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晨霜初至。
顾不凡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尝试着推了门一把，‘嘎吱’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他松了口气，赶紧把头上的发带紧了紧，兴奋地跑出门。
昨夜三师弟的哭声将他们吓了一跳，没等几人出门去查看，师尊就开启了隔音阵法并且传音过来让他们好好休息，还将他们屋子的门顺带锁上了。
顾不凡原本打算晚上偷溜出去试一试刚到手的《鸿蒙剑诀》，结果就这么被锁在屋子里干瞪眼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门终于开了！
一路小跑到半山腰上平日里自己练剑的地方，他立刻比划几个基础动作当热身，随后迫不及待打开了剑诀。
开篇第一式：落叶青锋斩。
第一招只是个简简单单向下劈的动作，顾不凡稍微有点失望，系统还说这是修真界最强和最适合他的简谱，结果开篇就是这么敷衍的东西，果然不该抱太大希望。
基础练习确实很重要，所有剑招都是从‘劈、刺、撩、扫’这些简单的招式转化而来，但关键是当每一本剑谱都这么强调，而且每一本的基础动作的内容都大差不差时，它就没什么意思了。
顾不凡昨天在剑阁里看的剑谱，基本上十本里八本都是这个调调，其中有好几本的体式和这招：落叶青锋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反而是那些天阶剑诀，一看便能让人联想到其石破天惊的威力，讲解内容也更为深入。
这么一看，这本《鸿蒙剑诀》和其他烂大街的剑谱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不凡隐隐松了口气，真是这样也好，以后他就再也不会对这东西好奇，也不用去做那个奇奇怪怪的任务了。
今天来都来了，师尊也说凡间的剑招不再适合他，只要不去学习后面的心法，照着这个基础的剑招练一练也没什么。
顾不凡目光沉着，右手紧握住太合剑，调集起体内微弱的灵里，从曲垣穴、天宗穴直到肩贞穴，最大程度激活肩部周围的血肉。
随后缓缓将剑举至头顶，以灵力为线，将右臂与剑合为一道真正的直线，稳定下盘，聚集全身灵力于肩部，抬剑上举。
“落叶青锋斩——”
‘轰’的一声，巨石崩裂，地面瞬间出现了一道四五米深的巨大裂隙，从顾不凡脚下直直向外延伸，蔓延到了山崖最外侧。
往日里宽敞平整的山层，此时碎石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纹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一剑，一个刚刚引气入体，按理最多只能将地面戳出一个小洞的练气一层修士，竟将这块山岩劈得裂开。
这种强横的剑诀，就连天阶剑诀也不过如此了。
一招挥去，少年身躯凛凛，震惊地持剑立于原地，久久不曾有任何动作。
仅仅这一剑，就掏空了他全身灵力。
下一秒，顾不凡凌厉的眼神慢慢涣散，手里的剑一松，整个人跟着向前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晕过去之前，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很简单、很质朴的念头：
“下个目标，就定二师妹吧。”
*
云轻舟满脸无奈地将大徒弟拖回了屋子，她知道顾不凡有练剑的习惯，特意早上放了他出去，结果这小子竟然把自己练到灵力枯竭。
才练气一层的小家伙啊！
现在就这么卷，给师弟师妹留条活路不行么？
至于半山腰上的剑痕，看起来是威力不错，不过云轻舟也不是没见过更厉害的，还以为是徒弟从剑阁里记下的招数，没怎么在意，只是将那片平地复原且加固了一些，保证他元婴前不会再弄坏。
处理完大徒弟的事儿，云轻舟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道幽怨的眸子。
无忧小手捏着玉佩，忐忑地望着她：“师尊……”
“我不要！”云轻舟赶在他开口前拒绝。
昨天晚上小屁孩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半夜哭着喊着要把玉佩给她，不然不肯回去睡觉。
这云轻舟哪敢要啊，前面收了玉佩就感觉无忧有心结，她还以为是无忧觉得自己跟师兄弟们不一样，产生自卑导致的。
结果把玉佩还了，三徒弟病症直接加重，变成彻底不眠哭闹不休了。
云轻舟没哄过小孩，束手无策之下，干脆直接用灵气把无忧弄晕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冷静冷静。
结果现在醒了，这小子还一直缠着她，想让她把玉佩收下。
“师尊，都怪无忧昨天不懂事，您收下它好不好？”无忧捧着玉佩，眼中含着水雾，泫然欲泣的往前走了一步。
云轻舟当没看见，绕开他就走。
无忧急了，连忙伸出小手去拽师尊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喊：“师尊。”
云轻舟无奈停下，“我确实不需要这块玉佩。”
“可您是因为它才收我为徒……”
既然都说到这里，云轻舟顺势解释道：“拜师那天你提到玄音天土，近些年我一直在找这东西。不过对我来说，只要知道它出现在花家秘境就够了，你那块玉佩对我来说不重要。”
不只是不重要，其实已经没用了。
花家秘境每年开放一次，无忧来太初峰拜师前两个月已经开启过一次了，但云轻舟不打算再等一年。
五行大陆上的高级秘境她去的多了，也不都是用的正常方法。
花家的秘境，按照无忧的称呼来看，更像是某个家族的私人试炼秘境，这种小秘境只要稍微费点心其实很好进。
有没有那块相当于钥匙的玉佩，对她来说其实无所谓。
“那……”无忧脸色白了白，既然这样，不是可以不用理他吗？
云轻舟看出他想的是什么，语气随意道：“债多不愁，不差你一个。”
无忧呆呆地捏着着手里被他捂热的玉佩，抓住云轻舟衣角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原来他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云轻舟看他冷静了，双手抱胸，眯了眯眼睛道：“现在能说了吗？”
小小年纪就生心魔，要么是心眼小，要么就是过的特别惨。
她不希望徒弟是第一种，更不忍心听到第二种。
无忧沉默了许久，终于声音沙哑地开口了。
“我娘是一个散修，两百岁外出游离时遇上了驯兽宗外门弟子花镇，两人结为道侣的第十年生下了我。生下我之后，娘亲身体日渐衰弱，短短一年时间就再也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直到我三岁时，终于彻底离开人世。”
云轻舟叹了口气，只要听到‘驯兽宗’三个字，就知道这肯定是个悲剧。
果然，无忧的声音含着着浓浓的怨恨：“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阴谋。”
“我娘虽然是个散修，但外祖父却是位出窍期尊者，坐化之前给娘亲留下了许多天材地宝，所以她的身上的东西，比一般宗门的亲传弟子都要珍贵。”
“花镇看中了这一点，又看我娘亲涉世未深，所以瞒着自己有心上人的事，哄骗她跟了自己，还拿着我外祖留下的法器，换了花宣城城主的位置，之后更是变着法儿让我娘拿出自己储物袋里的宝物。”
“幸好娘亲生了我之后清醒过来，不再对他百依百顺，想直接带着我离开。但这件事激怒了花镇，他直接带人将我们母子二人抓回来，困在了城主府，甚至在娘亲生病时也不愿意出一份灵药，眼睁睁看着她病死。”
无忧说到这里时，双目赤红一片。
“后来娘亲去了，他才将我放了出来，但不准我修炼，只让我跟在他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儿子—也就是我所谓的的‘哥哥’身边当侍从，就连去家族秘境，我也只能在他身后看着，任何东西都不准碰。”
听到这里，云轻舟指出其中一处不合理的地方，“花家既然有家族秘境，就算是再小的秘境，花镇也不该只是个外门弟子吧？”
那处秘境既然能有玄音天土这个品阶的宝物，里面的守护妖兽价值也必然不低，随便带几个妖丹出来，驯兽宗的人肯定早就高高兴兴收下他了，怎么还会等到去骗无忧娘亲时才捞了个城主之位？
无忧怏怏道：“秘境是在娘亲去世后才出现的。”
云轻舟眼皮一跳，“你父……花镇是不是每年都让你跟着进秘境？”
无忧点头，这算是花镇少有对他公平的时候了。
云轻舟磨了磨牙，没有继续问关于秘境的事，而是站起身原地转了几圈，冷不丁问道：“你是要现在我就带着你杀上门去报仇，还是自己长大后去？”
“现在报仇？”无忧茫然望着她，“可……花镇是元婴期修为。”
云轻舟掐指一算算了算，按正常进度，无忧至少得修炼三百年才能到元婴期，中间再卡卡心魔什么的，说不好得要五百年，到时指不定花镇都陨落了。
“算了，过两个月你们四个都升到练气三层后我带你去一趟花宣城，把那个狗男人弄死。”
无忧瞪大眼睛，脱口问出：“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你师尊。”
云轻舟翻了个白眼，顺手将他扔回自己屋子，凶巴巴道：“回去修炼，赶紧到练气三层。”
“还有，”云轻舟瞟了一眼无忧怀中的东西，声音莫名低沉了几分，“不要再把玉佩随便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把傻乎乎的无忧关进屋子里，云轻舟轻轻吐了口胸中的闷气，转身回了自己洞府。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花家秘境肯定跟无忧的娘亲有关系，像这种人为的秘境，一般都要求进入者与秘境主人血脉相连。
所以花镇中每年进入秘境时，除了钥匙，还需要无忧这个血脉相关者镇镜。
至于玉佩——
里面应该放了无忧娘亲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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