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行飞快转过脸，当看到乌尸和踏叶脸上的表情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失。
乌尸望着青铜巨船，不停的眨动眼睛，好像并不相信自己看见的。
踏叶额头上的汗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
铛琅琅！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中，玄塔上蔓延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巨蟒般从船上蜿蜒延伸到几人面前，周围的建筑如同失去存在虚化物体，任其穿透。
枣红齐胸襦裙的女孩儿沿着铁索往下走，身后跟着一个井口那么大的绿色光圈。
“是我.......我不该说的.......”踏叶终于发出点细碎的颤音。
风无行整颗心已经跌落谷底，真是没想到，罪岸刑者居然是个人偶模样的小女孩。
另外，此地作为血影阁的秘密据点之一，连朝云国官家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当真是听见踏叶的那些话么？
待对方走到距离他们一丈处，风无行终于看清楚女孩身后的东西，并非什么光圈，那是一颗巨大眼球，眼瞳呈现渐变的琉璃绿，最深处中间一根狭长黑色竖瞳，这颗眼球居然在独立行走，用它本该连接大脑的血红神经在锁链上扭动前行。
风无行仅有三年的记忆和见识，任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都搞不清楚是什么。
“刑者大人，饶命！”乌尸陡然匍匐跪地。
踏叶连忙跪了下去，整个脑袋都贴着地，嘴里喃喃着：“他听见了，我们要死了，真的是神明能听见，这么年轻就要死了吗？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想多赚点灵石.......”
风无行微愕，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是种很不妙的感觉。
女孩那两倍常人大小的眼睛抬起，视线落在风无行身上，露出尖尖的牙齿，“我们又见面了。”
跟在她身后的硕大眼球近处看血丝遍布，愈发狰狞骇人，绿色眼瞳对着他们三个上下扫视。
“你为什么不跪？”罪岸刑者咯咯一笑，即便是白天，听起来仍然像是午夜鬼语，令人毛骨悚然。
风无行没动，能打打，打不过就死，难道跪下他们会因此变得仁慈吗？
“快点！”乌尸的汗水没来得及凝冰，一滴一滴打湿了地面，眼里满是急切，“快跪下。”
风无行盯着乌尸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屈膝跪地。
“咯咯咯咯.......”
尖细笑声刹那充满整座楼，小女孩从风无行身上移开目光，就像已经驯服了一条狗，不再浪费眼神，圆圆的大脑袋转向乌尸，眼睛一眯：“嘻，你的眼睛可真有趣，要不要做我的傀儡？”
“不.......”乌尸抖如筛糠道：“刑者大人饶命。”
“哼。”女娃儿口气忽冷，“刑者大人有话要问你。”
“请，请示下。”乌尸答得飞快。
“是谁想杀天枢宗五子？”
这在血影阁来说属于客户机密，绝对不能说，当然，乌尸也不知道。
他艰涩回答：“我，我不知道。”
女娃儿古怪的笑了两声，对着身后的东西说，“他在说什么？”
就听一道沉厚如乌尸的嗓音绘声绘色的说着，“还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保密的手段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买家在黑市里直接把酬劳和要求交给第三方，我们不仅不知道买家是谁，连第三方是谁都不清楚，哎，阁主果然有先见之明啊。”
“你不老实！”女娃儿一巴掌甩在乌尸脸上。
乌尸向后翻了五六个跟头，牙齿掉落满地，半边脸肿起来老高。
这一掌的力气大如牛，风无行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到女娃儿身后那个眼睛上，这居然能看见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它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它......实在太可怕了，比传说中的更可怕........”那道会模仿的声音嗓音接着又说。
“好了，不要说这些废话。”女娃儿不耐烦的打断。
风无行正看着，突然发现硕大眼球瞳孔裂开一张嘴巴，嘴里面的红色血肉又张开，全是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瞳里面再次长出张小嘴，小嘴里面........
轰！
风无行的脑袋像是被人抡起甩圈，天旋地转。
呕，胃酸直往胃部涌来，他连忙将目光挪开去，目光凝聚在远处的某个点上。
意外的，他看见了一道身影。
在古怪的大船上，有道黑色身影站在八角古塔第三层外廊，浓雾笼罩住整个身形，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虽然看不太真切，但风无行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如实质的注视。
风无行没有移开视线，哪怕迎面的压迫感再强，他依然想要仔细去分辨那个人，因为对方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越仔细分辨，就越气馁，根本无法看清楚。
女娃儿：“你说说，他们在想什么？”
大眼珠：“他们？哦，这个人说——船上的家伙，非要站在塔外面，让雾气笼罩自己，故作神秘高人，要是这种时候突然从塔上摔下就神作了，嗯，底下缺少个滑铲过去公主抱的人，我要是能有个逃之夭夭就跳跃过去，他以为我要抱住他时，我伸出一条腿，嘎，就把他踢飞，让他感受风一样自由自在的感觉......”
风无行：等等，那是我的声音？
“我爹听见了。”女娃儿指着风无行，阴恻恻咧嘴，“你死定了。”
爹？
难道罪岸刑者另有其人？
风无行正想着，就听到“踏叶”的声音。
“我还有七个上品灵石，五十一两白银没花完，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照顾红风鬼，直接去楼下找个婆娘破处，我不能到死都是个.......等等它刚刚说什么？那个能看透人心里话的恐怖眼珠子是在说谁心里想的呢，是红风鬼？他，他到底在想什么啊，真的不怕死吗？救命啊，别想了，啊，啊，它在读我心里的话了，我不能想了，停下停下........”
“昨日有人弄坏船上一个傀儡。”女娃儿笑容变得恶意，一会儿看僵硬的乌尸一会儿看颤抖的踏叶，阴恻恻道：“你们需要用一个人来抵债。”
风无行刚想开口，就听见旁边的乌尸大声道，“用他。”
风无行看了过去。
没听错，也没有看错，乌尸正指着自己。
女娃儿眯起眼睛，“你确定？”
乌尸身上的汗水将衣服打湿，额头两侧凝着白霜，有种滑稽的感觉，但他说的话让风无行再次惊讶，“能侍奉刑者，那是他的福气。”
“你也可以拥有这种福气。”女娃儿鼓动。
乌尸咽喉一滚，“这，我......红风鬼做的事情，自然该他承担。”
女娃儿则转向风无行，“你呢？你想选谁？”
风无行：“我也可以选？”
女娃儿双手盘胸：“当然，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其他人。”
风无行笑道：“你不是早就已经选好了吗？耍人好玩吗？”
女娃儿看了他一眼，露出游戏被识破的气馁的表情，问身后的竖瞳大眼睛，“他们都在想什么？”
长着无数嘴巴和眼睛的竖瞳大眼睛转向乌尸，“他说——他一直觉得欠我人情，他一定会答应的。”
竖瞳大眼睛看向风无行，“他说——柳知没杀，这单只到手一半前款，不够还给乌尸大哥一百枚上品灵石，可该怎么办？”
它又看向踏叶，“我就知道有一天会这样，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把他当成好朋友，他一直把你当个试验体而已，连个老鼠都不如，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那些药钱，你欠我一顿饭，还有糖，你都没给.......呜呜，你要死了，你马上就要死了。”
“下辈子有机会我会补上的。”风无行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踏叶的肩膀，真可怜，被吓成这样，不像我，都要死了，一身轻松。
可是他想到一件事，心缓缓沉了下去，没再回头去看乌尸。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真的很恶劣。
“好玩，哈哈。”女娃儿拍掌，话音刚落便抬起手来。
一根红血丝突然从风无行的胸口钻了出来，紧接着从手腕处，从膝盖处，从脖子，从腰部无数根红血丝穿透血肉卷曲着飞了出来，一一落入女娃儿手指间。
风无行感受到自己的关节骨头肌肉，甚至内脏都在被一股穿行其中的力量牵引控制，有些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自己身上剥离掉落。
那些东西是——自由。
樊狰：今日捕获一个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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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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