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
赵璟点头：“嗯。”
破万法再次强调：“结了契一辈子都不能改了。你若是反悔，也奈何不得。”
它这般反复强调，又有一丝不明显的急迫，赵璟隐隐感觉诡异，但并未察觉出哪里不对，便对它郑重其事道：“我不会后悔。”
破万法满意地点了点剑鞘，飘了过去。
结契的过程很快。剑主和剑的记忆会于一瞬间共享，在破万法的记忆中，赵璟只看见了一片虚无。
这剑不知年岁几何，虽不能像人一样修炼，但论实力是胜过他的。八成是不想叫他看见回忆吧。
结契方才结束，赵璟难掩激动，正准备好好端详一番新宝贝，漆黑长剑比他还激动，猖狂地仰天长笑：“不枉我苦守寒窑数百年，终于等到今天！！！”
赵璟嘴角的笑容一凝。
这种疯癫的状态一定是他眼花了吧？
是吧？
破万法哪里还有方才的稳重端庄，兴致勃勃地凑到他跟前道：“快，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就快马加鞭地回去。”
赵璟语气礼貌中带着惶恐：“……您请说。”
破万法大摇大摆地在石上坐下，若它是个人，此时的姿势应当是“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
“说说，你喜欢谁啊？”
赵璟懵了：“我不……”
“别骗我。”长剑打断他，俨然像一个热爱八卦的长辈，“你红鸾星动，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它重重地在“看”上咬字，赵璟脑中闪过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顿时懊恼不已：“那你何必问我！你不是已经……看见了。”
“我好奇不行吗？快给我讲两句……”
……
天门秘境应时于第六日黄昏时分结束，从三问开始就分开的三人又重聚在天门之外。
兰凌枝腰间挂着一把品月蓝长剑，名为【忘川】，是以黄泉之水锻造而成，在七剑池中的实力仅略逊于破万法。这把剑本不想出山，但不知为何，如今还是跟他走了。
——以上内容来自破万法的倾情解说。它结契成功后就彻底不装了，抛弃了一切高冷的伪装，跟个喇叭一样叭叭叭。
但燕流云竟是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还不待赵璟问，燕流云就迫不及待地要展示：“小赵你快演一个要和我打架的对手！”
“好。”赵璟不懂但配合，刚抽出剑摆出架势，只听燕流云大喝一声“且慢”，他依言顿住，示以疑惑的眼神——然后面前霍然弹出来一面巨大的、宽广的盾牌。
若是在实战中，这盾八成能把毫无预备的对手弹飞。
赵璟失笑：“这……”
燕流云扶着盾牌边边狂笑不已：“就是这样！它就叫‘且慢！’是不是很特别啊哈哈哈——”
这面名叫【且慢】的盾正在和破万法大倒苦水：“没见过这么能唠的人，他说没武器问他太寂寞了，让我问他，我一听感觉确实可怜，就问了两句，然后他拉着我聊了三个时辰！”
“整整三个时辰！把我们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我哪里顶得住？”
这一剑一盾说话暂时屏蔽了燕流云，却没有不让其他两人听，兰凌枝听闻此番经历，悄悄对赵璟道：“是真的，他真能说三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赵璟心有戚戚：“我感觉我的剑也能。”
长风猎猎，正是日薄西山之时，生命宛如朝阳蓬勃上升的少年却从不会触景伤情。
由于七剑池的部分武器被带走，天门山上的七宝辉光也消失了几团。整个天门密境渐渐合拢，等待着下一次开启。
至此，第一次宗门大型密境试炼就此结束。
每回结束历练，他们的行为都非常统一——各回各家，各找各师父。
一看到逍遥峰标志性的柳树，赵璟就不自觉的雀跃起来了。
每次走这条路上山，先是刻着“从心所欲，自在逍遥”的山石，再是道路两侧排排垂柳婀娜，再多走几步，便是别柳居古朴的门廊，亭台水榭……
逍遥峰上少有花卉。最亮眼的一抹颜色，常常就是江南行常穿的那一种明黄，像沐浴阳光的迎春花般明媚。
赵璟的脚步慢了几分。
如果真如破万法所说，他红鸾星动，那此时此刻的喜悦和期待，是否就是不正当、也不应该的？
但他也不是一张白纸，从前专门没收话本难免涉猎颇多，也耳濡目染地懂得几分道理。在年轻气盛之时，受到刺激就有可能上火，也未必就是那种感情。
更何况，他从前也从未对分桃之好起过兴趣。
赵璟又不太确定了。他拍了两下额头让自己清醒清醒，触手略略发烫，忽而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这般纠结来纠结去，只不过是想保持原状，没有负罪感地和师尊待在一起罢了。
但这原状……想起懵然无知时被师尊抱着摸脑袋，追问“再说一遍你喜欢谁”，赵璟耳根微红，心道他现在未必能把持得住……
他心里冒出来两个小人，操着截然相反的声音开始辩驳——
一个纯黑的小人道：“就装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可以和师尊像以前一样相处，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好吗？打死不认，谁能发现？”
另一个纯白小人道：“你以为纸就包得住火？现在被摸摸脑袋就能满足，以后呢？还不如早做打算，早断念想！”
纯黑小人曰：“可我舍不得。”
纯白小人恨铁不成钢：“没出息！”
破万法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他脑海中喟叹：“这也不怪你啊小赵，如此风神秀逸的美人，怕是无人能控制住自己。”
它霸气侧漏古朴庄重的初形象此时已碎了一地，捡也捡不起来。
赵璟脑中的天人交战一时也接不上了，无可奈何地按住剑鞘：“我待会要把你眼睛蒙起来，免得你抻着个脖子就盯着我师父看。他很强的，绝对会察觉到。”
“你蒙起来，我也已经在记忆里看见了你亲亲心上人的尊容。”破万法反问道，“再说，你知道我这把剑上哪处是眼睛么？”
赵璟淡定道：“不准再说美人、心上人以及其他诸如此类不恭敬的词。”
不都说本命剑和剑主的性格是相似的吗，怎么破万法就这么碎嘴子？
“小古板，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破万法怒其不争地叹气，“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讨人喜欢？得是越坏越好……”
在铺天盖地的絮叨中，赵璟捏了捏眉心，推开别柳院的大门。
他终于体悟到那句“若是反悔你也奈何不得”的份量。
从前安安静静了十来年，连交的朋友都是兰凌枝这种能不说话就不说的，当初本还觉得师尊是相当活泼了，没想到如今他身边一个比一个能唠。
门扉刚开，一把冰蓝长剑就欢欣鼓舞地迎了上来，仿佛专程在等候归客。
赵璟很喜欢这把性情可爱、屡屡帮助他的剑，笑着同它打招呼：“越流霜，你是在专门迎接我吗？”
越流霜点了点剑鞘，却突然感受到了陌生的剑气。
它难以置信地飘过来，绕着破万法看了一圈。
虽然剑没有表情和神态，但赵璟无端觉得，它此时已经如临大敌，大受打击，大为崩溃，俨然在要哭的边缘。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江南行一副偶然路过、无意发现的样子，随手把越流霜薅回来，熟练地拍拍剑把权当安慰，这才抬眼看向赵璟，声音轻飘飘的含着笑意：“还顺利吗？”
对上这双天生含情脉脉的笑眼，赵璟下意识站得更直了，反应过来后喉结轻滚，道：“……顺利的。”
江南行点头，收回越流霜，施施然在院中水边的石桌旁坐下。
这个信号赵璟是熟悉的，谈正事专用。他也在石桌对面坐下，斟酌片刻，选择以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开端：“师尊这次给的剑气不太一样。”
与鬼王正面遭遇时突然出现的那道剑气，与平常的不可同日而语，应当不普通。
江南行：“没什么不一样。”
赵璟点头。师尊不说，他可以自己去翻典籍查，问林峰主肯定不行，那就去问最是铁面无私的无情道峰主吧。
他明目张胆地观察了许久，但江南行似乎真没什么要说的，也对他的天门经历一个不问，与往日相比起来，甚至有些诡异的安静。
赵璟心中涌起一阵涩然。
……从前，从来都没有对他这样漠不关心过。
忍了又忍，质问终于脱口而出：“师尊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江南行讶然地一挑眉，随即笑了：“我在等你主动说。”
赵璟不解：“为什么？所有事我都会无有不说。”
江南行含笑摇摇头：“这句话错了。”
所有事。
无有不说。
赵璟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感觉，莫非是……秋后算账？
知道师尊敏锐，但这、这也未免太敏锐了吧？他还什么都没干啊！
眼看着小徒弟已经陷入自我怀疑的慌乱中，江南行唇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些许，站起身来，轻咳一声：“跟我进去。”
赵璟强作镇定：“去干什么？”
江南行垂眸看他，并无一丝居高临下的倨傲感，明净春光映在他的眼里，反而是如水般温和。
就是这样的眼神，总叫赵璟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能包容，都愿意包容，再严重之事，不过是滴水入海。
赵璟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师尊今日，是打算什么都不对我说吗？”
江南行莞尔一笑，说出来的话却出人意外：“教教你规矩。”
递被二胎气晕了的越流霜[彩虹屁]
昨天我和基友扼腕叹息，现在剑都有剑灵，玩不了某种play好可惜！（虽然写了也不能放）
然后她说：你不是写得相当于剑是他们俩的两个孩子吗？那就让俩崽回避一下呗，让小赵耳根红红地把越流霜叫出来，说你们出去玩一会先别回来。
我：然后越流霜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师父说别问了玩你的去吧！
基友宝真是天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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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师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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