒙着脸，见面地址就在东城门下面的破茶馆。”
“我们都是被逼的，郎君饶命啊！”
沈季淮起身，银质小刀在男人身上擦了擦干净，冷然道：“人就交给阿娘处理，阿爹回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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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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