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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击声由远及近,平缓地从路的一头往另一头延伸。

笃、笃、笃……

头顶明晃晃挂着一轮惨白的圆月,洒下的光亮足以照亮一整座规模适中的小城。更别提底下一排排冷色调的路灯恪尽职守,两相辉应,连绵不断的光芒落在人的眼睛里,仿佛造物主亲笔点的高光。

笃、笃、笃……

这么广阔的天空,居然找不见一颗星子。似乎行人还沉浸在傍晚那美得令人心胸开阔的落日里无法自拔,居然无人欣赏一轮圆月的独舞。周边所有的人都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偶尔发生点磕碰,他们也只当无心,嘴里随便搪塞两句,摆摆手,随着几声“没事”,距离便渐渐拉开了。

笃、笃、笃……“哎呀!”衣着干净的男孩被撞得踉跄两步,跟在身后的伙伴们连忙伸手扶住他。

“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

“喂,你撞了人不道歉就想走啊?”

朋友们七嘴八舌喋喋不休,有安慰人的,有冲着那个撞了人还打算逃之夭夭的家伙破口大骂的,还有人低声说了几句晦气,随后便伸手制止喝多了酒的伙伴。

“……别骂了,看不出来吗?那家伙是个瞎子!”他朝离开的男人那边使眼色,低声道。

这话一出,全场阒然。

都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户。少了双眼睛观察世界,于是万物的呼吸在耳中无限放大。

似乎听见了什么关键词,那个手里拿着盲杖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他面无表情,嘴巴抿成板直的线,脸很嫩,稍微有点婴儿肥,如果忽视他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睛,是值得学生们向他吹个口哨,喊一声帅哥的。

只是那双眼睛,镜片遮挡下,谁也不知道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明明知道这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这些学生们却仿佛被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盯上般,一个个呆住不动,鸦雀无声。

有几只晚归的倦鸟落在一旁的树杈上,自在地啼叫一声。

一旁小酒馆的门帘被掀开,夏季闷热的空气扑面迎上,几个男人脸上顶着一坨红晕,有说有笑地挤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些人喝了不少。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学生顿时捂住鼻子,像是被酒臭味熏到了。

“你们一群小兔崽子,堵你爷爷的路是要找打吗?”其中一个光头红着一张脸,他大声嚷嚷,随着音量的拔高,将军肚搞笑地弹了弹。

这伙男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学生们嫌晦气,纷纷离远了些。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不远处那个回头往这边的男人,几个人嘀嘀咕咕咬耳朵,显然,周围路过的行人瞥过来的好奇目光让他们很有压力。

让一个盲人为撞了人道歉,显然不那么合理。这句对不起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几个半大小子不想惹事,本来就是一起意外,翻篇揭过并不是什么难事。

反倒是那个瞎子,此刻正握着盲杖站在路上,安静的脸冲着某个方向,似乎在回味刚刚听见的那些话。

“嚯,这里还有一个呢。”那个光头男对小鬼们没什么兴趣,他上下打量这个瞎子,随后冷哼一声,说,“什么啊,真晦气,一出门就碰上一群小鬼和一个瞎子……”

男人瞪一眼徐惜阳,跟同伴们有说有笑地走开了。学生们再看看徐惜阳,也推推搡搡离开了。

隔了好一会,有节奏的敲击声才重新响起来。

笃、笃、笃……

徐惜阳沿着盲道有规律地敲击着这条每天都要走无数遍的路。刚刚的插曲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虽然近来没什么好事,但他的心情却相当不错。一年里鲜少有这样活跃的时刻,搞得他都想出去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下班后闲来无事的徐惜阳难免忆起往昔,也许那些学生才是勾起回忆的元凶……想当年,他读书时就是个不老实的,虽然不怎么逃课,住宿时却是个翻墙的常客。

那段过往里,最值得徐惜阳称道的,就是他翻墙多次却从未被抓。毫无败绩,现在提起来他依然自豪——虽然这自豪不合时宜又无意义。

生活里微小细节的变化总让他留心,不知为何,最近,这条往常都被小电驴占满的盲道尤其清闲。

这不应该啊。这条路上坐落着一整套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排排坐,占地面积不小,学生很多,接孩子的家长更是络绎不绝,导致这条路繁忙时行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虽然徐惜阳正常下班时,大部队已经走了,但依然会有落单的小电驴等着给他使绊子,让他防不胜防。

走这条路有时堪比渡劫,徐惜阳已经习惯时不时磕碰两下了。刚来这里时,他还曾经因为盲道被占用且四下无路而愣在原地,举着个手机怀疑人生。

走习惯以后颇有几分如鱼得水的意思,就是他少摔两下会显得他更从容。

盛夏,白天阳光照耀着路边的绿化带,开花的灌木发出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车尾气,徐惜阳照单全收。他喜欢阳光的味道,也喜欢阳光晒过路面的味道。

每一个夏季都让他心生欢喜,说不清什么原因,大概因为他对夏季的记忆最深刻吧。虽然他在冬季出生,却时刻憧憬着盛夏。徐惜阳渴望死在夏天,最好是酷暑最盛的八月,让他能与阳光彻底融为一体。

傍晚的凉风也让他感到惬意。他猜,此刻,附近公园里一定挤满了散步遛狗的人。大家都喜欢日落,徐惜阳曾经听过一个说法,说日落是一天里,太阳最温柔的时刻。

徐惜阳曾经在那个公园喂过鸽子,听黎澍说,那些鸽子都长得很肥美。人少时他会去公园转两圈,或在长椅上坐一会,让阳光或月光温柔地侵犯他、浸透他、彻底占有他。

笃、笃、笃……

咔啦,咔啦,咔啦……

不知从何时起,节奏均匀的敲击声后,黏连了另一道清脆的钥匙碰撞声。

按理说下班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吵吵闹闹,既有社畜又有学生,那么多嘈杂的声响里,他很难分辨出这并不响亮的声音,尤其一旁的马路上,时不时“飞”过去一辆车,车轱辘带起灰尘,让路面被碾压的声音爬进徐惜阳的耳朵。偶尔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会让徐惜阳嘴角不开心地往下弯。

但徐惜阳就是听见了,还不止一回。

这声音从许多时日前就跟着他了,像只惹人厌烦的老鼠。

徐惜阳节奏加快时,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尖锐,钥匙串的碰撞声则不断放大、更加清脆;而当他故意放慢速度,让敲击声钝下来时,那声音也会拉长,从“咔啦啦”变成“咔、啦”。

夏季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夏季没有苦难。但这烦人的声响已经持续了太久,是该结束了。

徐惜阳不再哼歌,沉静下来。他觉得这恼人的杂音一定会让他的生活激起水花,至少,会掐灭他哼歌的声音。

笃、笃、笃——呼呼——啪——

徐惜阳轻点着盲道两边标志性的建筑物——他租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据黎澍说,这小区的正门处,放了两只老旧的石狮子:其中一只没了头,另一只则少了一条腿。鸟类喜欢停在上面,拉一坨,或者踩两脚。

每回他试探着往上敲,总能听见挥动空气的声音。当盲杖顺势向下落时,挥动空气的声音会戛然而止,被一声闷响取代。

石墩子的质地非常独特,徐惜阳第一次敲时,就觉得这是辨认方位的好道具。

而每当他敲出这道闷响时,那串钥匙的碰撞声也会消失不见,就好像有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不再需要刻意传递某种隐秘的信号。

徐惜阳抬手扶了扶墨镜,生活平静了太久,突然有了变故,这让他略紧张。

他按照记忆往小区内拐,同时敲了一下门禁处的铁栏杆。

当啷一声,有点空灵,听起来很有辨识度。

铁栏杆过去以后,敲击声又变成了沉闷的“笃笃”声。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行云流水,可见徐惜阳对这片确实熟悉。

当初租房时,黎澍看了很多个小区,最后敲定了这个地段偏远的老小区。黎澍给出的理由实在硬核,徐惜阳想不同意都难。

黎澍说,这是附近为数不多有盲道的小区,偏偏还是个老小区。新小区环境确实更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离徐惜阳上班的位置很远的一个小区才修了盲道,其他的要么没有修,要么修得非常差劲,根本没法走。加上与黎澍沟通的房东人很好,听说了徐惜阳的情况后还询问黎澍,是否需要时不时过来照顾一下徐惜阳。

黎澍礼貌地道谢,委婉地拒绝了。

老小区的绿化也很有特点,从大门进来后,两边都栽种了低矮的灌木,徐惜阳可以顺着路肩的凸起,触摸到有些扎手的硬质植株。

事实证明黎澍眼光确实很好,应该是下了大功夫的。徐惜阳在这里住了有几年,还没遇到过很不便的事情——去上班的那条路上,让小电驴一口一口吞掉的盲道不算。

这时候太阳应该要回家了,天边一定像是要烧起来那样红彤彤一片。徐惜阳在这座城市度过了一半的童年与少年时光,落日和晚霞早就成了他记忆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徐惜阳还记得年幼的他第一次看见那一轮火红的太阳让半边天空烧起来,带着刺目的热度向着天的一头栽下去,而他,一个孩子,被一阵微风吹起的碎发时不时挡一下视线,让那火烧得断断续续。

日落会起火,火就是生命的起点。

耳边很安静,只有小区外不远处的公园会传来孩子们嘻笑打闹的声音。太远了,像是另一个世界。徐惜阳把盲杖换到非惯用手的左手,右手则垂下,身体顺着垂下的手弯曲下压,去触碰那些到他膝盖往上的灌木。

手上传来细密的痒意,这触感让徐惜阳很安心。

空气中只有不知名树木花朵传来的香味,以及路旁人家开火做饭的香味。

徐惜阳走到第一个拐角时,听见了锅铲碰撞的声音。

到这里就没有灌木了,所以他把盲杖拿在右手,敲打着往前走去。

咔啦——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他耳边炸响,让徐惜阳愣了一下。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丝清冽的柑橘香。

很特别的香味,清新不庸俗,似乎还带着些许薄荷的刻薄味道。

薄荷味他经常闻到,尤其夏天——这里的住户们好像很喜欢种植薄荷,他总能在这种时候闻到薄荷的味道。

一路上,柑橘的味道时隐时现,让徐惜阳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

“……柑橘,是很大众的香味吗?”讲话时,他没有敲盲杖,也没有停下。

听不见他的声音以后,盲杖才懈怠地敲打着被太阳炙烤了一整天的油柏路,发出熟悉又安心的响声。

笃、笃、笃……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他住的房子和他,都隐匿在了阴影里。楼房把太阳挡住了,每次走过这里,徐惜阳总会不着边际地想,也许这一刻,世界的太阳消失了。

也许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嘀嗒、嘀嗒、嘀——

有某种味道,像是香味,或者焦味,烤肉的香味和焦味,又好像不是。不过这味道很少,只有一点,很快就被火和烟草的气味掩盖了。

他能听见咝咝的声响,大脑替他辨认出,那是烟卷被火侵蚀时的绝叫。

不过就像味道一样,声音也有很多种。比起烟卷燃烧的声音,徐惜阳明显对那嘀嗒嘀嗒的杂音更感兴趣。

于是他从什么东西上起身,下意识活动着身体,甩一甩手,或是抬一下腿。他凭着直觉——或是本能往前走去。

潮湿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好像有蛇缠住了他。这是阴暗低矮的某种通道,很狭窄,有水在滴。有股热量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灼热,甚至有些温柔。路很软,走起来有些不稳。他试着搀扶墙壁,发现墙壁摸起来肉肉的,有些粘滑,手嫌恶地拿开时,徐惜阳下意识甩了甩沾上的黏液。

那像是某种分泌物,他把手举起来闻了闻,觉得有些腥,还有点臭,像是口水,闻起来让他直犯恶心。

脚下的路像是肉做的,走上去让人心里发毛。他走得很快,每一步都急且浅,好像迫不及待想要从这里逃开,而不是继续待在这叫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也许他正待在一条巨蟒的嘴里,谁知道呢,世界上没准就是有能吞下大象的蛇。

没有光,很黑。空气浑浊,很臭。耳边嘈杂,很吵。

啪叽、啪叽、啪叽——

史莱姆碰撞般粘糊的声音让徐惜阳生理不适,这声音某一刻响了起来,就再没有停过。他硬着头皮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停下,哇地吐了出来。

呕吐的感觉很不好,他觉得他的嘴巴也很臭,好像胃里正翻涌着什么东西,他是不是不小心把孙悟空吞进去了,否则,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恶心,好像有人伸手进了他的身体,不顾一切地闹腾着。

徐惜阳吐啊吐,直到胃酸反上来,让他嘴巴里的腥臭味被更恶心的味道取代,他才虚弱地半直着腰,整个下半身发麻。

恍惚间抬头时,徐惜阳看见头顶上出现一个剪影。

剪影清瘦高大,像动画片里怪兽的剪影。徐惜阳缓了缓,仰着头朝剪影走去。

肉质的地板长了什么凸起,或是黏液把他滑倒,总之,徐惜阳摔了一跤。

他掉进了一个房间里,睁着眼看那个剪影时,他意识到那个影子好像正冲着他笑。

模样,或者说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让他胃一紧,呕吐感袭来,他却没东西能吐,只得干呕好一会。

徐惜阳掉进了一张床里。一张漆黑的、好像被火烤焦的床。很小,他的后脑勺传来剧痛,但他却无暇顾忌。

徐惜阳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甚至嘴里又变得腥臭无比。他想要催吐,想要抬起手,想要摆动自己的四肢。但他做不到。他一下子感受不到四肢了。

似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滑溜溜黏糊糊,伸着长长的舌头,趁他毫无防备时把他的四肢卷走了。他的四肢没了,他动不了,他变成了一块鱼肉。

举目四顾漆黑一片,床的触感渐渐古怪起来,徐惜阳并不慌乱,只漠然地平视着虚空某处。

噩梦,又是这样的噩梦。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无力,在自己的梦里都手无缚鸡之力。

“小蝌蚪的故事……”

剪影出现在床的周围,周围。每一个方向都有摇晃的黑影,徐惜阳看见黑暗里亮起白光,白光上的影子映出床边剪影微笑的侧脸。

紧接着,一双手晃动身体下的床,徐惜阳张嘴,却只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音节。

“真乖,真乖……小蝌蚪慢慢长大,变成了癞蛤蟆……

“它们张着大嘴吞噬着世界上的一切,把弥漫着星辰的夜幕都撕了下来……惜阳知道什么是星辰吗?知道的吧……

“惜阳知道小蝌蚪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吗?小蝌蚪长不大,因为爸爸要把它们——全都吃掉——啊呜——”

“呜——呜——”

徐惜阳窒息了。

物理意义上的窒息。他看着剪影扔掉手里的书,也许那不是书,总之是什么东西,具有某种不可违抗的效力。

那只乌黑的手冲着他的脸伸了过来,从底下抓了一把东西,朝着他的脸过来了。

紧接着,滑溜、腥咸还带着腐烂臭味的东西一股脑钻进徐惜阳的嘴巴里,把他的喉口挤得满当当,又撑大了他的脸颊。

有什么散发着热意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脸,说着,惜阳真乖,嘴巴再张大点,看看牙齿……

有东西挤进了他的喉咙,到了他的胃里。他听见了“呱、呱”的蛙鸣,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徐惜阳咬在了自己的嘴巴上,鲜血汩汩流下。

但他没有醒来,只是眼前变得明亮。

肢体回来了,徐惜阳猛地坐起来,哇地吐了起来。他吐了自己一身,蝌蚪或是青蛙,或是某种不可理喻的东西。

他狼狈地爬起来,浑身被汗泡得热气腾腾。

他从婴儿床上跳下来,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这是一间儿童房。里面有孩子的摇篮和宝宝椅,还有小小的宝宝床——他刚刚躺过的;甚至在飘窗上面的架子上,还晾晒着宝宝的衣服。

玩具和书本随意散布在地板上,似乎主人出门前忘了打理,才让地面看起来如此凌乱。

房间的主色调是黑色,有些地方黑得重,有些地方黑得轻,但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黑色的。

黑色,烧焦木炭的颜色,火把希望吞噬后留下的绝望的颜色。

黑色。死气沉沉的黑色。

徐惜阳盯着看了一会。那些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似乎行将流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与点连成线,线与线交织成面,最后不知不觉地变成一张巨大的网,把他整个人都笼罩进去。

黑色像流动的墨迹,这些颜色不属于春夏秋冬,也不属于早中晚,更不属于某个人、某个组织、某个更大的群体。

黑色的,全都是黑色的。死气沉沉的黑色,惨叫的、毫无希望的黑色。

房间里没有灯,却有光。

他没有影子,脚下却有一张自己的脸。脸很年轻,没有表情,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徐惜阳面不改色地踩上去,往另一边的摇篮走去。

他没有踩到任何障碍物,除了那避无可避的黑色。

黑色在流动,发出琐碎的声响。徐惜阳安静地走,一直走,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叮铃、叮铃铃——

风铃的声音。徐惜阳往摇篮探过头,看见里面躺着个咯咯笑的小婴儿。

婴儿也是黑色的,手里紧紧抓着一枚黑色的铃铛。肉乎乎的小黑手晃动着黑色的铃铛,发出清脆骇人的声响。

一切都是黑的,流动的、窒息的黑色。

婴儿没有眼睛,眼眶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徐惜阳平静地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徐惜阳轻车熟路找到镶嵌在墙里的门,摸索到某个位置,轻轻一扭——咔哒,门开了。

他走出黑色的房间,走向另一扇天蓝色的门。

离那扇门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好。而当他推开门走进去时,徐惜阳几乎不受控制地露出大大的微笑,心怀喜悦朝里面看去。

五颜六色的,生机勃勃的。

到处都是颜色,到处都是光。除了黑色,这里什么都有。也许世界上所有的颜料都拿来浇筑这两间房间了,它们总叫人畏惧。

站在门口,望着里头的五颜六色。徐惜阳走得优雅又稳健,满目红橙黄绿的墓碑不仅不让他害怕,反而令他耳目一新。他的胃不再难受,浑身好像充满了力量,手脚用力地挥动,面上笑得灿烂。

这是一片墓园。每一个墓碑都涂了颜色,像是有人把彩虹代替尸骸埋进棺木。那彩虹淬了毒一般张着血盆大口,把整片土地都染成了无法分辨的颜色。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也确实很开心——虽然徐惜阳并不明白,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写在这里五颜六色的墓碑上,到底哪里值得开心。

嘀嘀、嘀嘀、嘀嘀……

徐惜阳漫无目的地走着,随意又闲散。他走着,把一切都忘记了。

自己的名字如过眼云烟,徐惜阳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尽情陶醉在那不知名且没由来的快乐里,他走着走着就跳了起来,又稳当当落在地上,还优雅地鞠了一躬,雀跃的心情像濒死的鸟,正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奋进全力挥动翅膀。

嘀、嘀、嘀……

走到尽头了,尽头有一扇门。门把手是显眼的银色,徐惜阳不假思索地握上去,推开,往外走——

一只庞然大物正等着他。一只巨大的、红眼睛像车灯的青蛙正等着他。青蛙吐出平直的蛇信子,卷住因为踩空而下坠的徐惜阳时,舌头的尖端喷出粘稠的液体,把徐惜阳的整个脸都糊住了。

腥臭难闻的液体,让徐惜阳再一次升起呕吐的**。

嘀嘀、嘀嘀、嘀嘀——

徐惜阳掉进了青蛙的口中,掉进了什么湿热柔软的地方。

他失措地挥舞四肢,紧接着,砰——

他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后背狠狠砸在床边的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很沉闷,让徐惜阳的头脑混乱不堪。

他面朝下趴着,第三条腿像梦里的青蛙伸出的舌头,吐出了腥臭粘腻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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