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柳家在扬州和建康只手遮天,但他们做的事情不光彩,总要防备着被人发现的。
上次大司马夫人选在无人在意的旧宅子里过目给周家的聘礼可见一斑。
“南匈奴人的皇帝非常难缠吧?”孟令姜问宋蟾光:“他发兵攻打江左难道真的为了先帝宫中的财物?”
宋蟾光说道:“我在青州和刘耀打了近十年的仗,除了他的皇后,他几乎没有弱点。”据说南匈奴人的皇后叫初翎,是先帝后宫的妃子,刘耀打进皇宫时看上了她,遂纳为皇后,宠爱非常。
刘耀是个非常果决和悍勇的对手。
他敢和青州打,敢把汉家天子韦氏一窝给端了,但是他不敢南渡长江,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江东对于他来说是一片没办法掌控的土地,他对这片土地很是不屑,因而去年才会放陈王韦璟南渡。
刘耀是想看看韦璟到了江东能蹦跶多久的。
没想到韦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先帝的皇宫给搬空了。还险些把他心爱的女人初翎给气死,这梁子结大了。
所以他非要集结大军威胁江左,择日渡江来打韦璟。
孟令姜深信他的话。
他们晌午的时候坐上了陆家前往江北的船,在船上,宋蟾光用纯正的华亭吴语和陆家的奴仆谈笑风生。
孟令姜瞪大星眸看了过来:你的吴语说的不错。
宋蟾光:嗯,小时候虽然跟着父亲在洛阳,但家中老仆都讲吴语,我听多了自己会说。
孟令姜:……
不对呀,他才接触了几个江东人。比她来的还晚呢。不得不说,有时候天赋比努力重要多了。
当年二陆入洛,三柳减价,如今一宋入建康城,一柳要跌落神坛了。可惜宋蟾光是个武将,这人要是生在门阀士族之家,不知能甩柳玄多少条街呢。
她这么想着忽然船舱重重地晃悠了下,一油纸伞罩到头顶,抬眸,一张轮廓无暇的俊脸映入眼帘:“日头大,回舱里去。”
孟令姜浅笑:“我想看看长江的美景。”
宋蟾光示意她接过伞去,孟令姜伸手去接的时候,微凉的手指拂到了他温热的手背上,一触即开。
瞬间,他反手一握,包住了她的手指:“想吃些什么?”
已经到晌午时分了。
孟令姜:“船上有什么?”宋蟾光说道:“开船的时候看见有个同行的小船在采摘莲藕。”
孟令姜笑了:“不如买过来吃?”
他们要了两间客舱,是有炉子可以生火做饭的。
宋蟾光亲自去问人家的小船上卖不卖新摘的莲藕,竟然花钱买了来:“船上有活鸡,活鸭,你要用什么炖它?”
孟令姜说道:“我想吃莲藕鸡汤,你可以吗。”他又去买了一只母鸡来。
还是活的。
孟令姜犯难了,她不会杀鸡,芳芽更是没干过灶房的活儿,听见鸡咕咕一叫她就腿软,高高举起的刀不自觉又放下去了。
后来还是阿七过来一刀给处理干净的。
“看不出来好手艺啊小哥。”孟令姜啧啧称奇。
“打过仗的男人什么不会。”他笑道。
船行江中,大约到了第二日夜里,孟令姜被一阵摇晃惊醒,她警觉地起来,隔壁敲了敲她的舱壁:“睡吧,有几个水匪。”
听这语气,像是不在话下的模样。
孟令姜复又躺下。
船颠簸的难受,她翻来翻去的再也睡不着了。隔壁又敲了敲舱壁:“你到我这里来睡。”
孟令姜的睡意瞬间散了个无:“……”
她没听错他说的话吧。
“我这里有个小书房。”那边又补充了一句。
孟令姜又怕猫又怕老鼠,只好硬着头皮穿上衣服,去了宋蟾光的舱里。他果然穿戴整齐在小书房里,内铺的床几乎没动过。
“我到你那边去睡。”他看见孟令姜来了说道。
“别,”孟令姜还是心有余悸,扯着他的袖子说道:“你留在这儿好不好?”她真的害怕了。恐惧让她愿意和男子在夜里独处一室。
音落,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似乎……话说得有些暧昧了。
她挤在他眼前,肌肤和他几乎挨着,他微微偏了偏头:“好,我去找些冰来。”
舱内两个人会更热。
孟令姜只好去内舱的卧房等他,过了一会儿,他取了两块冰:“放在枕头上,快去睡吧。”
牛皮袋里沁出丝丝凉意。
孟令姜点点头,她没拉上门,不然书房里一点儿凉风都没有,那得多闷热。
他见她没拉门,眸子深不见底。
孟令姜极度困倦,宋蟾光又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她躺到床铺上很快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东方破晓。
而宋蟾光背靠在椅子上端坐着,面上带了几分倦色,可见一夜未眠。
“醒了?”他声音略带沙哑,这般比平时更具有蛊惑性,孟令姜觉得压抑了两辈子的春情如汛期一样来了,她不自知地媚眼看着他:“嗯,醒了。”
难得这么大剌剌地看他一回。
好看,真的好看啊。
多看看美男,离家出走的亲戚会不会早点想起来——离上次葵水已经有一个半月了。贾大夫说她气虚,可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花痴能成功召唤亲戚准时来烦她。
要是在上辈子遇到这样的男人,她一定会好好跟他谈一场恋爱,如果久处不厌,那就结婚。
他被看的微微发窘,起身出去:“我去看看有没有早点。”
清晨江上的风带来一丝丝爽意。
孟令姜看见江面上的一艘渔船上立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不自觉想起朱青,眼眶又酸了再无心那些有的没的。
宋蟾光亲自端着早点回来——一屉发糕和两小碟子腌制的毛豆,还有两碗白米粥。发糕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宋蟾光摆好了说道:“你的婢女和我的仆人都在睡觉,先吃?”
孟令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既这样,我来服侍你用早点好了。”
宋蟾光摇头轻笑一下,摆好了筷子:“不烫,温度正好,快吃吧。”孟令姜:“……”怎么成他服侍她了。
孟令姜心安理得地吃着早点:“没想到船上的早点味道这么好。”
“酒酿桂花发糕,”宋蟾光说道:“很松软适口。”
连腌制的咸菜都没那么齁咸,这个是香的。梗米粥也煮的软烂。
船行又大半日,泊在扬州码头。
孟令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梳了个简单的髻,清清爽爽地上了岸。
站在扬州码头上望去,小船一艘艘穿行江面,来往不息,中原烽火不熄,这里比别的地方让人感觉到热闹、繁华,当然跟后世的“万艘龙舸绿丝间”还是没办法比的。
但又比建康不知洋气多少了。
当年二陆之中的陆为掌扬州都督,后来事败,才换了陈王韦璟,想来那时候韦璟已经想好了要南渡,不然为什么放弃离洛阳近的商丘都督来搏一个扬州都督呢。
想到二陆,孟令姜心头一阵唏嘘,当年父亲姜钺就是为了陆为说了一句话而遭到外放的,不然她也没有路经扬州的经历。
陆家在扬州和吴地行商多年,客栈的掌柜与陆家相熟,见到宋蟾光来笑脸相迎:“哟,你是陆翦陆三郎吧?从前只听过郎君名号,从未有缘得见,今日总算见到郎君容颜了。”
宋蟾光微微点头和他寒暄了几句。
掌柜又拿眼去瞟孟令姜,不知她是不是郎君的房里人,要拿出几间上房来好。
宋蟾光:“两间上房。”
掌柜又含蓄地看了孟令姜一眼。
孟令姜用手扯了扯宋蟾光的衣袖,这同在船上不一样,有些撒娇的意味:“三郎不要奴婢服侍了吗?”
宋蟾光眸光微沉:“旅途劳顿,这两日好生歇息。”
掌柜笑盈盈应“是”。
等上楼进了房间,才发觉外头看似两间的客栈,屋中只以屏风做墙分割,实则是两间打通的一间罢了。
孟令姜:“……”
怪不得客栈掌柜的表情贼贼的。
不过他们似乎没心情纠结这个事情,宋蟾光说道:“扬州离建康不远,很快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得快些动手。”
孟令姜想了想说道:“要是我们以商人的身份放出风去,高价购买瓷器、玉器,你说能不能招揽来柳家出手呢?”
宋蟾光:“不知。”
北地的南匈奴皇帝逼迫的这么急切,柳家或许急着要出手也说不准。
孟令姜又说道:“只能试一试了。”
“我先去打听打听,柳家如果要出手换银子,你猜他们会用商人吗?”
宋蟾光伸出手指来理了理袖子:“我猜不会。”顿了一顿,他二人几乎同时说道:“官卖。”
官卖就是官府出售被查抄官员的家产、私人藏品等东西。
对,如果柳家要卖出那批从先帝皇宫中偷运出来财物,上上策便是官卖。
孟令姜说道:“我明日去打听下,今日扬州被抄家的官员多不多。”
那么多宫中的东西要出手,必是在之前做了铺垫的。
宋蟾光说道:“嗯。”他又道:“我在扬州有几个青州的弟兄,可以让他们陪着你一起去。”
他早把人撒在扬州了。
孟令姜想起来的时候陆家船上的几名眼神如鹰隼的奴仆,心中笑道:原来是他们呀。
“可是我怎么找他们呀。”
宋蟾光从腰间佩戴的玉佩中拆出来一块:“我会让人暗中跟着你的。”
孟令姜谢过他:“如此,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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