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歆!你的信!”一道热情的女声传来。
未见师姐人,先闻师姐声。
楚歆正在离校场不远处练着新学的剑谱。
剑势凌厉,落叶纷崩。
听见有人叫他,挽个剑花,便收了剑。
来人身着仙玄楼弟子服,束着高马尾,从校场上走来,扬了扬手中的信。
看见来人,楚歆眼睛放光,扔下剑就张开双臂跑过去。
“大师姐!”
楚歆眉开眼笑,抱着高他半个脑袋的师姐的腰身。
晌午刚吃完饭正在闲聊说笑的其他弟子凑热闹般纷纷朝两人看去。
沈慕珺的视角下,楚歆就像一只对自己摇着大尾巴的狐狸。
还是那种会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软萌傻狐狸。
话说,他沈师姐也算仙玄楼的传奇人物。
别的女孩子都是去学炼丹,治病救人。大师姐可不一样,明明是书香门第,却偏偏是个从小习武,能拿剑提刀的。
个子高挑,生得倾国倾城,人又爽朗。
会饮酒,也会跟那几个不着调的弟子划拳,丝毫不逊于男子。
关键让人艳羡的是,每年一度的宗门考核,沈慕珺从来没掉出过前三。
沈慕珺将信件塞给楚歆,笑似银铃:“这个月第五封信了,陛下还真是关心你啊。”
楚歆垂下脑袋嘟囔:“才不要他们关心呢。”
沈慕珺拍了拍他肩膀,爽朗道:“行了,不说这个了,三天后的宗门大考,你准备的怎么样?”
楚歆拆信的手一顿,一头雾水地看向沈慕珺:“啊?”
沈慕珺也是一怔:“每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你该不会忘了吧?”
楚歆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
毕竟仙玄楼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三件事:其一,是其地方大。其二,是掌门叶清攸。那其三就是这一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的规矩了。
就这规矩,让多少出身显赫的孩子望而却步,让多少楼内弟子痛不欲生。
楚歆觉得他再想下去就要泪洒校场了,于是赶紧摇摇头,打住自己这个念头: “师姐,我先去修炼了!”
沈慕珺看着楚歆飞快的拿着信跑远了,然后转头看向躲在一旁假借谈笑实则偷听的那一排弟子,咧嘴邪笑:“怎么?想跟我比比剑法?”
那群弟子一哄而散,毕竟上一个挑战沈慕珺的现在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面前,生怕哪天被她以没过瘾的理由再抓过去揍一顿。
楚歆拿着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冲进了叶清攸的临风殿。
在殿外桃树上小憩的叶清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徒弟跑进殿里,四处叫他。
楚歆没在殿里找到叶清攸,又跑出殿外寻。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那棵桃树下,胸膛上就挨了一石子。
楚歆下意识地朝石子打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他的师尊,正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晒着太阳。
楚歆心下了然,脚上使劲一跃而起,轻功飞上了叶清攸坐着的那枝树杈的树梢。
他恶劣一笑,还未等他伸手去抓叶清攸衣衫,树枝就先断了。
楚歆和树枝重重的砸在地上。
“师尊……您没事吧?”楚歆坐在地上回过神,下意识的寻找叶清攸。
只见那人安然立于树下,身上也没有一丝尘土痕迹。
叶清攸见楚歆看过来,挑眉问:“不服?”
楚歆拍拍屁股站起身,语气不满:“徒儿哪敢啊。”
“这么着急在为师这儿跑来跑去,有要事?”
叶清攸正了正神色,走过去。
楚歆拍掉头上的树叶:“徒儿只是想来问问宗门大考的事。”
叶清攸伸手摘掉他发间一朵桃花,语气淡淡:“说吧。”
楚歆鼓起勇气,讪讪一笑:“师尊可以给徒儿放水吗?”
闻言,叶清攸又把那朵花插回了他发间,语气瞬间如坠冰窟:“不行。”
楚歆突然抱住叶清攸,叶清攸就知道,楚歆又要开始了。
叶清攸先他一步用法术让楚歆噤了声,然后好笑的看着楚歆从一开始的眉眼带笑,到后来的吃惊,再到最后的着急愤怒。
楚歆拽着叶清攸玄色的长衫袖子不撒手。
“知道错了?”
楚歆狠狠点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叶清攸抬手解了术法,轻叹一声:“乖徒儿别想着动歪脑筋,还是好好准备吧。”
楚歆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只是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楚歆入仙玄楼十一年,就在十二岁那年碰上过大考,那年他还因为感了风寒没有参加。
不过那一届的优胜者可是令每个仙玄楼弟子都为之震颤的九长老的首席弟子,方宸。
要不是他出手留有余力,那几个跟他对战的弟子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不过方宸常年在外,很少再与仙玄楼有来往联系,大家都说,他今年怕是回不来了。
当年的第二,就是沈念尘门下的沈慕珺。
一开始还有人因为她是女子而让着她,可到后来众人才发现,就算自己使出全力,也打不过沈慕珺。
方宸和沈慕珺决逐时,众人连他俩的残影都捕捉不到,如游龙般在场上穿梭。
沈慕珺手腕轻转,青剑便与她身影融合。
方宸也毫不示弱,剑如白蛇吐信,身形轻盈如梁上飞燕,点地而起。
流风般回旋,奔逸绝尘。
二人在流星飞电间从容指顾。
不到一柱香,二人便双双停手。
两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却也决出了胜负。
只听沈慕珺意气自若,神色自然,不改常态:“慕珺不敌方师兄,甘拜下风!”
就这样,五年前的宗门比试才算落下了帷幕。
楚歆是叶清攸唯一的弟子,他也打心底不想给叶清攸丢脸。
可他六岁入派,起步就比像师姐这样的弟子晚了很久,再加上平日不是在玩就是在讨好师尊。
他真想躺着了。
他觉得自己不光是上榜没戏,连正着数都难。
楚歆回了房就一头栽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着解决之法。
他不禁有些后悔没好好修炼了。
楚歆翻身下榻,到桌前拿了剑就出了门。
他连晚饭都没去吃,拼了命的将这十一年里学过的所有剑法都重新练了一遍,从未时到戌时。
从日落西山直至皓月当空。
繁星点在夜空,月光洒落院中,如同银白色的流沙。
晚风吹着树影摇曳,一人孤影在院中闪动。
楚歆的剑在月光照映下闪着凛冽寒光。
叶清攸趁着月色踏入弟子居,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楚歆又温习完三套剑法想要稍作休息时,才看见了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人。
“师尊怎么来了?”楚歆用手背抹掉额上汗水。
本以为叶清攸会说一些关心楚歆的话呢。谁知道这家伙开口便泼了他一身冷水:“有弟子说你不睡觉还打扰别人睡觉,为师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楚歆清楚的听到,一些熄了烛火的房间里传来隐忍的嬉笑声。
叶清攸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冷冷的看着楚歆:“楚歆,跟为师去临风殿吧。”
楚歆也无奈硬着头皮答应。一路上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脑袋跟在叶清攸身后,闷闷不乐。
临风殿外院。
“手,再高一点。”叶清攸将楚歆执剑的手向上抬了抬,然后松开他,向后退去。
楚歆回头问:“这样?”
“嗯,然后反撩。”
楚歆反转手腕,用力将剑送出。
叶清攸看着楚歆一遍遍练,将一套剑法练得游刃有余,才带着赞许的目光点点头。
直到丑时将至,楚歆才在叶清攸房里睡下。
叶清攸立于榻前,目光晦暗不明的盯着楚歆熟睡的样子看了好一会。
他伸出手,犹豫片刻,却只是用指尖轻轻捋顺楚歆鬓边那一缕发丝。
他拉下床幔,走到书案前坐下,在烛光的照射下仔细看着皇帝给楚歆寄来的信。
一如既往,都是表达些关心和想念。
叶清攸将信塞回信封,轻轻吹灭了烛火,也上了榻。
他侧身,将楚歆一缕青丝缠绕指尖。
叶清攸眸光深邃,看着月光下楚歆的白皙脸颊,似是在想些什么。
楚歆打小睡觉就不安稳,翻个身,就进了叶清攸怀里。
叶清攸阖上眼,勾起唇角,将人搂入怀中。
他想,其实,就这样也很好。
自己会护着楚歆的天真无邪,会陪着楚歆喜乐安康度过一生,护他一世无忧。
等楚歆再睁开眼睛,自己在床榻上。
他身上盖着用金丝线绣着花纹的锦被。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不用出门也知道今天一定风和日丽。
他坐起身,撩起尽是莲纹的床幔的一角,环顾四周。
房内布置整洁,比他连被褥都乱七八糟的小窝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香炉里飘然扑面的檀香味质朴而深沉。
“醒了?”
叶清攸头也不抬,正一手挽袖写着什么,语气有些轻佻:“都日上三竿了,还要赖在为师床上不走?”
叶清攸依旧是往日宽大松散、衣襟用金丝线绣有云与星月的玄衣。
楚歆低头看着身上的被子,的确不是自己的,才肯下床。这要是平日在弟子居,他要还要在床上赖一会。
叶清攸动了动手指,镜台桌上的木梳就朝楚歆飞去。
楚歆伸手,抓个正着。
他眉眼弯弯:“多谢师尊!”
楚歆将睡得凌乱的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叶清攸把那封信扔给他:“你的信。”
楚歆一愣。
“昨日落在这儿了,拿走。”
楚歆看了眼手里的信,又抬头看向叶清攸。
“愣着干什么,去吃饭啊,再不跑快点,你就赶不上早饭了,毕竟仙玄楼上万弟子……”叶清攸漫不经心道。
楚歆拔腿就跑,像脱缰的野马,冲出了临风殿。
叶清攸望着楚歆的背影,无奈的笑笑。
都说民以食为天,好吧,他堂堂七皇子也不缺吃食。
但他除了昨夜练剑以外,一顿饭没少过,要是愧对了母后“多吃饭才能长高”的嘱托,他心里过意不去。
想到这,楚歆夹了好几块红烧肉塞进嘴里,然后埋头扒饭,把一旁的弟子看呆了。
原来他们沈师兄是饿虎,也不是只吃素的。
吃饱喝足,楚歆散步的路上,看见了那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师姐!”楚歆跑过去。
遥远听见声音的沈慕珺回过头,看见了远处的楚歆。
沈慕珺抱着一摞书走过来:“巧了不是,听说楚师弟昨日被掌门大人抓了去?”
楚歆有些懊恼,这事儿这么快就传遍了?
“不是的,师尊他没对我怎么样……”
楚歆声音愈来愈小,任谁听了都觉得受了委屈一样。
沈慕珺笑说:“好了,伤心难过找师姐,我带你跟那几个弟子去找乐子啊!”
楚歆点了点头:“嗯!”
沈慕珺看向他:“我还要将这些书送到十长老哪里,先走一步。”
楚歆看着大师姐渐行渐远,也抬脚朝着临风殿走去。
他刚踏进院子里,就见叶清攸坐在石凳上,对着桌上的棋子残局思索。
片刻后,清脆一声,叶清攸落了一子。
而后他起身,朝楚歆投去淡然的目光。
“接着练。”
楚歆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愁眉苦脸。
叶清攸压低了语调:“两天后的宗门比试,你甘愿垫底?”
他声音听着让人寒骨,楚歆连忙回应:“当然不愿意!”
看见叶清攸眼底的笑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说得这么早。
叶清攸低笑着:“为师自然乐意随时奉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歆只好拿起剑,在叶清攸院子里练。
好在叶清攸从不会罚他什么,楚歆总算是在他师尊可怖魔爪的支配下又活过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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