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没有生火炉,宛如地窖一般。朱如卿进入书房只觉得仍在室外,冻得直打哆嗦。
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生火的木炭,不住地搓着手在屋里来回打转。
咚咚咚!
连续三声敲门声。
朱如卿打开门发现是小炊,便问:“有什么事吗?”
“世子妃让奴婢务必将世子劝到其他厢房里,避免风寒。”
“这真是世子妃说的?”朱如卿问。
“不是。”小炊答,想了一想,改口道:“是,但世子妃不让奴婢告诉世子是世子妃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说与我?”
小炊认真道:“因为有王爷的命令,不能对世子有所隐瞒。”
父王真是处处都帮她处理的很好。
朱如卿莫名的有些不甘,她觉得自己被罩在了一个名为保护的鸟笼中,除了生存就没有能做的了。
一点深藏心底的叛逆感冒出嫩芽,她想做出些成就来让父王相信她能保护自己。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到厢房中完成课业。”
说着,朱如卿把书箱收拾起来,提到厢房里。
这下便暖和起来了。
在厢房里,她甚至穿不住外衣。反正大门紧闭,谁也不会进来,朱如卿索性脱得只剩里衣,坐在桌前开始思考课业。
今日夫子讲的是昭君,那句“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正写出了昭君的思乡情切。然她明是非、重大义,敢为人先,为促进两国和睦而将背井离乡的苦深埋心底,将自己的青春埋葬于大漠的荒凉。
常人只见昭君貌美,实际上她更值得称赞的是民族大义。
朱如卿提笔将所思所想全都书写在梁歧的课业簿上,仿着梁歧以前的字形,写出了她长这么大写过的最丑的一笔字。
至于自己的课业就写昭君天生丽质,本已可以衣食无忧,却还精通琴棋书画,可见其品质之好。
自己的这份写得足够肤浅。
落笔,朱如卿不禁“噗嗤”一笑。
不过第二日她才知道自己的那份也挺不错的,在学堂中能拍个前五的水平。
只对昭君美貌感兴趣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如找一个好男人嫁了。
这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
朱如卿在心里骂了那些人不下百遍,要不是她有身份要隐藏,绝对让他们好看。
阮相当众读了朱如卿替梁歧所写的课业,这一下让朱如卿见识到梁歧不要脸可以到什么程度。
梁歧欣然接受了阮相以及其他同窗的全部夸奖,丝毫没有羞愧,仿佛这些内容是他亲自想出来的。
朱如卿默默地在心中把阮相的夸奖转移到自己身上,没顾上附和那些称赞梁歧的言论,于是梁歧很不开心。
中堂休息时,梁歧又来到朱如卿的案前,拾起镇尺使劲儿敲了几下书案,将补觉的朱如卿唤醒。
“你,起来!”
“大哥,有什么吩咐?”
“今儿不痛快,你去把他给我打一顿。”说着,梁歧指向吴断章。
内讧了?
朱如卿不解。
她虽然要假装加入梁歧的阵营,可也不能随便打人啊,于是便另想了个法子道:“吴公子身子弱,一不小心就打坏了,现在动手多有不便,不如大哥就等着,小弟绝对让吴公子明日来不了学堂,可好?”
“有何不便?你动手便是,我父亲虽是工部尚书,在朝中却也是极有地位的,到时候定会护着你!”
“非也,事情虽可摆平,却会影响大哥声誉,小弟也是很在意名声啊。”
见梁歧有所松动,朱如卿乘胜追击道:“大哥你就放心吧,要是没做到,小弟就把自己交给大哥出气,可好?”
梁歧亲眼见过朱如卿的下手狠毒,给他机会他也不太敢。
朱如卿补上一句:“小弟绝不还手!”
“成,你看着弄吧。”梁歧没立即出上气,心中郁闷。不过对于朱如卿所说的那些,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可怜吴断章忠心于梁歧,却不知道梁歧在暗中与人商量如何伤害他。
朱如卿本想的是实话实说,劝吴断章第二日不要来学堂,想到他对梁歧的忠心,未必会相信,于是下学后在巷子里堵住了他的路。
“吴公子,明日放假,你怎么安排?”
“夫子未曾说过明日休假。”
“吴兄怕是课上跑神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夫子还说了好些次呢!”
吴断章本就不想上学堂,一听如此果真就信了。
“既如此,我便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可。”
“好,那我就不打扰吴兄了,告辞。”
目的达成,朱如卿返家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小炊跟在后面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虽有疑惑,不过她不会问,因为下人没有过问主人行动缘由的理由。
次日上学时,吴断章果真没有来,梁歧多次对朱如卿投来赞许的目光。
不过课上到一半,有个佝偻着的身影缓缓走入,正是吴断章!
中堂休息时,众学子都来询问,吴断章道:“都是那朱如卿说什么今日休假,我便听了,今日一早差点被我爹打死!”
众人看向朱如卿,朱如卿却对梁歧道:“大哥你瞧,小弟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如何?”
话虽说得很胸有成竹,她心里早就已经是七上八下,毕竟昨日说的是让吴断章上不了学。
幸好梁歧憨愚,根本不记得昨日的事,只是看到别人受挫就兴奋的不行,昨天的事早就抛到百里外去了。
朱如卿就是这般顺着梁歧这些人的心思胡闹,不知不觉到年假了。
腊月的风雪更甚,天又冷了许多,得知父王年前归家,朱如卿不由心想:需得加快进度,赶在父王归家前报完私仇,这样才能在父王面前证明自己。
某日,她赴约要与梁歧吴断章等五六人一同去百花楼。
那里是取乐的地方,可以听曲,亦可以赏美人。
朱如卿是头一次去风月场所,不免有点无措。
百花楼,名副其实,隆冬之时楼内依旧百花盛开,推门而入看到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园,沿着阶梯往上亦是花路。
整栋楼环形而上,外环中空,抬眼便可看到悬于半空中舞蹈的舞师。乐声不断,从白昼到黑夜。百花楼上下金红交接,一片华丽之景。
朱如卿一时看呆了。
还说王府的花园是全大泱之最,明明此处还有更甚的。
“公子,奴家陪你玩呀!”
几个热情的姐姐左右扯着她就往里走,再看梁歧等人,也是被扯着往上走,不过他们似乎就像家常便饭一般丝毫没有惊慌。
反观朱如卿,已被吓得不敢走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她与梁歧等人不同,因为她是有妇之妇!
想到这,朱如卿赶紧从几位姐姐的怀里抽出手,道:“不必了,我想到家中还有一些事情,先走了。”
梁歧见状道:“还没快活就走啊?”
朱如卿埋怨道:“大哥你害我,小弟已成婚,这样实在是不成体统,便不陪各位了。”
有美女伴身,梁歧无暇顾及朱如卿的去留,她爱留就留,不留反正不是自己吃亏。
梁歧被拥着上了楼。
朱如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逃脱,硬是被拖到了楼梯上。
一个稍矮的男子身影擦肩而过,朱如卿顿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呼喊:“明云欺!救我!”
男子脚下一顿,缓缓回头,看清被簇拥之人的模样后,赶紧叫住几位姐姐让她们松开。
那几位姐姐见是明云欺,只好怏怏不乐地松开,再去讨好其他的贵人。
“世子,你怎会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朱如卿十分狼狈,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话说你怎么也在此处?”
“我姐姐是这百花楼的主人,她就在楼上,我带你去见见?”明云欺顿了一下,接着道:“顺便将你那话长的事讲给我听听。”
朱如卿与明云欺朋友一场,见见她的姐姐想来也没什么,于是便同意下来。
循着阶梯向上,朱如卿将自己从一开始受欺负到后来假装加入梁歧阵营的事完完全全的讲给明云欺听。
至于最终的方法,她还没有想出,所以就没有讲。
抵达最顶层,昏暗处有一名白发乐师背对着入口演奏一把七弦琴,琴音浑实,与下面那些轻快悠扬的,让人听后心浮气躁的乐音完全不同,这种乐音使人平静。
白发乐师并没有因为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而转身,反而是谈完一曲才终了。
放下琴,白发乐师转过身来。
朱如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从上到下都是白色的,像雪神。
白发乐师打量朱如卿一番道:“孩子,你无家可归了吗?”
朱如卿有点懵,一旁的明云欺介绍道:“姐姐,这位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世子,我的好友朱如卿,这是我的姐姐祝缃叶。”
“姐姐好。”
这一刻,朱如卿乖极了。
寒暄了几句,三人围坐。
朱如卿想到祝缃叶最开始问的那句话,不由疑惑。
明云欺解释道:“姐姐开百花楼的目的是赚许多的钱,来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家,养活他们让他们学东西以后更好的生存,我便是如此认识姐姐的。”
“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呢?”
“姐姐是乐师,因为……自小生病的缘故,只能用这种办法。”明云欺话中含着犹豫。
朱如卿依旧疑惑,祝缃叶亲自解释。
“我本是乐坊的成员,时常给达官贵人演奏,但我这个样子,许多人都会害怕。”说着,祝缃叶抬眸,用自己纯白的双眸盯着朱如卿问:“我这副模样,难道世子不害怕吗?”
朱如卿摇了摇头,道:“为何要怕?姐姐貌似天仙。”
她不光自己不怕,还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害怕。
“世子是第一个说我貌似天仙的,其实你不必这样奉承。”祝缃叶自嘲道:“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数年,早已能消化‘妖怪’这样的恶语。”
“我是真心的,并不是奉承。”朱如卿很认真道:“姐姐是这样白的人,只有天仙才能如此干净,再者,姐姐心地善良,即便是被世人谩骂也没有放弃帮助无辜的世人,你是菩萨!”
“这么会形容,你不要命啦!”明云欺这么说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知晓朱如卿家中有位怎样厉害的妻子。
“我娘子自然是谁都比不上的好,可我刚才说的也都是实话,肺腑之言。”
祝缃叶听两个孩子的话,不禁微微一笑。
“世子有家室还敢往这里跑,不怕被世子妃打断腿?”
“为何要打断腿?”
“来这里的有妇之夫都会被打断腿。”
祝缃叶的玩笑开得十分逼真,朱如卿真的被吓得弹了起来。
“既然如此,改日再聚,告辞了!”
朱如卿落荒而逃。
明云欺问祝缃叶:“姐姐不喜欢她吗,为何要赶她走?”
祝缃叶望着朱如卿离去的方向道:“我正是因为喜欢她才要保护她,作为世子怎么来这种风月场?”
明云欺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
祝缃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明明我长得这么吓人,她却能觉得我是天仙,世子才是真菩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略施小计,白发乐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