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阴济白低骂一声，迅速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同时扬声道：
“我们没有恶意。请问诸位是否方便现身说话？我是自异世而来的老师，想和您谈些您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
空气里没有任何应答，好像刚才的声响只是三人幻觉一般。
直到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潜在危险，阴济白这才放缓了神情，开始四处打量这简陋的环境。
看起来确实和小孩子的简笔画别无二致，黑色线条简陋到甚至看不出屋内摆设的具体轮廓。
他们不再执着于声音的来源，纷纷开始寻找起阴济白口中那所谓的“图文信息”。
确实该庆幸这个黑域的诡异们喜食色彩，因此把大部分黑色文字都完整保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黑色的味道不好吃？不过这似乎不重要了，因为眼下重要的还是手上事。
三人在枯燥的文字世界里来回翻找着，试图寻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片刻后，云清突然开口叫了阴济白一声：
“师尊？我好像……找到了。”
他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其余两人的所有注意力，阴济白快步走到少年身边，接过那几张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的白色纸片。
很可爱的手写字体，似乎是少女用来记录心事的笔记本，但纸质却出乎意料的松软。
如果这个世界有颜色的话，它大概率会是岁月沉淀后的棕灰吧。
“9月1日，晴。
今天学校发生了非常魔幻的事情！太奇怪了，我怀疑我们生活在一个卡通世界里。
妈妈带去野营的便当居然褪色了！！！”
小朋友往后面的空纸上画了满满一整页感叹号，由此可见他的震惊和疑惑。
继续往后翻去，日记还在持续着
“今天的午餐是西红柿炒肉，我讨厌吃西红杮！老师允许我们在自己喜欢的景点和朋友取景，所以我和昊昊决定互换午餐。
天上灰蒙蒙的。我们坐在公园长椅上，我打开餐盒，似乎下雨了。”
稚嫩的笔迹在文字周围画了很多小乌云，在往下滴着雨点。
“有一滴黑黑的东西滴进了我的餐盒里，以为是小虫子，但它居然散开了。不想吃午饭，问了昊昊，他也不吃。
于是我们想把饭倒在路边，不可以被妈妈发现。但是下一秒，西红柿就褪色了！”
文字下似乎用黑笔画了许多奇怪的图案，他想画出这奇特的一幕，但可惜笔力不足，最后全都勾去了。
其他笔记里和这一篇大同小异，都是小孩在以他的角度叙述周围世界发生的诡异转变。
阴济白翻了很久，直到最后一页，依旧是9月1日这一天，上面再没有活泼的文字和图案，只有简短一句：
“人也开始褪色了！”
虽然这几页日记都是黑色的，但透过图案和笔记依稀可以窥见它当初的绚丽，那是独属于孩童的想象力，用笔墨在白纸上浇灌而生的花，现在早已枯萎，种花人也不知所踪。
“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黑江朝窗外看不到尽头的虚无白色里看去，片刻后才低声道：
“……没有。”
阴济白见状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白色纸张，走到那一片漆黑前，试探着用手推了下门板。
果然，纹丝不动。
“师尊，需要我的帮助吗？”
云清看着他手下那片深色，舔了舔嘴唇，乖巧问道。
“不了。”
阴济白闻言，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可不想还没沟通就和人家先结下梁子。
看到用蛮力确实出不了这屋子，阴济白终于放下手。重新打量屋内片刻后，他突然走到窗前，把手朝那片虚无白色里一伸。
手臂毫无阻碍的从中穿过。
在这个平面世界里没有空间可言，所以在三人眼中，窗外的白和屋内出如一辙，完美处在同一个图层里。
但这可是真实的世界，不是简笔画。两种单调的色彩只会影响人的视觉效果，并不会改变空间。
阴济白回头，和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底。
但阴济白却并没有这么轻易从窗户里翻出去。他有些犹豫，刚才空气里的那声轻笑绝不是幻觉，这片黑域的诡异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它们没有动手，阴济白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从诡异眼皮子底下离开无异于对它们的挑衅，他摸不清那群生物究竟在想什么，是逗弄，还是考验？
“老师？”
阴济白回神，身后两个孩子都在看着他，没有动作，安静等待着阴济白的下一步指挥。
“你们先走吧。”
片刻后，阴济白心里终于有了定夺。
他让开窗前，朝两人摆了摆手，轻声道：
“在外面等我，没有危险尽量别动手。这是人家的地盘，主动挑起矛盾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黑江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做声，迅速翻身离开了。
只有云清还站在原地看着阴济白，迟迟都没有动作。
“怎么？”
阴济白注意到了少年的固执神色，抬手揉了把他毛茸茸的黑发，语气还算温柔道：
“去吧，别担心我，怎么都不会出问题的。”
“怎么不会出问题！”
云清咬着唇角，挡在阴济白的面前，神色不为所动
“我不会干扰你的，师尊。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阴济白闻言，心里不觉有些好笑。怎么被他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见不到了。
“不行，出去。”
他拎着少年的后颈把人拖到窗前：
“你也看刚才日记里的内容了，有什么发现？”
云清乖乖跟着师尊的手走，没有反抗。闻言想了想才道：
“黑色的雨？不过我认为他的描述和现实里肯定会有偏差，毕竟只是小孩子的主观推测……”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触及窗前的黑色细线，声音越来越小。
阴济白见他总算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也不再多说，而是用力推了推少年的后背
“快走。”
他低声道：
“我们早就被包围了。要动手它们早就动手了，那些诡异对我说的东西感兴趣，你先出去，让我和它们好好谈谈。”
云清闻言，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盯着阴济白看了片刻，低声道了句注意安全，随后便灵巧的翻窗离开。
阴济白见少年终于肯离开，心底松了口气，随后便端正态度，朝屋里的一片黑处提高声音道：
“屋里的异族都已经离开。诸位如果有什么顾虑的，大可知会我一声，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里若有若无的潮湿腥气。
“很多年没好好进食了吧。”
阴济白等待片刻后无果，最后只得径直切入了主题：
“这片区域的颜色已经彻底消失了。在这个非黑即灰的世界里，想必你们的胃口也不是特别好吧？”
他直接说出了这一异族现在面临的窘状。尽管在它们的地盘上这会被视为挑衅，但阴济白并不想让对方看轻自己。
合法交易的第一步，先平等。
“很显然附近的色彩已经不够进食了。但你们不敢随便转移阵地吧？现在这种情况下，所有异族都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归属地。去别人的地盘觅食，无异于向别的种族开战。”
话音刚落的瞬间，阴济白面前的深色块突然动了起来。
它们如同纸上晕开的墨渍，在短暂分开后又重新聚合，身影慢慢组成了一个类人轮廓。
“你最好能说出什么好听话，好听到足够你能被允许活着走出去。”
声音嘶哑，不似人声，倒像是无数张纸反复摩擦出来的无生命响动。
不过阴济白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到目前来看，他遇到的所有异族都没有出现过人形，甚至不屑于了解人类语言，都需要用某种特别的方法进行沟通。
而这类异族在第一次听到阴济白说话时没有主动攻击，也从侧面证明了它们听得懂人话。
他带两个孩子来，虽然事先叮嘱过不能动手，但其实也在预防出现听不懂人话的异族先出手攻击的情况。
异族和异族间有某种奇特的沟通方式，但很遗憾阴济白并没有学会。
不过还好，没有出现伤亡。
片刻后阴济白回神，朝对方抛出了他的第一个筹码：
“我能帮你们和别的异种沟通。”
黑色人形闻言冷笑一声，看起来似乎对似不顾一屑。
“那又怎么样？”
阴济白知道他误会了，于是解释道：
“不是单纯的沟通，我能让你们随意来回别的异族界域。”
“虽然很厉害，但是小朋友，很抱歉，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阴济白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能被别人叫小朋友的一天，但他还是强忍不适，硬着头皮继续道：
“那一个充满色彩的世界呢？红，黄，蓝，绿……，而且生生不息，用之不竭。”
他尽量使自己直视面前的诡异，脸色平静，语气沉稳：
“我就来自那样一个世界。”
黑影闻言，果然沉默了片刻，这样的条件对他来说确实很富有吸引力。
“我要怎么相信你？”
良久，它这才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阴济白闻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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