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飘满了各类妖兽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湖水。
而罪魁祸首正蹲坐在湖边，灯笼大小的血红双眼死死盯着湖面，嘴里还不断啃食着不明妖兽的内脏，身上的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黑色的纹路顺着缝合线爬了满身。
江枫染被水草缠绕着固定在湖底，浓郁的血腥味压迫着她的神经，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筋脉跟丹田像是在被烈火灼烧，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女孩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呼吸愈发急促，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想要自救，可是意识却陷入在了无休止的梦魇中，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被迫接受着这一切。
身体的温度好像降了下来，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江枫染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劈开了湖泊朝她飞来。
好熟悉的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近女人的脸也清晰了起来。
等......等一下！为什么她死前看到的幻觉会是云清，江枫染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枫染撑着脑袋坐了起来，一旁温暖的火堆驱散了黑夜的寒意，她环顾一周并未发现人。
江枫染看着跳动的火光眼神迷茫，这是哪？发生什么事了？
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身上的血污也消失不见，她这是被人救了？
她刚刚好像看见了云清？
思绪渐渐回笼，江枫染低头瞧见身上盖着的衣物瞳孔微缩，这是云清惯用的样式。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犹豫了一会儿将衣物叠好放在一旁，起身呼唤道：“有人吗？”
无人回应四周一片寂静，前方有一些凌乱的脚印朝着丛林深处去了。
江枫染心跳得厉害，她从火堆中取了一根火把小心翼翼顺着脚印寻去。
大约走了几里地江枫染看见一个黑影靠坐在树下，她把火把朝前伸了伸想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
“醒了？感觉如何？”黑影先一步出声道。
清冷熟悉的声音让江枫染猛地一激灵，果然是云清。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见火把下的人影后还是难免失神了一会儿。
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眉头轻蹙眼眸低垂安静靠在树干上。
云清少有这般脆弱的样子，江枫染心脏处涌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手心冒汗偏头看向别处想要转移注意。
前世在旁人眼里她是克己守礼温柔稳重的清竹仙君，是人人艳羡的好徒弟，无人知道她那份晦暗的心思，更没有人注意过她望向云清时异样的眼神。
意外堕魔后江枫染更是直接断了这份念想，本以为两人不会再相见，未曾想三百年后的伏魔大会上，她以魔尊的身份与云清拔刀相向。
大概是重生的后遗症，其实江枫染不太记得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被云清的本命灵剑捅了个对穿。
不过江枫染对此也并没有什么怨恨，毕竟她们立场对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最令江枫染恼怒的还是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缝合魔物，这口黑锅属实是背得太冤，她定要去魔界弄个明白不可。
一方面不想面对云清，另一方面她打算化神后就去往魔界。
想要以最快的速度修到化神，那以阵法为主的万道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江枫染除了阵法以外的天赋实在是太过差劲了，前世直到入魔她也只是勉强能使出最基础的剑法。
这一世还是不要去上清宗了，免得跟云清互相折磨。
再说前世两人虽为师徒，但实际也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毕竟云清修的是无情道，多是江枫染在尽力维持岌岌可危的师徒情谊。
另一方面云清常年闭关，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甚至江枫染做魔尊的时间都比这久得多。
江枫染也不是什么执拗的人，既然说放下了这段感情那就是真的放下了。
这一世江枫染不打算再与上清宗有什么瓜葛，更不准备重续这尴尬的师徒情。
所以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缓步走到云清身前行礼说道：“多谢前辈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是晚辈有要事在身，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名讳，来日晚辈必登门拜访。”
“有何要事？”清冷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疲惫。
闻言江枫染有些愕然，她本以为云清会无视她直接离开。
江枫染有些疑惑斟酌道：“过几日便是万道宗的拜师大会，晚辈打算去碰碰运气。”
挑不出差错的回答，江枫染正打算告退就听见前方悉悉索索的声响，她抬头看见云清撑着树干摇摇晃晃的起身，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云清。
掌心柔软的触感让江枫染慌忙松手后退，却被云清一把抓住了手腕。江枫染惊愕抬头对上了云清那双漂亮冷淡的桃花眼，然后从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疑惑不解。
“不可。”
“前辈这是何意？”
“你是本座的弟子，自然......”
江枫染吓了一跳，猛地挣脱了云清的手，整个人进入防御状态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
外貌、气质、甚至灵力的感觉都与云清别无二致，不远处传来的剑意也做不得假，这确实是云清，但为什么行为举止会表现得如此怪异，江枫染百思不得其解。
云清看着被甩开的手有些微怔，女人缓缓收回了手，眼眸低垂看起来有些落寞。
看着这个样子的云清，江枫染突然想起了前世那只陪了她很多年的小白鸟，愧疚感一下涌上心头，她干杵着扯了扯衣角不知道如何开口。
“本座没有别的意思......”还是云清开口打破了僵局，女人抬眼认真看着江枫染一字一句说道：“掌门算出今日会有一名弟子拜入本座门下，可是直到拜师大会结束也未曾有人来......”
女人单薄的身子在黑夜里显得更加脆弱，江枫染心头一软用前世哄小白鸟的语气说道：“这里风大，先去火堆那暖暖身子吧。”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回到篝火旁，云清接过外衣披在身上淡声说道：“后来掌门新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人在西域还有性命之危。掌门的意思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名弟子，不然就停了本座俸禄......”
说到这女人皱了皱眉头：“不可，本座前些日子订的灵竹就要付定金了。”
云清看向江枫染继续说道：“本座到此地时，这方圆几百里也只有你一个活物，所以你就是本座要找的弟子不会出错。”
看起来很荒谬的理由，但江枫染知道这是真话，云清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类灵植，掌门这一下确实是按住了这位寂雪仙尊的大动脉。
前世也是在掌门强烈要求下，云清才勉强收下了她。如果命运不可更改，那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江枫染心情有些低沉，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直直朝后倒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会比前世还糟糕了。
况且云清既然提前见到了这半成品的缝合魔物，那回去后不免要做些调查，如果上清宗愿意出力的话倒也省了不少事。
这么一想跟云清回上清宗也不全是坏事，想通后江枫染原地扑棱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事已至此还是先睡觉吧。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江枫染睁眼对上云清疑惑的目光。
“......你为何突然睡下了？”
“？前辈不是要带我回宗门吗？现在睡了明天才有精神赶路啊。”
云清显然被江枫染的坦率震住了：“......你没有其它想问的了吗？”
“我要是不想去就能不去了吗？”江枫染撑着头神色无奈。
云清沉默半晌道：“......上清宗给弟子的修炼资源还算丰富，回去后本座可以替你多要些份额。”
避重就轻的回答，江枫染挑眉看着云清。
“本座的听雪峰以后也可以给你。”
“本座在凡间也有些资产，日后也都是你的。”
“那些灵植待本座飞升后也都是你的。”
“还有......”
“弟子明白了，还请前......师尊先歇息一会儿吧。”江枫染无奈打断了云清，这么列下去还睡不睡了，那棵灵竹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一向寡言少语的寂雪剑尊说这么多话。
这声“师尊”江枫染是喊得没什么心理负担，云清倒是直接僵住了，似乎是从来没人这么喊过让她有些不自在。
随后云清拿出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犹豫了一会儿递给江枫染说道：“储物戒指，这是给你的拜师礼，样子可能奇怪了些，不过使用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比起那些用圆润光滑造型华丽的金属戒指，这枚木戒看起来确实有些粗糙朴素。
不过江枫染还挺喜欢，她打算将其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刚要动作就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拦住了。
“戴在右手比较好，滴血认主后它会融入你的指骨，不会影响修炼。”
江枫染自然没有意见，她把戒指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滴血认主后木戒发出淡绿色的光芒随后消失不见，只在肌肤上留有一圈浅绿色纹路。
能融入修士身体的灵器都不是凡物，这木戒做拜师礼过于贵重了。
江枫染看着右手出神，她前世期待了许久的拜师礼，这一世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好像也没有很高兴。
她面上笑着回道：“多谢师尊。”
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嗯，早些休息吧，到时间本座自会喊你。”
“是，师尊。”
其实到了金丹期就不再需要睡眠了，江枫染只是想暂时逃避一下跟云清共处这件事，她闭着眼睛许久也没能睡着，最后还是无奈睁开了眼。
出乎江枫染的意料，云清居然靠着石头睡着了，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江枫染伸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
四周有明显的灵力波动，想来是云清设的结界。
睡又睡不着，跑又跑不掉。无聊的紧，江枫染决定到周围逛一逛打发时间。
好在结界覆盖了不小的范围，要是只能呆在原地那实在太过尴尬了。
走了好一段距离，一只妖兽的尸体都没有看见。江枫染无奈摊手，本来还想着捡捡内丹，没想到云清洁癖到这个程度，设个结界都要把妖兽尸体扫出去。
没办法只能继续逛着，走了好一会江枫染才找着了样有意思的东西——一颗挂满果子的大树。
其实只是最普通的野果，江枫染为了打发时间也没用灵力，全凭身体素质爬上爬下，忙活到天蒙蒙亮才摘了十几个小果子。
江枫染在树上摘得过于投入，以至于没发现云清已经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
“你摘那么多吃得完吗？”
清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江枫染吓得差点从树上滚下去，低头对上了云清略含笑意的眼睛。
一定是错觉，果然江枫染再次看向那双桃花眼时里面还是熟悉的冷淡感。江枫染反而松了一口气，抱着一堆果子跳下树乖巧道：“师尊早。”
反正自己现在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孩，爬树摘果子也没什么丢脸的，江枫染很快安慰好了自己，这么一想站得都直了一些。
一个水球迎面袭来，江枫染猝不及防下被浇了个完全。
好吧......果然云清眼里容不得一点脏东西，江枫染认命般操控灵力将水汽带走。
虽然衣裳有些破烂，不过没了泥土灰尘，再配上江枫染的脸也还勉强能看。
见状云清满意点了一下头，随手折了一截树枝丢在江枫染面前淡声道：“上去。”
江枫染眼里充满不解，不过还是按照要求做了。
她乖乖站上树枝就被云清一把揪住了后衣领，随后两人腾空而起冲入云霄。
“莫要乱动。”身后的女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江枫染也有些委屈，她一个魔尊被揪衣领实在是有些丢人，偏偏她现在还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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