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断章被她按在地上殴打，毫无还手之力，这样当然胜之不武。
朱如卿一边毫不吝啬地接受着小炊的夸赞，一边思考另一件事。
那便是在蜀覃时的两次行刺。
这仇也得报，但考虑到阮相所说的不留把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我父王回得来吗？”
“回世子，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王爷才离开不久，最近应该不会回来。”
“你可知我父王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但世子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可以木鸢传书。”
朱如卿眉头轻挑，问道：“木鸢不是只能军用吗？”
“是啊，世子难道不知……”
说到关键处，小炊声音逐渐低下来，她十分谨慎地察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才低声道：“世子难道不知王爷有军权吗？”
“天子怎会给我父王军权，他不忌惮我父王篡权吗？”朱如卿也随着稍稍弯腰小声问道。
伏着身子走路很是不舒服，朱如卿一时忘记自己身在姑京，竟还像在蜀覃时那般随意，顺手就把手臂搭在小炊的肩上。
这一举动把小炊吓一跳，她连忙躲开并提醒朱如卿。
“世子您如今是男子，男女有别，您不该这样！”
朱如卿只是大意才会如此，经小炊一提醒，赶紧跳开两步远。
忽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快跑两步转身挡在小炊前面，两手抱胸眯眼皱眉，一副怀疑之态。
“你说我如今是男子，我何时不是男子？”话刚出口，朱如卿就后悔了。
泓昌王曾在她身边安过下人，其中不乏有知晓她女儿身份的。那些人都被迫服过致命毒药，需要定期服下解药才能存活。
获得解药的方式就是在朱如卿身边发挥价值，然后泓昌王会给予他们解药。
一旦失去价值，他们便再也无法得到解药，慢慢的先丧失五感，接着就是死亡。
如果小炊此时并不知她的身份，却因为她的询问进行怀疑，进而得知的话，这样她很有可能也要将性命搭在自己身上。
朱如卿不禁自责，又莽撞了。
正当她要想法子挽回，小炊却道：“世子放心，奴婢在王爷那里签了生死状，绝不会对外透露您的身份。”
见世子还要问，小炊干脆全都说清楚：“奴婢觉得活着要比死了好，所以绝对不会背叛您！”
言下之意，她的确服过毒药。
朱如卿不再问了，她现在能够确定小炊是父王放在自己身边的忠卫，也是死士。
“父王这样做是不是会伤害许多无辜之人？”朱如卿不觉得自己有多神气了，哪怕打了赢了一场架，也不够能让她继续兴奋。她垂头丧气，背着手往前走，自言自语道：“以后一定要藏好些，不能再让更多人……”
“遭了！”
朱如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她离开王府之前给世子妃留了一份不明不白的纸，那张纸上隐约透露着自己的身份，既有炫耀自己一手好字的意思，也有暗示自己身份的意思。
以世子妃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朱如卿从未像现在一样希望自己的娘子憨傻一些。
“娘子你可千万别多想……”
朱如卿顾不上别的，顿时脚下生风，飞奔回家。
身后的小炊一边喊着“世子”，一边追。
朱如卿时不时回头关注小炊有没有被落远了，却没想到小炊的身手也十分敏捷，没两下就追上朱如卿，一路稳稳跟在她的身后，未被甩掉半分。
见状，朱如卿不由在心中连连夸赞。看来能被父王选中的人，都绝非凡者。
这次回府都用不着朱如卿说什么，门口的侍卫就主动替她打开大门，迎她回府。
朱如卿点头示意，快步跑至书房寻人不得，接着又回到院子里寻找。
天色渐渐昏暗，院中四处点起灯笼，廊檐下，小道旁，就连梅花枝也悬了还没巴掌大的小灯笼。
从前在蜀覃时，大多是朱如卿一个人生活，没有下人侍奉，独守空院。当然有许多的暗卫，但他们全在暗处，更不会去做点灯的活。
在夜里朱如卿只把大门外的灯笼点起来，至于院里只点一把自己挑着用的。
因此有了这长时间的适应，她有一定的夜视能力。
不过后来姜丹疑嫁给了她，家中点起的灯笼便多了，只是也没有这么多。
朱如卿沉浸在这满院橘海之中，渐渐忘记自己急着赶回来的目的。
抬眼望着灯，脚下的步子漫步目的地挪动，一个不慎被什么阻挡了路，接着就是一声脆响。
“什么东西好香啊……”朱如卿先是被洒在地上的东西散发的味道所吸引，然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撞了人，还将那人端着的汤碗撞洒了。
“你没事吧？”朱如卿见那人跪在地上向她求原谅，心里不是滋味，便要去扶，“这错在我，姐姐可有烫着手？”
那人听了朱如卿这话，吓得连连后退，扣头道：“世子恕罪，奴婢名叫丹青。”
她可不敢让世子叫自己姐姐，于是报上名字。
“丹青？丹……卿？”朱如卿只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道：“你抬起头来，告诉本世子，分别是哪两个字，谁给你取的？”
“回世子，丹心的丹，青松的青，是奴婢自己取的，寓意是……”
“改了。”朱如卿不等人说完，甩袖离开。
小炊大气不敢出，见世子面色冷峻，而且刚才自称“本世子”，大概是生气了。
她不识字，但能听得出丹青的青字与世子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同音，世子大概是气在此处吧。
正要跟上去，却见世子又转身回来。
“宝青、玄青随你去叫，把丹字改掉，还有……”朱如卿终于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目的，“世子妃在哪里？”
“回……回世子，世子妃在厢房等您用膳。”丹青第一次在世子面前露面就惹恼世子，心中恐惧。
“带路吧。”
朱如卿这句话的语气没有那么强硬了，该说的说完了，没必要一直板着一张脸。
丹青哆嗦着起身，她还想着需要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幸好小炊会看眼色，在旁边提醒她快走，自己留下来收拾。
这一切朱如卿都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说，默许这些动作的发生。
厢房里，姜丹疑与一大桌子饭菜早已等候多时，还差一道鱼汤拿去热了。
“娘子，我回来了！”朱如卿人未至声先至，推开门看到一大桌子饭菜，顿时两眼放光，“嚯！这么多佳肴，色香俱全！”
“嗯，我吩咐王府的厨子做的。”姜丹疑躲开朱如卿的眼神，去问她身后的丹青道：“丹青，鱼汤可热好了？”
丹青吓得说不出话，鱼汤已经洒光了，“丹青”这个名字恐怕也会惹世子再次发火。
“丹青？”见她不回话，姜丹疑又问了一遍。
丹青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回世子妃，奴婢不慎将鱼汤洒在院子里了，奴婢……”
说着，她偷偷抬眸看了一眼世子，世子正探身桌子上专注欣赏每一道菜，根本没有留意二人的对话。
“奴婢不叫丹青。”
姜丹疑一愣，心想难道看错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凑近去看，的确是这张脸。
她越凑近，丹青的头就越低。于是她一把掐住丹青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
“我讨厌撒谎。”姜丹疑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震慑手底下的人，“鱼汤我不在意，但‘丹青’是你亲口所说。”
下颌的痛刺激出了眼泪，丹青双腿发软，想跪无奈被狠狠掐住。她带着哭腔解释，而下颌无法动弹，说出来的话囫囵不清。
朱如卿闻声转过身来，看见两个人要打起来了，立马抱住姜丹疑的胳膊。
很受用，朱如卿刚一碰上去，姜丹疑就触电似的撤回手。
姜丹疑几乎一直没什么表情，因此朱如卿看不出她的脸色，只能推断她似乎是受眼前这个丫鬟所气。
“你……你想好怎么改名字了吗？”朱如卿想审问，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
然而丹青一直抽泣，嘴张张合合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改名？”姜丹疑语调上扬，表示疑问。
“是她，她名字中有个丹字，与你一样，我叫她改了。”朱如卿替丹青解释道。
原来如此。
姜丹疑叹气道：“罢了，不必因此改名，你且先下去吧。”
姜丹疑本人都这么说了，朱如卿自然也不能逼着人家改了。
丹青几乎是爬着出去的，一出门正好碰上小炊，于是扑进她怀里，哭诉到：“小炊姐姐，怎么办啊，我把世子与世子妃都惹恼了……”
门大敞着，小炊面对着世子和世子妃的眼神，十分尴尬。
小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丹青，并小声提醒。
丹青呆愣愣地回头一看，果然屋里的两位主子正在看着自己，她捂着脸逃跑了。
“小炊，你去看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朱如卿轻轻关上门。
“我是觉得她这个名字……书上都说这样不好，所以我才……”朱如卿紧张到手背在身后抠着门，慌乱地解释，“我、其实我也怕你以后问到她的名字会不开心，毕竟临京这边……”
姜丹疑没有任何动作，耐心地等她说完才道：“世子明知我是蜀覃人，并且世子为何认为我会因一名女子敢于给自己起名字而气愤？”
“大多丫鬟都希望能让主子赐名并因此获得一点点荣耀，而她却不依附于主子，这一点，难能可贵。”姜丹疑说完这一段，突然想到一计，轻轻挑眉道：“不过世子你作为男子，应该理解不了。”
“我不是！”朱如卿夺口而出。
“不是什么？不是男人？”姜丹疑几乎要掩饰不住得逞后的喜悦，迫不及待要听朱如卿承认。
朱如卿方才沉浸入姜丹疑的那一番话中，一时脑热差点没堵住自己的嘴。
她改口道：“我不是觉得她想得到荣耀，只是认为相同不好。”
说了谎话，她甚至不敢直视姜丹疑的眼睛，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娘子，这菜再不吃就凉透了。”
明显有遮掩的意思，姜丹疑嘴角闪过一瞬上扬，准备施行原先的计划。
房门紧闭，下人都被支开，没人会打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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