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赤瓦镇东二十里地的仙台,高楼玉宇,如天上宫阙。
正是夜深时,仙台八千阶,长灯夜明,香火不断,偶有几个身穿仙鹤道袍之人矗立云间
只觉一阵寒风掠过,他们打了个颤,混沌的眼霎时清明,“不好,有人擅闯仙台道宫!”
寂静的高台,那股寒风拾阶疾上,吹开了那扇金色浮雕大门
“普渡崖修士,深夜拜访,失敬。”一道清脆的声音落入道宫内,乍起满室寒香。
上一次她也是如此自报家门,辞暮欢眼眸半敛,笑得清淡苦涩。
道宫供奉着三清天尊,香火是新点的,只燃了三分之一,却无人应她的话,三座神像威严地垂眸,像是恼怒被人扰了清净。
她眼眸微动,拉住许尽舟身影一闪,站立的地方突然多了一道闪电
“仙台规矩,闭宫后不得擅入,道友公然挑衅,不知是何意?”神像身后出来位鹤发童颜的道者
说着他便再次召出雷电步步紧逼
辞暮欢将许尽舟护在身后,慵懒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倦意,她躲避了两步,然后徒手抓住雷电,眉目间戏谑冷嘲,“不过是半神境初期,差距太甚。”
那老者睥睨的眼神瞬变,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辞暮欢,如此容貌,又如此厉害的女修士,他竟从未听闻过?
“阁下修为高深,道宫似乎并未得罪过你?”
辞暮欢道:“不知镇官可曾听闻过,无静海域有人练出了神器?”
道宫的人已经围在了外面,擅闯道宫,从未有人能安然离去,但是陈予听闻此言后,神色蓦然一变,抬手令底下的人退去
卷曲的长眉下,陈予虽是端得肃穆,但狭长的眼里却仍然是怀疑的目光,他抚须眯眼笑道 :“听闻世间将有得道成仙者,没成想却是女流之辈,仙子失敬失敬。”
辞暮欢心里冷笑,这些人总是高高在上,怕是忘了修道者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只看修为境界
“镇官大人镇压仙台,想必早已知晓我凭借何物开启神火验道的吧?”
“不错,只是据我知晓,多年前世间出现过一位半神至臻境的强者,但好像是一位修行不过几百年的男子?”他抚须呵呵笑着
辞暮欢面无表情道:“他寿命已尽。”
陈予盯着她,那样的神情似乎不像是说假的,便又联想到自己,还不是凭借着丹药苟延残喘,吊着最后一口命,于是当下心中戚然,无不感叹道:“我等所求,皆不过是长生不死,岁月无痕,终其一生却仍敌不过天意。”
在辞暮欢心里,宁则必死无疑,所以并不算是欺骗。
“最近人间丢了不少孩子,不知与仙台可有关系?”她单刀直入
陈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孩童:“仙子既然得瓷人相助,那么就不应该敝帚自珍,道友之间更应不吝分享,互帮互助才是。”
果然是一丘之貉,看来辞暮欢今晚是来对了。
身后拽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她轻轻拍了拍许尽舟的手背,身子又挡住他一些,回道:“他不是镇官所言的瓷人,但我却能帮你们找到真正的神瓷命格之人。”
陈予瞳孔猛然一缩,激动的上前一步,“此言当真?”
辞暮欢颔首,抬起右手臂的九转赤焰鞭,道:“神器在此,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神瓷命格。”
陈予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久久凝望着她手臂处的神鞭,他见过世间太多的宝物,却从未见过如此威风凛凛,散发着无尽灵气和熔炼世间一切的火属性气息。
“仙子肯相助我们?”他仍旧处于激动中“不知有何条件?”
辞暮欢道:“我要,天下仙台以我为尊。”
道宫中陡然安静,能听见香灰落下的声响
陈予闪过一丝迟疑,“天下二十五州,各有仙台,仙子要求恐怕陈某做不到。”
辞暮欢微笑道:“我只差一道雷劫即可成仙,仙台消息遍布天下却始终没找到神瓷命格,若有我相助,必能事半功倍,诸位道友都是明白人,想必不会抵触此事,只不过我需要有人为我助力一把,不知陈镇官意下如何?”
陈予沉思片刻,她所言不假,如今以她的实力加上神器在手,再无敌手,却愿倾囊相助,他们以她为尊不是不可。
“仙子大度,陈某一介修士,愿为仙子奔波,只是……”他意有所指
辞暮欢轻笑,低头抚摸赤焰鞭,这老匹夫,心是真的黑,“若有神瓷消息,第一个通知你。”
陈予这才抚须笑得和气致祥“如此,那便多谢仙子了。”
辞暮欢转过身去,脸上的面容瞬间挂上了寒霜,一双顾盼生辉的妙目里藏着一丝杀意。
许尽舟抬起小脸,被吓得脸一白,小声喊道:“姐姐?”她似乎不喜他在人前称呼她为“师尊”。
辞暮欢敛住眼里的杀意,牵起他的手,“阿弟,我们走吧,等陈爷爷的好消息。”
陈予在身后道:“仙子,若是不嫌弃,今晚和令弟宿在道宫吧?”
辞暮欢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转身时却又是一副得体的笑容,“那便叨扰陈镇官了。”“快,谢谢陈爷爷。”
许尽舟大大的眼里充满了疑惑,但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拘了一礼,软糯糯道:“多谢陈爷爷,我不会给道宫添麻烦的。”
陈予眉毛微动,“呵呵,不麻烦不麻烦。”
于是,陈予让人带着姐弟俩去了客房。
在他们离开后,有人问道:“那女子所言是真是假尚不知,镇官大人就这么答应她了?”
陈予重新点上一炷香,恭敬地拜了拜,将香插入净坛中,看着无语上升的香气,道:“三清天尊在,只要是修道之人,就不可能面对着天尊信口开河,且二十五州仙台历来就互不干扰,这么多年是没人觊觎过这个位置吗?但谁能做到呢?她就算坐上去了,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既然如此,她想要,给她就是了,而且你们没听到她给出的是什么吗?
那可是得道圣物啊,这天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神瓷命格到底是什么了,我们这些早就在阎王爷那里报了道的人,此时不堵一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镇官大人,说得是啊。”他们沉声附和道,但都心思各异
“只是,万一……”
陈予抬手打断道:“不用再说了,这不可能,她若想救人,何必如此迂回,这仙台有何人能阻她去路?”
“哎…”声声无奈的叹息四起
而客房内,许尽舟一进屋子就嘟着嘴背对着辞暮欢,“师尊,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辞暮欢身子一僵,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害怕另一个人丢弃她而生气,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室那种灼热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每当她想起曾经,都能感到那种被神火焚烧的疼,这大概是那场火留下的后遗症。
她痛得几乎立不起身,手撑在桌沿上,恍惚间,她觉得许尽舟似乎长高了一些?
许是察觉到她的异常,许尽舟嘟着嘴转过身来,惊吓地扶住她摇摇欲晃的身子,“师尊,你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时,大惊失色道:“师尊,你怎么这么烫?”
辞暮欢艰难稳住身子,笑着安慰他:“无、妨,扶我过去,入定调息片刻就好。”
许尽舟竟然哭了起来,埋头用手臂抹泪,哭道:“师尊呜呜,你不要有事,就算你要把我交给那些坏人,我也不会怪你的,我不该对你生气的。”
辞暮欢调息了会,心中已然好受了许多,伸出一只手轻抚许尽舟的头,“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
许尽舟顶着红彤彤的眼圈,怔怔道:“哦,我以为师尊和那些人一样,要将我们丢入火海里去烧呢。”
辞暮欢脑海里浮现火海里的场景,瞳孔微缩,眼神黯淡,心火又重新涌起,她只得推开许尽舟,盘腿入定,调息灵力。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前一刻还哭得一塌涂地的许尽舟眼角透着一抹邪笑。
过了片刻后
辞暮欢总算平静了下来,不由有些忧心,明明修为高深,方才也没有探查到体内有何异常,但为何那种灼热的感觉如此真切,全然不似幻觉,查不到详尽,她总是不能安心。
睁开眼时,许尽舟已经爬在桌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或许是许尽舟和她太过相似,她才一路带着他,才会总想弥补他受到的伤害,就像是在弥补她自己一样。
睡梦中的许尽舟突然立起身,转头看见她醒了,脸上立马挂起了笑,“师尊,你没事了?”
辞暮欢坐到了他身旁,轻言细语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来仙台找的那个镇官大人,是为了和他们一样,四处收查孩童?”
许尽舟低下头,眼睛却看着她,有些气虚道:“师尊说,要做仙台至尊,那不是和他们一样么?”
辞暮欢淡淡笑道:“天下二十五州,都遍布着仙台的势力,我们今日看见的只是赤瓦镇,但其他地方呢?我能救一时,但却不能分身无数,唯有加入他们,只有成为至尊,他们才会让我们知晓到底有多少人被掳走,我才能更好地救下那些和你一样的人。”
许尽舟看着她的眼睛,“当真?”
辞暮欢眨了眨眼,错过视线“当然。”
当然不止,她加入仙台,是因为有人需要她这么做,需要她找寻世间所有的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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