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去的丹药开始发挥作用
郝瓷趴在床弦边上,上半身垫着软枕,后身的痛感也好多了,睡意很快就让她睁不开双眼。
引气入体之后她就很少做梦,因为修炼之人的梦都含有预示作用,今日却很反常地做了一个曾经的梦。
梦里,依稀有火光攒动,耳边还传来风箱的“呼呼”声,灼热感扑面而来,郝瓷用力地睁开困顿的眼睛。
哪料一只黝黑干瘦的大手迎面扇下
“啪!”
清脆的响声,脸颊上的**是许久不曾有的熟悉感
她错愕地抬头
高高瘦瘦的身影,灰扑扑毫无生气的双眼,一脸愤怒的表情,再转头看见那座窑子,喃喃道:“赤瓦镇?父亲?”
紧接着,男人怒吼着扬起手:“你还敢瞪你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郝瓷下意识地抱着头蹲下:“别打我、别打我。”
可是父亲从来不会对她手软,她迎接着拳打脚踢,却无处可逃,这一刻她忘记了父亲早已仙去,仿佛她还是那个躲在窑子外面哭个不停,不愿意学烧瓷的那个小姑娘。
父亲许是打累了,终是停了下来,嘴里还骂着:“你怎么这么笨!牛教三遍都会踩钩,怎么教你教了这么久还是学不会!”
父亲的嗓音一无既往地令她感到恐惧,骂着骂着,父亲大力地捶墙:“怎么这么没用,怎么就是学不会,真没用!我踏马真没用!”
郝瓷忘记了哭错愣地抬头:“父亲……”
小小的她压根不懂父亲为什么打了她还不出气,也不懂父亲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是她让父亲如此痛苦,是她不好。
她真的太不好了。
可是怎么办,就是学不会烧瓷啊,就是听不懂父亲的那些话啊,她就是不喜欢被人强迫啊,越是强迫就越是想要逃避。
她缩在角落抱住自己,眼泪簌簌地掉,父亲看她的眼却越来越冷,他讨厌她,更讨厌她哭。
于是她将头深深地迈入双膝,逃避父亲失望的、冷漠的双眼,她想将自己藏起来。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滚烫的额头,慢慢抚平她的痛苦
她忘记了哭,也忘记了呼吸
那人的嗓音犹如山间清泉,平静又充满了力量:“你也很好。”
她抬起头,看见年轻的少年嘴角带着善意的浅笑,精致的面容与她天壤之别,一对微挑的双眸干净透亮,坦坦荡荡地看着她的灵魂。
“真的?”
少年弯眼浅笑,笃定答道:“真的,我从不骗、人。”
“以后我就是你师尊了。”
“师尊。”
“为师不曾教过弟子,但以前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凶,你怕吗?”
“不怕,师尊会因为我不好就不要我吗?”
“……”
“不会。”
“真的吗?”
“嗯,师徒缘分在一日我就会护你一日。”
“师尊……师尊……”你真好
梦境外,宁则推开门
屋内共有两张床,一张是他的,一张靠窗小榻是郝瓷的,他从未教过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害怕一个人睡的她,于是只能置了两张床,共处一室。
见到靠窗的小榻上趴着的女子痛苦地蹙眉,放下手中的白釉花边饭碗,走了过去。
见她似是被梦魇住的模样,无奈地摇头,修炼百年竟还会被梦魇吓住。
他将她搭在床边外的手往里放了放,附带法力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为她静心凝神。
少许,郝瓷渐渐舒展眉头,忽而笑了起来
宁则抽回手,又忽感窗外的风有些大,于是顺手拾起她脚边的薄被给她盖上。
衣袖拂过她的后背正要离去时,睡梦中的人却一把拽住,痴笑道:“嘻嘻,让我吃一口。”
宁则平静的脸染上了一分薄怒,如此贪欲,怎能成大事?
可转而他有些平静,如此贪欲,也好。
宁则将她唤醒
郝瓷迷蒙着一双眼,因梦里哭过的泪水还未干,挂在眼睫上似霜似雾,她揉了揉看清此时不在梦里。
一张小脸悠地一下染上了绯红,低下头不敢看宁则,似是十分心虚,又带着宁则看不懂的“羞怯?”
宁则平静地看着她:“怎么?知道错了?”
郝瓷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像一块釉里红,嗓子里像是塞了东西囫囵不清:“师、师尊,我那个我,嗯是我错了。”
她快速抬眼又慌张地错开,好个乖乖,她竟然梦到咬师尊……
不过,那种滋味好像……嗯……很不错?
她快速地吞咽了一口,在心里又骂自己:郝瓷,真是胆大包天!
宁则顿回自己的衣袖,不咸不淡道:“知道错就好,你知不知道小飞吃了你的俗物差点仙去?”
小飞是普渡崖的一只肥鸭子,刚来时郝瓷非要给鸭取名“小肥”,师尊说有些冒犯生命,于是取了谐音。
然而,郝瓷的关注点却在:“什么!小飞你个叛徒,竟敢背着我偷吃!”
说完后才发现师尊的气息不对
郝瓷“呵呵”地干笑
宁则道:“果然是藏到了鸭窝里了是吧。”
郝瓷禁不住师尊这样的凝视,低声道:“对不起,师尊。”
这岛上只有鸭窝的鸭屎臭才能盖住食物的气息,师尊是个爱干净的人,一向不爱去那里的,方才她也是笨,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师尊是在诈她呢?
宁则依旧只看着她,不骂不生气的。
郝瓷忽地感到心慌,她总是猜不透师尊的想法。
“师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她小心地挪手拽住一片衣袖摇着
宁则微微拧眉,“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虽是嫌弃的话,但听在郝瓷耳中却是宠溺的无可奈何
就知道师尊嘴硬心软。
宁则轻叹道:“起来吧,给你做了药膳。”
郝瓷立马挂上了笑脸:“好嘞师尊。”她早闻见了药粥的香味
宁则将碗递给她,碗里可见白色的灵药以及虾肉粒
郝瓷动了两下,一刻也不想再趴在床上,可是顶头对上师尊的目光,立马一脸虚弱地道:“师尊,屈尊喂喂我吧,劳烦啦。”
宁则也知道今日下手委实太重了些,于是舀起一勺药粥送到她唇边。
粥还没入口,郝瓷得寸进尺:“师尊,吹吹嘛。”,“烫。”
宁则不疑有她,轻轻吹着仙气
粥的浓香味混杂着师尊的气息吸入郝瓷鼻间,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唇,微微嘟起似一朵春日的喇叭花,花的中心是粉色的花蕊,花蕊一颤颤的引人入胜
——好香。
郝瓷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忙吞下一口药粥
“哇,好香。”她闭上眼品尝
舌尖划过软绵绵的灵药,轻轻一抿就可以化掉,然后是嫩嫩的海虾肉,鲜美十足地和着软烂的大米一起进入腹腔,又激起一阵暖意,回味无穷。
宁则一勺一勺地喂着她,看见地吃到了碗底才罢休。
将碗放下后,他说:“为师今日做得不对。”
还沉浸在满足感中的郝瓷霎时一惊:“师尊何错之有,都是弟子的不是,我管不住自己。”
宁则搬着凳子往前靠了一点:“小瓷。”
郝瓷心里一个咯噔,师尊很少这样亲切地唤她,今日又如此好说话,难不成是……
便听见宁则又道:“你跟在我身边一百年了吧,是为师这个做师尊的不好,不能教你如何祛除欲念,今日又迁怒于你,为师向你认错。”
郝瓷如临大敌,两只眼盯着他,十分的紧张
宁则续道:“其实你若是真的不愿意,我可以……”
话说一半,趴在床榻上的少女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胸前更是慢慢感到了一点凉意。
“你、在哭吗?”他下意识抱住她
郝瓷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满是师尊身上的清香,瓮声瓮气道:“师尊,是不想要我了吗?”
宁则沉沉地叹了气
郝瓷却先他一步道:“小瓷会听话的,师尊不要不要我,好不好,师尊……”
宁则好笑地推了胸前的那个小脑袋,道:“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郝瓷蓦地抬起头,两只眼亮晶晶:“师尊我真的会听话的。”
宁则无奈道:“好了,我只是想说,今日后我可以不对你那么严格。”
郝瓷仍旧不相信道:“当真?”
宁则将她身子板正:“为师从不骗人。”
郝瓷后怕地深呼吸换气,这才缓缓地笑了起来,师尊说的自然是真的。
“师尊的意思是,日后我也可以不用那么严格的禁食了?”
得到师尊肯定的点头后,郝瓷跳了起来
“太好了!”她搂住师尊的脖子“师尊谢谢。”
只是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宁则,此刻却是揪着眉心,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怒
“郝瓷!你的伤,怎么回事?”
郝瓷的笑容僵住,手也僵住,四目相对,师尊质疑的目光无处躲避
而宁则转念之间已经得到答案
“好啊,如今为了一碗药粥竟敢欺骗为师!”
郝瓷心存侥幸地辩解:“师尊你听我说,我这是激动了就忘了痛,哇……真的好痛……”
可是仍由她再嚎叫,宁则早已听不进去
他再次轻而易举地拎起她,像拎一只鸭子
郝瓷耷拉着一脸,被师尊拎着后颈衣在天上飞
“师尊,这是要去哪里?”
宁则冷声道:“为师也好久没有考察你的修炼了,今日看看你这幅□□修炼到何种程度了。”
郝瓷:完、玩脱了。
风呼啸在脸上,无形地嘲笑她
甚至路过鸭棚时,那只死肥鸭竟然扑腾着翅膀,幸灾乐祸
迟早有一天,要把它给炖了!
郝瓷恶狠狠地想着
刚引气入体时,她曾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只肥鸭子主动送上鸭脖,说要为她献祭。
虽然郝瓷知道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她虽有预知梦的能力,但却只会做反向预言。
就像她曾梦到过山脚突发洪水,庄稼农田尽数被毁,农民颗粒无数,当她火急火燎跑去人间通风报信,却被人一顿乱打,他们说她是“学术不精、恶意诅咒。”,后来那个地方一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再后来她曾梦到师尊离海数日后才归,于是开始翘脚晒太阳,被师尊抓了个正着,被罚负重跑了普渡崖几十个来回!
甚至还梦到过,她被人扔进一个火炉子里炼化。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师尊对此的解释是:“有点天赋,但不多。”
“小飞,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她要逆天而为,炖了它!
“嘎、嘎嘎嘎嘎。”底下那只黄额绿毛鸭子骂得也很难听
宁则手中力度加重,缥缈的声音传下来:“来,做给为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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