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里,泄下层层皎洁的幽光,把四周的云也带亮了。
城内外各家各户俱挂起灯笼,橘黄的烛光摇曳,整个京师恍若白日。
马车停在巷口,一行四人顺着街边往前走。
出来摆摊的小贩多了,尤其是卖灯笼、小吃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好香。”苏清远瞧见卖栗粽团的,挪不开眼。
“这是栗粽团,甜口的。”萧怀谨知晓苏清远喜好吃甜食,也没问他要不要便掏了钱袋。
苏清远低首问道:“小鬼,吃吗?”
“哼。”萧怀澈转而跑到萧怀谨那边,抓着他的衣摆,“皇……兄长。”
“阿澈新牙方长齐,不能吃太多甜食,只能吃一个。”
“嗯嗯。”萧怀澈乖巧地点头。
栗粽团和粽子差不多,用鲜栗子煮熟碾成泥,再混上糯米粉、黍米粉和甜枣、白糖包在粽叶里放置蒸笼蒸熟即可。
萧怀谨掀开粽叶,小心翼翼递给苏清远,“烫。”
苏清远看着脸色蜡黄的萧怀澈,“你……”
“我有手,自己能剥。”萧怀澈搓着指尖,把栗粽团上的热气吹拂开,一点一点儿掀起来。
好吧,我没手。
苏清运尝了一口松软的栗粽团,滚烫甜糯。
吃完栗粽团,苏清远又吃了别的小吃。
走至街巷中心,人群涌动。搭了处小台子,许多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那边是?”
“押元。”萧怀谨道:“秋闱都是中秋后在各省放榜,中秋当天,各地的百姓,会聚在一起押解元。”
“那不是和赌坊一样么?”
萧怀谨刚想解释,萧怀澈嗤之以鼻不屑地说:“就中秋晚上允许押元,不过至多几文或一两,讨个彩头和热闹而已。”苏清远还未开口,萧怀澈多嘴了句,“内阁首辅,这都不知,笨。”
“阿澈!”萧怀谨皱着眉头。
“算了,算了。”苏清远拍了拍萧怀谨的手臂,“去那边看看。”
萧怀谨点头。
褚公公和萧怀澈走在后面,半蹲着,满脸怅然,“小殿下,您少说两句,皇上和苏大人……唉。”褚公公既怕小殿下的做法挨皇上骂,又怕皇上和苏大人会闹不愉快。在皇上跟前儿十几年,真是操碎了心。
萧怀澈顿了良久,“知道了。”
褚公公欣慰颔首,“小殿……”
“他不就是觊觎皇兄的皇位吗?他要给他好了,我只要皇兄。”
褚公公霎然变了脸色,“哎呦,小祖宗啊。这话千万别再说,要叫皇上晓得,又该罚殿下了。”
褚公公看着萧怀澈噘嘴往前走的模样,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毕竟小殿下还小,哪会知道苏大人不是觊觎皇位,是馋皇上的身子。
同在小巷口不远的地方,那人一眼便看见了褚公公和萧怀澈,“呵,看来他们都出来了。”
“但凭大人吩咐。”
那人勾唇一笑,眼里竟是鄙夷,“叫童深穿萧怀澈那样的衣裳尽快过来。”
“是。”
小皇帝啊,怪只能怪你自己,好南风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你要押?”萧怀谨见苏清远是神情蠢蠢欲动,从钱袋里拿出碎银,还未递过去,就被苏清远反问了。
“你觉得谁是京师这边的解元?”
“嗯……这个吧。”萧怀谨下巴微抬。
苏清远顺着看去,“你怎知道?”
迟疑良久,萧怀谨默默吐了俩字,“猜的。”
“我觉得那个叫江齐的会是解元。”
萧怀谨不解,“为何?”
苏清远支起下颌,仔细打量着木牌上的名字和画像,特认真答道:“仪表堂堂,将来必是状元郎。”
萧怀谨又把拿出的碎银塞回钱袋,“过了中秋就放榜,押元就不必了。”
苏清远,“……”
“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苏清远,“……”
“丁香小馄饨?”
“吃不下。”
“萝卜荠菜馅饼。”
“不爱吃萝卜,也不爱吃荠菜。”
萧怀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那……窝丝奶姜糖?”
“不要姜。”
“好,不放姜。”
萧怀谨又去小摊位那儿买了两根糖。
苏清远嘴里喊着糖,口齿不清道:“小鬼呢?”
萧怀谨扭头四处寻找,“喏,买河灯那儿,我们也去挑挑。”
摆挂在木架上的河灯琳琅满目,都是手工扎的,甚是精致小巧。有莲花的,有圆球的……小摊贩那儿还有纸笔墨,可以写寄语。
萧怀澈先挑了河灯写好了寄语要去放,萧怀谨赶紧让褚公公跟上,务必看紧。
“选好了吗?”
“嗯,要小兔子的。”苏清远指了木架上最上一排的兔子河灯。
小摊贩殷勤地准备拿竹竿勾下来,萧怀谨却往前一步,“我来。”
萧怀谨身量高挑,无需踮脚,抬手便够了两个,“我要跟你一样的。”
其中一只兔子河灯送苏清远手上,苏清远神神秘秘地拿了纸条写下寄语。
“清远写的什么?”
苏清远横掌挡在萧怀谨眼前,“你写你的,我不看,你也不许看我的。”
“好,好,不看。”萧怀谨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苏清远那儿瞟。
苏清远三两笔便写完了,“我先去放,你再去。”
“好好。”萧怀谨笑着摇头,“人多,你小心些。”
看着苏清远往护城河边走,萧怀谨也提笔讲寄语写好。
苏清远捧着烛火跳动正旺的兔子河灯,甚是欣喜。然而,他身后的那双眼睛已盯了他许久。
护城河边的人比别的地方更密集,人声嘈杂。
离护城河边还有五六尺之远,苏清远忽然听见那边大喊,“有人落水了。”
河边都挂了灯笼,稍亮堂些许。苏清远定睛细看,正在水里扑腾的身影像极了小鬼,衣服也一样……
落在水里的‘萧怀澈’扑腾着手,慢慢下沉。
“小鬼!”苏清远顾不得其他,只想到小鬼是萧怀谨的弟弟,立即扔了手里的兔子河灯,拨开人群,纵身跳进河里。
苏清远岸上逞英雄,其实是个旱鸭子。
“小……”近些天阴雨绵绵,现又是夜里,护城河的水冰凉刺骨。
苏清远此刻混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就是一定要救起小鬼。
“小鬼……”水声淹没了苏清远的话语,灌进了他的耳朵和口鼻中。
“小鬼!”苏清远明明触碰到他的手腕,想要把他往上拉。
衣衫明明不是特别厚实,却像浸了水的棉花,极其重。
“小……”水里的苏清远压根儿睁不开眼睛。
那种水里的窒息感仿若要死了一般,除了身体上的冷,还有心里的无措。
苏清远甚至最后连小鬼也顾不上,双脚只能拼命扑腾。
也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水中激荡起‘噗通’一响。
一双手臂环在苏清远的腰上,他闭紧眼睛,任由他拖拽。
岸上,两人皆是湿漉漉的,“清远,清远。”萧怀谨轻拍打着苏清远的脸。
与此同时,萧怀澈和褚公公亦赶来。
“哎呦喂,皇……”褚公公满是心疼,一时情急,差点儿喊了‘皇上’,还是萧怀澈拉住了他。
“清远……”萧怀谨唤了两三声,还没答应。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医术,管不得旁人在场,又是按压胸腔,又是对嘴渡气。往复数次,苏清远才把呛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小鬼,救……”
“清远,你先别说话,我抱你回去。”萧怀谨方才亦是使了力,无法再用内力替苏清远弄干头发,更何况这一身的湿哒哒,不尽快处理定要然风寒。
“兄长,擦一下脸吧。”萧怀澈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听到小鬼的声音,“还好,小鬼没,没……”苏清远窝在萧怀谨的怀里打着哆嗦。
萧怀谨接了锦帕,现给苏清远擦了脸,再胡乱把自己眉眼上的水珠擦干。
晕乎乎中苏清远只觉身上一轻,再有意识时,已然躺进了了马车内。
苏清远的手被萧怀谨紧紧握着,时而会感觉到嘴里哈出的热气。
马车停到宫门口,萧怀谨让褚公公火速去请了御医,萧怀澈则跟着他们一同去了长兴殿。
长兴殿内,萧怀谨凡事亲力亲为,替苏清远擦干身子,且换了件干净的衣裳。
“冷,冷。”苏清远打着寒颤。
萧怀谨拉过厚实的被絮盖在他身上,焦急地看向大殿门口。
好容易御医连拖带拽地赶到长兴殿,又被萧怀谨拉到床榻边。
“如何?他掉护城河里了,一直喊冷。”
“回皇上,苏大人自小体寒,护城河水凉。微臣开几剂风寒汤药,再修养修养即可无碍。”
“你说他自小体寒?”萧怀谨蹙眉看着瘦弱的苏清远,问道:“御医可有药方?”
“回皇上,体寒需日日滋补调息,非是一日之功。况且滋补与风寒药物相冲,不宜一同服用。”
“好,现开风寒药方,之后苏爱卿的体寒之症由你全权负责。”
“微臣遵旨。”
御医开了药方,褚公公煎好药后端过来。
萧怀谨二话没说,要亲自喂。
“皇上,还是奴婢来。”
“不了,药苦,你去备些蜜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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