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愈下愈大,湿气弥漫,又是夜里,姜清辞撑了把油纸伞,丫鬟提着纱灯,领她去管事院,夜已深,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影子落在和合窗上,能看得出是个男子,背佝偻着,双手负在背后。
张管事背着手,来回踱步,捋了捋已经泛白的胡须:“要我说,你就跟了我,总比去拿青楼强,老夫虽是个管事,但平时府里的吃穿用度,都得经我的手,还能亏待你不成?”
玲华双手双脚被绑,眼角淤青,嘴里塞了块布,发出“呜呜”声音,嘟囔不清,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张管事叹了口气,外面打雷下雨,这丫头再怎么喊别人也听不到,于是上前扯掉她嘴里塞着的布,手还没抽回来,玲华就狠狠地咬上去,不肯松口。
“啪”的一声,张管事扇了一巴掌,玲华才松口。
张管事看着左臂的齿痕,血渗出来,顿时怒气冲天:“敬酒不吃吃罚酒,娶你,门都别想,今晚玩完你,再把你卖到青楼,等着瞧!”
一巴掌下去,玲华左脸落了掌印,嘴里吐了口血,张管事趁机扯掉她的衣衫领子,俯身就要逼她就范。
“砰”地一声,大门被人踹开,雨声霎时变得格外清晰,狂风乍起,烛火摇晃了几下,直接熄灭,房内陷入一篇黑暗。
闪电滑过夜空,张管事只见一道影子落在地上又消失不见,他哆嗦着松开抓着衣领的手,转头一看,只见一女子站在门外,腰身纤细,发丝随风飘舞。
张管事大喊一声,跪坐在地上:“张姨娘?”
姜清辞并未应声,这张管事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把她认成张姨娘,还是说真的老眼昏花了。
来者不说话,张管事更是害怕,只道:“您是来索我命的?当年之事并非我的过错啊。”
姜清辞皱眉,欲听他说下来,玲华恍惚睁开眼,瞧见来人,带着哭腔,喊道:“二姑娘,救救我!”
“二姑娘……”张管事敛了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害怕,但心虚还是难以掩盖:“怎么会来此处?”
姜清辞反问道:“这将军府难道还有我来不得的地方?”
张管事心里一惊:“老奴可不是这意思,玲华冲撞了三姑娘,三姑娘吩咐我把玲华卖到青楼,这不,呆在老奴身边,有吃有喝,总比去青楼好,我这是在怜惜玲华姑娘。”
姜婉宁是叫他把玲华卖到青楼,可他生了私心,便想占玲华的便宜,巧言令色,坏的说成好的。
姜清辞压住心中的怒火,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对着张管事比划了两下:“张管事,你来府上十多年,善察言观色,若是父亲发现你在府里干此等龌龊之事,你说会怎么办。”
张管事腿脚颤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三姑娘吩咐的,老奴也没办法啊。”
“既然是三妹妹吩咐的,我自然是不会多说,可三妹妹可将玲华许配给你了,”张管家没应声,姜清辞直接道:“说真话,要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张管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头:“二小姐饶命,老奴见色起意,一时乱了心神,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实在是有违规矩,玲华清白还在,求二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把这事告诉老爷。”
姜清辞原想好好教训一下张管家,可转眼瞥见玲华,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豆蔻年华,若是卖到青楼,不知会遭遇何等惨事。
姜清辞咳嗽了一下:“玲华绝不能卖到青楼,你备好钱财和马车,巳时前将玲华姑娘送出府,我就对此事闭口不谈。”
姜婉宁既然要将玲华卖到青楼,那将军府是断然不能再待下去,不去青楼,那就只能送出府。
张管事一听此事,喜上眉梢:“好,老奴这就去安排。”
待张管事走后,姜清辞剪掉麻绳:“将军府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是回乡,还是投奔亲戚,你自己决定,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玲华瞬时泪流满面,姜婉宁与姜婉清同气连枝,实在想不到法子,她才寻人给二姑娘报信,但却毫无把握,二姑娘能来,已是庆幸,却还安排马车送她出府,不知如何报答,玲华只得磕头答谢。
“小姐,今日之恩,永生难忘,今后必定答谢。”
玲华自身难保,身无分文,还险些毁了清白离了将军府,天高路远,如何活下去还得看她自己的本事,姜清辞受不了此大礼,欲搀扶,却被玲华回绝,她也就就此打住。
深夜,雨止了,飞檐上的水珠滴下来,落得姜清辞的肩头一片湿,正是宵禁,前街空无一人,将军府前停了辆马车,马儿甩了甩嘴,蹄子从在青石板路上摩擦。
上马车前,玲华突然转身,欲言又止,良久道:“二姑娘救了我,为何一路过来,却对那件要事只字不提?”
姜清辞垂眸思索,正言道:“若我知晓你是三妹妹的贴身丫鬟,就不与你踢这局蹴鞠,此时因我而起,况且事关女子的清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此乃份内之事。玲华姑娘说与不说,都无妨。”
玲华仰起头:“我说!”
张管事在府门口站着,一听此事,伸头拉长了耳朵。玲华瞪了一眼张主管,姜清辞立马意会,与她走到马车后。
玲华犹豫了半晌,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小姐,您在将军府可得小心些,陆公子来那日……夫人在酒杯里下了春药,随后叫我将您搀扶到东厢房,许是陆公子这边出了差错,才无事发生。”
孟氏从姜婉宁这儿听闻她与太子殿下的事,起了戒备,趁姜修成宴请陆今安,下春药,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一来,她与陆今安的婚事就彻底定下了,与太子绝无可能。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姜清辞还有一年的时间守寡,两人成婚,必行男女之事,那早晚也并无差别。
姜清辞正斟酌,突然清醒,脸微微泛红,许是操劳良久,心神疲惫,加上夜渐深,竟然想到如此龌龊之事,还因此事而懊恼,实在羞耻。
张管事叹了口气:“再不走天都快亮了,让人瞧着了,可不要怪老奴。”
姜清辞颔首行礼:“谢玲华姑娘相告,一路平安。”
夜色朦胧,马车摇摇晃晃,消失在街角。
姜清辞并未与张管事多言,谅他胆子再大,也不敢道明玲华的去处,让姜婉宁知道他放跑了玲华,女子犯事尚且要发卖到青楼,男子就不知是何下场了,张管事在将军府服侍主子那么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刚下过一场雨,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人直打寒颤,姜清辞正在回清辞苑的路上,忽听脚步声断断续续,窗户边闪过一道人影。
姜清辞加快脚步,却听身后有人唤她“二姑娘”,一看原来是方才报信的丫鬟。
“玲华姐姐可无碍?”
姜清赐踢门进去时,报信的丫鬟就不知去了何处,直到玲华乘马车离府时,也不见人影,丫鬟害怕惹祸上身,也是情有可原。
“无妨。”
丫鬟点头,可却愣怔怔地看着她身后,似乎是有何可怖之物,眼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个人影,全身漆黑,正缓步向她靠近。
姜清辞侧身,黑衣人劈了空,还未看清来人,后脑勺被钝器击中,剧烈疼痛过后,头晕目眩,她倒在地上,恍惚间,见丫鬟一脸惊慌,松开了手,木棍重重地落在青石地板上。
姜婉宁从楼宇后走出来,踢了一脚姜清辞,随后吩咐道:“把她扔到城郊的破庙里去。”
城西有处山神庙,前几年香火还挺盛的,可前年却发生了件怪事,庙里的小和尚撞鬼,后来变得疯疯癫癫的,寺里的方丈也瞧不出什么毛病,城中百姓听说此事,渐渐也就不敢去了,生怕染上疯病,香火钱没了,寺里的和尚也都走光了。
姜婉宁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今日学堂上,其他家的名门贵女对她指指点点,还不是因为她姜清辞,不报此仇,她心里实在是憋得慌。
山路崎岖,碎石满地,缝间长满杂草,半身之高有余,远处就是月江,此时波光粼粼,遥遥相望,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一夜好眠,只能瞧见岸边挂着地红灯笼,在雾气中摇曳。
与对岸不同,山神庙这边漆黑一片,就要凄清很多,唯蛙声不绝于耳,萤火虫在林间飞舞,绿光闪烁,湿气浓重,雾气渐深,此地鲜少有人踏足,于是枝蔓橫生,交错相掩。
一人走在前,用刀砍下挡路的枝蔓,一人将布袋抗在肩上,跟在后边,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姜婉宁送哪儿不好,丢进月江里喂鱼都好,偏偏送到这么个偏僻地。
足足砍了半个时辰,两人才瞧见山神庙。
青苔爬满了台阶,石栏上藤蔓缠绕,地上皆是青瓦落下的碎片,寺庙已是残桓断壁,红色的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石头,窗户嘎吱作响,摇摇欲坠,大门破了个洞,洞上全是蜘蛛网。
透过蜘蛛网,中间坐了一尊佛像,慈眉善目,仔细看,眼睛却可怖,令人看了,心生凉意,佛像后面有块牌匾,上面的字斑驳,写的是“河清海晏”这四个字。
突然一片瓦片掉下来,两人吓得一抖擞。
“一来此地,我便瘆得慌,难道山神庙真的闹鬼?”
“少废话,找根柱子,把她绑好。”
男子把麻绳拿出来,背上姜清辞,往中间的大门走去,可还没到,却看见门缝里有一只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白血丝遍布,眼珠子黑的可怕,头发贴着脸下满是疤痕的肌肤。
肩上背了人,不好跑,男子直接把姜清辞扔在地上,另一人不明所,但也能猜个大概,毕竟这山神庙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两人离开后,山神庙里走出个白发老人,衣衫褴褛,背佝偻着,如同被雪压弯了的松树枝,手指弯曲,好似枯木,面颊两侧深深凹陷下去,左半边脸布满了疤痕,右眼朦胧,几乎没有瞳孔。
老人背着手,斜睨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子。
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穿着打扮,应是京城中名门贵族家的小姐,面容姣好,清冷中带着一丝倔强,眉眼紧闭,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一层阴影。
老人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扬起,剑尖直指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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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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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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