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文泉司,集慧聚思之地,广录天下之书。
天帝执权柄初,隐石仙君驻守天南边境数十年,荡平周遭邪魔妖潮。
天帝欲以金鳞甲嘉奖之。仙君奉甲归还,请令自建文泉司,愿将天下之书尽收司库,执掌文化源流之脉。
三百年来,天庭混战不休,人间文脉杂乱,书皆有因战火绵延,自乱因果而混失之册,杳无书籍辑录之期。
天帝允,改赐金牒天书,助隐石仙君开天庭文脉。
自隐石仙君领命后,其为构筑天庭文脉奔波不休,终将三界书籍皆收纳入库。
——《天庭百官集·文泉司篇》
【第一章】新仙入职
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庭那条平日供神仙们御剑而过的仙路,从南到北被神仙的飘带衣襟挤满了。
仙路沿途开遍了润泽草木,春神步步生机,为天庭点露催花。仙鸟环绕仙枝啼鸣,鼓笙齐响,仙乐绕耳不绝。
这些布置都是为了迎接那位守卫天北玄境多年的金鳞战将——赤玉仙君。
众仙听闻她征战归来的喜讯,全御剑飞往了天北边。
毕竟那可是几百年来只闻其名、难得一见的金鳞战将。
众仙之间总是广传这段佳话,数百年来,赤玉仙君仅用一柄长刀拦下万千邪魔,若是旁的仙君斩除恶灵需用三分力气,她便非得出十分蛮力。
于是她那柄天帝赐予的宝刀,时不时就会被她的仙力震得四分五裂,以示对主人用刀方式的不满。
长刀碎裂数回,赤玉仙君却视若珍宝,从未有弃置的打算。
每逢刀身尽碎,她便会用仙元暂且维系那把刀,回到天庭内找最好的仙匠,经过凝锻聚合,再持宝刀回天北征战。
传说那刀上的裂痕,每一道都凝聚着万千邪魔的魂魄,会使得它们心生畏惧,令它们不敢踏进天界。
赤玉是妖魔面前那道跨不去的天坎,是稳定仙界的那一根定心柱。
天庭上空终日盘旋的传信天鹤,也跟着仙众们飞远了,它们振翅而过,留下了几片金羽,轻翩落在了台阶上。
往常负责清扫羽毛的小仙不在,自然也跟去参加这样的盛会了。
天庭空荡又安静,气氛有些许凝重。
只有两位神仙没有收到邀请——
其中一位即是杨岁卿。
杨岁卿是一介文泉司的小小文官,他半跪在庭中央,面上既没有等待的不耐烦,也没有焦躁急迫,神色淡淡的。
在天帝眼中,他是一如往年的呆板样子。
一想到赤玉仙君,眼前的仙人便会令天帝更加恨铁不成钢。
“隐石,”天帝叫着杨岁卿的仙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你那破烂……文泉司。可有什么新进展?”
“不如何,”杨岁卿淡然道,“缺本少册,混乱不堪。”
天帝望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清悠模样,顿时无言以对。他盯着杨岁卿,若是旁的仙君被这般恐怖的眼神盯着,大概早就汗流浃背,跪地直呼“天帝恕罪”了。
但杨岁卿并非这般好拿捏的神仙——三百年前,他从天南边界杀了回来,血染战甲,他亦如今日一般神色淡然地半跪着,领下了天帝赏赐的金鳞甲。
他手中那把天地至宝锻造的荻花剑摆在身侧,碎得只剩个剑柄。
那时,天帝想要将他与赤玉仙君并封为天界金鳞战将之一,亦期望他继续恪守仙职、剑斩邪魔。
然而杨岁卿手握残柄,不卑不亢地对天帝说:“天南边境我已平。我请离天庭。”
新天帝刚刚上任就要被迫面对下属离职,心里也有些惶然。
他知道杨岁卿常年在外征战,人际关系浅薄,只与赤玉仙君有些酒肉交情,其余仙众一概与他不熟。
众仙见识过他浑身被妖血侵染,从天南边境一路走回仙邸,因而他们无人不畏惧隐石仙君威势。
听了杨岁卿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们只敢挤眉弄眼地表示自己很惊讶,没仙出来帮天帝说上一句话。
唯一能帮忙的赤玉仙君则是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异色。
当然,她也没吱声。
天帝递去求助的眼神,都被赤玉左顾右盼躲了过去。
于是他便知,隐石仙君已与她事先通好了气,只等着他发话了。
但他不能轻易遂了杨岁卿的愿。
天庭众仙皆知,天界众将芸芸,却只有天定的两大战将——北为赤玉,南为隐石。两仙功绩甚至写进了改朝换代的仙史里。
哪怕杨岁卿什么都不干,都能在天庭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新天帝本以为自己刚一上任,便得两位爱将,美哉美哉,这新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谁知道这隐石不是“隐石”,而是一块难啃的臭石头!
隐石要撂挑子不干了!
一副现在就要跳谪仙台回去,重生做个混世大魔头的死样子!
天帝转念一想,不能这么放他走。
万一他要下界历练,凭他的本事,成魔成圣、称霸三界压根不在话下,届时将是个大麻烦。
天帝只能捏着鼻子问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只要你待在天庭。
隐石仙君想了想,退而求其次,打算搞个劳什子文泉司,说着要广录天下之书。
但天帝每每派仙使去瞧杨岁卿的进度,他都在文泉司的庭院里浇花除草,花草糟蹋了不少,但书是一本也没见他读!
“既然毫无进展……那你今日找我,又有何事?”
“我需要个徒弟,帮我分活。”
——你哪有什么活,这文泉司不就是个专门为你辟出的养老地吗?
天帝不禁蹙眉,但他转念一想,莫非隐石仙君终于想开了,打算好好把文泉司张罗起来了?
他刚有此念头,就被自己打消了,看杨岁卿终日作弄花草的模样,也不打算好好干,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了。
正如每年天庭需要开办一回蟠桃大会,纵使成为高高在上的神仙,大伙仍然无法免俗,需要热热闹闹的群仙聚会。
“年事已高”的隐石仙君肯定是怕寂寞了。
早在天帝自己成仙时,那隐石仙君就已成了天庭的一个远古传说,没有神仙知道他是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
况且除了赤玉仙君,仙界更是没有神仙敢搭理隐石仙君。
天帝觉得自己的推测特别合理,他和颜悦色道:“准了。你要自己挑人,还是让仙印司为你物色?”
他心里琢磨,自己还得交代一番仙印司,挑选一个年轻活泼、遇事乐观冷静、抗压能力强的小神仙。
这样一来,此人不仅能帮上杨岁卿的忙,还能至少干点活,把那个文泉司做起来。
想当初杨岁卿给他画了个大饼,说自己要汇聚天下文思、集三界之书,他听信了——现在看来还是零进度。
最重要还不是这些。
而是他需要让隐石仙君尽量对天庭重新燃起归属感,不能让他下界为祸人间。
“我挑。”
杨岁卿仍是那幅让人看不出悲喜的淡定样子,应答后行了个简礼离开了。
天帝观他神色,不由大喜,认为自己猜测全对。
这位前战将一定是老树开花,想要个年轻徒弟解闷了。
天庭的办事效率极高,天帝打发了杨岁卿后,先是赶去为赤玉仙君好好地筹办了接风洗尘宴会。
随后,他即刻差遣仙印司,从近日成仙的名单里挑了几位资质甚好的神仙,命仙印司的仙使去文泉司给仙君递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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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印司的仙使,原是个兔妖修炼成精的。
从她成仙起,就莫名十分惧怕隐石仙君。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听着祖母的故事长大:当年天南边境涌现了一个巨大的梦魇漩涡,天南众妖因梦涡入了魔,妄图集体进犯天界。
那时的隐石仙君十分嗜杀,一仙、一剑,只用了数十年便荡平了妖潮。
他身上侵染的妖血,大约比祖母吃过的盐还多!
小小仙使站在文泉司的门前,瑟缩着抖了抖身体,曾经她也是领了天帝之命,来到这里找隐石仙君了解文泉司的搭建情况。
那时她只道这里是个给仙兽走的小门,正当她左晃右晃,寻找着文泉司大门究竟在哪里。
察觉到外人气息的隐石仙君,就那么施施然从那小门里出来了,还顺手扶了一把门上歪斜的文泉司招牌。
那一刻她与隐石仙君对视,险些吓得仙丹破裂。
现在的仙使来得多了,也没有当年那么惧怕了。
她用仙法轻轻叩叩门,幽幽地呼唤着“隐石仙君、隐石仙君,你开开门啊……”
斑驳的木门无风自动,骤然洞开。
仙使浑身一颤,差点吓出原形。
杨岁卿已达无诀无法之境,身无佩剑,也无需念动仙法口诀,手上功夫也没闲着。
他穿着一袭朴素青衣,当年荻花剑没找回几片剑碎,他如今只挂了一把普通石剑。
仙君又在浇他那些半死不活的仙草仙花,这场面看着真是毛骨悚然。
他那只曾经提剑鞘的左手,正捻着一株仙草枯黄打卷的叶子细细观察,杀遍众妖的右手,则是提着仙露壶,往那些花盆里一个劲儿地灌着天地精华。
那些仙草瞧着都是稀罕品种,仙使原本就是兔妖,天生与花草亲近,时常打理仙印司的花花草草,她放眼望去,发现这里有几样品种,竟是天北玄境才能催生的仙植。
另外还有一些仙草,她竟也不认得名目,应是极其罕见的品种。
看着那花叶形状,也是旱地生长的仙草。真真是暴殄天物!
仙使暗自思忖,人人都说赤玉仙君与隐石仙君常常设宴约酒,那些大约是赤玉带回来送他的伴手礼了。
可惜这些名贵草木,全被他养出了一幅即将归西的死模样。
仙使有口难言地望着他手里的仙露,面容都忍不住微微扭曲了,那些花草明显被浇得太过,再继续这般残害下去,这样好的草木也禁不住他糟蹋。
小兔子仙使努力忍了忍,开口道:“隐石仙君……我来送仙人名单了。你的花……还是别再浇了。”
杨岁卿微微抬眼瞧了她一眼,手里的仙露壶又倾了倾,那些仙露从盆沿漫了出来。
仙使只能继续在心里发出一声惨叫。
“不可,赤玉说要一周浇一回,不得怠慢。”
可是天北玄境很干旱,我们天庭气候特别湿润!
这几盆仙土的表面,明显还没干透啊!
仙使在内心哭喊,不禁为这些仙草们疯狂默哀。
杨岁卿平时收着仙威,但仙使仍会被他的气场吓到。
她也不敢多说,生怕触了杨岁卿霉头,赶忙递出记着仙人们名单的仙牌木屉,一溜烟跑了。
算了算了,仙君的花可以死了再种,她的小命却只有一条!
杨岁卿一手搂着木屉,一手扒拉着那些仙牌。只好放下了仙露水壶,终于没再浇他那些丧眉搭眼的仙花仙草了。
他低头扫了一眼众多仙牌,眼神在其间跳跃,似乎在玩“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的游戏。
游戏结束,一枚刻着“闻人月”的仙牌脱颖而出。
很好,这个倒霉蛋就要成为他的徒弟了。
第一次尝试写长篇,以前全在搞短篇,希望好评多多,我会努力坚持下去滴~
ps:赤玉和隐石没有任何感情线,本文感情戏不狗血,赤玉爱的是自己的宝刀,可以放心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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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仙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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