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凶险,他又没有灵力护身,师尊找不到他定然是急切的。
“我没有解。”度渊轻声解释道,任由师尊攥着他的手,即便师尊指尖渗出的寒意已经侵入骨缝,也没有挣扎一下。
甚至恨不得时间停在这一刻,他想将师尊此时的表情画下来,珍藏。
明明师尊眼中盛满杀意,他心情却很好,这是他第一次见师尊发怒,还是因为担心他而发的怒。
澹台青怜没有说话,仍旧瞪着他,攥着他。
度渊又说:“真的,进来之后你就在身边,我就没有多想。”他甚至不知道手上系了红绳。
甚至后知后觉,刚才一直领着他破阵的师尊,是假的师尊。
澹台青怜蹙眉,方才他过来的时候看到度渊身边有抹白色的影子闪过,速度极快,还以为是邪祟,没想到竟是有人扮成了他。
“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度渊摇头:“没有,反倒是带我破了阵。”
澹台青怜冷笑一声,松开了他:“不就是带你进了个门,算什么破阵。”
他的手在度渊手腕上过了一下,这回没有再系红丝线,而是直接在度渊手上刻了一圈黑色图腾,仔细看是一圈莲花纹路,中间还带着一道符咒。
有了这道符,即便度渊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感应得到。
“莫要再把旁人认成我了。”
“嗯。”
澹台青怜也跨进了正堂的门,往前走了两步,挥散面前的浓雾,度渊才明白师尊的话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景观彻底变了。
不是主院正堂该有的模样,更像是……进了真正的白府。
邪魔横生,黑雾弥漫,空中透着难闻的臭味,唯一不变的是天空仍旧被浓厚的黑云遮蔽,此时正往下滴着腥臭的污血。
府中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还在,不过早已饱经风雨,残破得不成样了,哪有之前那么好看。
“大人是来寻家主的吗?”九曲回廊上站着道纤瘦的身影。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她缓缓转头看了过来,脸上五官尽失,只剩两个森森的血洞往外冒着黑烟。
她身形未动,许是脖子拧得太过,加上死了已有百年,枯骨早就老化。风一吹,竟把她的头吹掉在地上……
尸首分离,她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头也还在说话。
“大人怎么不回奴婢,可是来寻家……”
她话还未说完,澹台青怜便不想听了,垂在袖子里的手轻轻一挥,那副枯骨就成了一捧散灰,被风吹散。
澹台青怜周身凝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把他和度渊圈在结界里,将滴落的污血隔绝在外,迈步走入庭院,穿过九曲回廊。
度渊始终跟在师尊旁边,被透着寒意的结界包裹着,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暖,很安全。
九曲回廊的末端连着主院,一个半圆形的拱门,远远看过去,能看到路两边种了许多艳红色的月季。
度渊刚想提一句“白无生似乎很爱他的妻子”,就见远处的月季齐齐回了头,朝他露出可怖的笑容。
度渊:“……”
瞬间,耳边充斥着尖锐的笑声。
“咯咯咯……”
“是夫人回来了吗?夫人……”
无数道声音叠在一起,在本就阴森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
走近了度渊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月季,而是一颗颗鲜血淋淋的头颅插在花枝上,与府中的婢女不同,这些像是刚砍下来的,每个头颅上都挽着妇人的发髻。
结合无头怪抓人的特点,大概能推测出来,花圃上的人……怕是都是从外面抓来的。
“……”
澹台青怜也看出来了。
只见他厌烦地皱了一下眉,抬起手,雪色的袖子重重一挥,滔天的灵力迸出,把花圃震成两半。
将那些头颅通通埋进地里,又把不知几尺深的净土翻了上来,把脏污的血地盖得严严实实。
他这一挥灵力,虽葬了那些可怜人,但也把白无生引了过来。
周边的黑雾翻滚,迅速聚成一团,随后一道极腥臭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窜进了黑雾里。
“是谁?!”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来我白府闹事?”
面对着骇人的黑雾,澹台青怜巍然不动,神色淡淡道:“是我。”
“你是谁?”
澹台青怜:“一位故人。”
“故人?”白无生迟疑了一瞬,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厉声道:“我白某没有故人!”
话落,黑雾沸腾,腥臭味扑鼻,盘旋在府邸上空的黑雾像活了般,直直向澹台青怜冲来,不过……最后都撞在了结界上。
明知无用,黑雾却还在撞,仿佛想用微弱的力量撞破结界,吞噬里面的人。
白无生还在笑,笑声多了几分嘲讽和凄厉:“阿妻,我的阿妻啊!你听到了吗?我们的故人来了,在我们的府邸被覆灭之后,他终于来了。”
笑声过后,那团泣血的黑雾幻化出白无生的脸:“你是来讨我的命的吗?”
澹台青怜抿唇,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是。”
度渊能感觉出来,此刻的师尊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冷,冷得让人想要抱住他。
白无生又笑了,伴随着无尽的怒意吼道:“休想!”
霎时间,整个白府飓风四起,积聚在半空的黑云电闪雷鸣,将被黑雾笼罩的府邸照得恍如白昼。
污血滴落的速度更快,落在结界上,竟生生把结界最外层腐蚀。如此一来,不用多久结界便会破灭。
“白无生,不要再被邪魔操控,你本不是这样的人。”澹台青怜抬手,一柄巨大的红刃悬在黑雾之上。
“我该是怎样的人?我该承受灭门之灾、该家破人亡吗?”
“妻!我可怜的妻啊!”
白无生凄厉的喊声在白府震开,唤醒了在府中沉睡的邪魔,瞬间整个府邸充斥着邪魔的嘶鸣声,尖利刺耳。
眼看结界就要被污血滴破,腥臭的黑雾贴来,似乎在等结界散开然后将二人活活吞噬。
“莫要冥顽不灵。”
澹台青怜敛眸,悬着的剑终究是落了下去。
红刃直击腥臭的雾团,在雾团中僵持数秒,白无生嚎叫一声,雾团散尽。
“铿——”
巨大的剑刃直直插在了地上……
“这不是他的真身。”度渊说。
“嗯,应当是藏起来了。”澹台青怜说。
剑刃坠落,震出一道剑气,将袭来的邪魔粉碎了个干净,而后又回归平静。
连滴下来的污血也没了腐蚀性。
“会藏在哪里呢?”度渊抬头,望着偌大的府邸,尽管亭台楼阁都变得残旧,却依然能藏人。
而此处有数不尽的阁楼。
要一间间寻过去,怕是寻到明日也寻不完。
他目光微斜,视线不禁落在了澹台青怜身上。
见师尊一身雪衣地站在黑雾萦绕的巢窟里,细软柔顺的秀发随意搭在肩上,微微低头沉思的模样,特别好看。
“阿……妻?”度渊情不自禁喊了声。
澹台青怜闻声回眸,正巧撞见他眼里的惊疑,顿了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眉头蹙起。
“师尊……”度渊唤了声。
只见澹台青怜眉头蹙得更紧,冷着脸,甩袖面向别处:“绝无可能!”
度渊:“……”
度渊:“那我来?”
师尊不愿,那便他上,他是不介意这些的。
澹台青怜:“……”
澹台青怜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泛着瘆人的寒意。
最终还是他先迈动了脚,他更不愿让度渊扮作妇人,万一那白无生发疯把他掳去了别处,反倒危险。
澹台青怜领着度渊去了主院的正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屋里的陈设全然暴露在二人眼里。
和外面的残旧不同,里面保存得很好,很干净,一尘不染,就像主人还活着。
在抬脚跨过门槛时,澹台青怜身上的雪衣跟着他进门的动作,变成了红色的绫罗绸缎。模样未变,仍是那张冷酷的俊脸。
却好看得别有一番滋味。
他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模糊了他的侧脸,少了几分冰冷,多添了几分温顺。度渊自然而然地上前抚弄着他的发丝,用玉簪给他盘了个妇人的发髻。
“你怎这般熟练?”铜镜里的师尊是皱着眉的,眉眼间满是不悦。
“也就看着熟练,手法全是错的。”度渊勉强挽出个髻,铜镜里的人看起来像新嫁妇,因为不会挽发,看起来乱糟糟的。
他弯了一下唇,耐心地将师尊翘出来的头发抚平。
“好了。”
澹台青怜看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脸,只是拧了一下眉,没说什么。
度渊心里刚冒出一句“师尊适应得真快”,就瞥见他眼尾处,因为愤怒或是委屈而染上的一抹嫣红。
很淡,看不太出来。
但明显和在苍云峰的清冷不同,面前这个……多了几分世俗的风尘气。
度渊看着这样的师尊,竟有些不舍得眨眼。
“待会儿离我远点,免得受伤了。”话落,澹台青怜伸手一握,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里。
随后外面的风云又开始翻涌,东西被吹得哐当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风才安静下来,主屋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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