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洛来见沈瑶,专门穿了一件玄色妆花缎大氅,领口处银狐裘拥着下颌,映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这番装扮,与他往日低调风格很是不同,沈瑶见了,一时竟移不开眼。
魏洛心里很是得意,明知故问,“一直看我,可是脸上有花?”
沈瑶笑嘻嘻挽住他胳膊,“殿下今日很好看,特别……美。”
“美?”魏洛满脸震惊,笑容僵在脸上,“什么美?我又不是伶人,怎么能美?”
他拿异样的眼神看沈瑶,一副你眼瞎、嘴还笨的表情。
沈瑶歪着脑袋,想半天才恍然记起,这个时代说贵族男性美,并不是夸人,而是调侃人轻浮。
魏洛是太子,更看重礼教,应该用“光风霁月”“玉树临风”等成语,来称赞其气质和才华。
而她偏说美,可不正犯他忌讳。
沈瑶笑得合不拢嘴。
魏洛狠狠瞪她一眼,气呼呼前行。
沈瑶撇撇嘴,快跑追去,“殿下,你生气了吗?”
魏洛不搭理。
沈瑶伸手扯他衣服,继续问:“真生气了?”
“没有。”
魏洛咬牙切齿。
沈瑶捂嘴一笑,继续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魏洛环顾四周,指着前方一家小摊,说道:“炙羊肉,我们去那儿。”
沈瑶看过去,一面旗幡悬于竹竿下,几张桌子依次摆放,周围陆续有客前去,生意看着确实不错。但是,但是那是路边摊!!
瞬间,沈瑶想起电视剧里,女主总会带豪门公子吃路边小食。没想到时空逆转,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她和魏洛身上。
一时哭笑不得。
尚在犹豫,魏洛已迫不及待拉她前去,沈瑶连忙制止,“殿下您看,那边人多,万一有贼人混入其中,该如何是好?”
一起食用路边小摊虽然浪漫,可是潜在隐患依旧很高,沈瑶爱惜小命,一点都不想冒这种风险。
她说完看向刘恒,示意他上前劝阻,没想到一向把魏洛安全挂在嘴边的人,这时候哼哼鼻子,直接置身事外。
沈瑶顿时头大。
魏洛道:“天子脚下,何来贼人?况且我微服出宫,自然带有护卫。”
沈瑶斜眼一瞅,果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便衣侍卫,这还是明面上的人,至于暗卫应该也有。总之东宫护卫周全,倒也不用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沈瑶大踏步往炙烤摊走去。
黄昏时间,食客很多,俩人便找个角落坐下,点好烤肉后,店家已将一坛酒拿到桌上。
沈瑶问:“要喝酒?”
“自然。”
刘恒倒酒,清冽的酒水流入碗中。
魏洛看着,疑惑问:“这是什么酒?”
沈瑶伸长脖子看了看,“白酒,也叫烧酒,极受京城百姓喜爱。”
刘恒抬眼扫过沈瑶面容,点头道:“是烧酒,因其酒烈,入口如“刀割”,故名烧刀子。殿下久居深宫,应该喝不习惯,奴婢这就换坛绍兴黄酒。”
刚欲拿走,魏洛立马伸手阻止,“不用,既是市井百姓常饮,我便尝尝。”
端起碗就要喝,刘恒忙劝道:“殿下,此酒性烈,极易醉人,咱们还是换黄酒吧。”
沈瑶也跟着点头,“烧酒度数高,殿下喝一小口尝尝就行,切不可贪杯。”
两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
魏洛顿感不快,出宫喝酒还要被人叨叨不停,而且看两人表情,一副他喝酒就会晕过去,他更不满了。
“不过一碗酒而已,怎么人家喝没事,偏我喝有事?”
正巧此时店家端着一盘烤肉过来,听见几人议论,跟着就道:“这烧酒是咱京城特色,纯爷们都喝。公子,咱家的酒采用高粱烧制,冬季饮用,消冷积寒气,对身体好着呢。”
“都听到了吧,喝酒去寒。”
魏洛说着浅尝一口,店家满含期待询问:“公子觉得如何?”
“呃,咳咳……”魏洛抿着唇,好久才悠悠道:“酒性实烈,不过喝下片刻,便有暖意涌起……酒不错……咳咳。”
不错个鬼!某人表情明显写着“难喝”二字,偏偏死鸭子嘴硬,沈瑶刚想揶揄他几句,店家忽然指着远方失声大叫:“诶,那里着火了!”
几人都循声望去。
隔着鳞次栉比的房屋,不远处正火光冲天,老远都能看到滚滚浓烟,只一会,空气中便充斥焦木气息。
沈瑶忍不住咳嗽几声,嘴里嘀咕着,“这么大的火,也不知谁家这么倒霉~”
“好像是你的书斋!!”
“……啊?”
*
四处都是烈焰与浓烟,伴随着房屋坍塌声,徐瑄趴在地上,咬着牙拼命向外爬。
由于臀部受伤使不上力气,他只能像蚯蚓般蠕动着身体,扭曲且不雅的姿势,不禁让他感到羞耻与愤恨。
待他抬起头时,眼里已布满红血丝,“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声音满是不甘。
距离他不远处,一个男人应声而来,黑色靴子抵在徐瑄眼前,“兄弟,死到临头还不知自己得罪了谁,可真够蠢的。”
“你……”
徐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死亡之刃从男人腰间拔出,随即冰冷匕首渐渐抵在自己下颌,徐瑄绝望闭上眼睛,“是,我从来都是一个蠢人、笨人,所以死之前,给我个明白……黄泉路上,我也好寻真正的仇人。”
“嗯……也行。”男人歪头思考一会,给出肯定回答,他靠近徐瑄耳边,声音轻柔地仿佛在安抚闹腾的孩子,“你听好了,雇我行凶之人乃永宁侯之子,现在你可以安心去了。”
话音落地,大门“砰”地一声剧烈倒地,如银瓶乍破,两人应声看去。
“贼人,放开他。”
沈瑶披着浸湿的大氅,直接冲了进来。由于寒冷,牙齿都在打颤,“官府之人就在外面,你若识相,赶紧束手就擒,否则……”
她越说声音越小,神情也越发不可置信,眼前人虽戴黑面巾,但这双眼睛分明是——赵良大哥!
赵良为什么要杀徐瑄?
沈瑶抬脚近前,正待问询,而赵良脚底一抹,迅速逃离。
“你没事吧?”
“你来做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徐瑄剧烈咳嗽几声,沈瑶蹙眉道:“别说那么多了,先赶紧出去。”
门外救援之人已至,沈瑶让人搀扶徐瑄出去,自己忙翻箱倒柜,将一把银票揣进怀中。
烧什么,都不能烧了钱!
徐瑄瞥了眼她,沉默而出。
大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救火的救火、围观的围观,待徐瑄出去后,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将大火扑灭。
幸运的是,大火只烧了前方宅院,四周邻舍并未波及,更无人员伤亡。
兵马司指挥肖阳也来了,他让卫队让人群驱散。
“贼人杀人放火,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肖阳走了过来,看向徐瑄。
徐瑄暗自沉吟会,才抬眸回答,“不知。”
“不知?你最近得罪谁,自己不清楚?”
肖阳抖抖衣袖,眼底闪着疑惑。
“我并未得罪任何人。”
徐瑄避开他探究目光,扫视周围。方才黑衣人逃离,现在还潜藏在黑暗中盯着自己吗?
他后背隐隐发凉。
沈瑶也扫视四周。不过她找的不是贼人,而是魏洛。
彼时大火骤起,四周嘈杂。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她无法坐以待毙。便不顾魏洛劝阻,端起一盆水,就往身上淋。
而魏洛只眼睁睁看着她冲入火海,救人,救徐瑄!
无力的声音在风中嘶吼,而后无情地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可沈瑶听到了,听到了他的“别去,回来”。
但她仍旧进去了,魏洛的声音被抛在身后,现在她平安出来,可夜色中,只剩焦木残烟,魏洛身影早已无踪。
沈瑶忽然心慌。
*
“殿下,奴婢早就说过,女人不可靠,尤其是她那样的女人——”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魏洛停下脚步,泛着冷光的眼眸瞪着刘恒。
刘恒顿时心里一咯噔,吓得忙闭上嘴巴,垂头不语。
可这次,魏洛没打算放过他,“说,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步步紧逼。
退无可退,刘恒抬起头,果断迎上他视线,“殿下既问奴婢,奴婢便犯颜进谏,沈姑娘——”
“算了,你不必说了。”魏洛扭头打断他,“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话,没一点新鲜词,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
刘恒跟在身后,连连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奴婢这般腌臜人,如何能评议沈姑娘。”
魏洛冷哼一声,声音仍旧冰凉,但冰凉之外,带着平日不曾有过的僵硬。
刘恒跟随魏洛数十年,如何看不出此时魏洛心情不佳,何止不佳,简直有杀人的冲动。所以这时候,还是不要上赶着讨骂好了。
寒风瑟瑟,呼呼刮过街道,也撩的人衣衫紊乱,魏洛随手解下身上大氅,扔给刘恒,“华而不实,丢了。”
这件大氅是专门穿给沈瑶看的,但现在,不要也罢。
刘恒接过,拿在手中没动。
魏洛便问,“怎么不丢?”
刘恒道:“殿下既不喜,可拿回宫焚烧。”视线扫过手中衣物,他又补充道:“东宫衣物不能随意丢弃。”
“你倒是记得清楚。”可魏洛偏要丢,他看着路边蹲着一个乞丐,随手指着说道:“给他……这是命令。”
乞丐眼眸一亮,今晚算是遇到贵人啦,他头磕地嘭嘭响,嘴里好话连篇蹦出,“公子好人哪!多谢公子,祝公子逢考必登科,娶妇必生子~”
魏洛视线落在他身上,随即笑了,“娶妇必生子?你对人都是这般说道?”
乞丐不明所以,抬眸间满是疑惑,还是刘恒咳嗽几声,将衣物扔给他,大声道:“还不快走。”
乞丐应声而起,刚欲转过身,清脆的女子声音随着寒风飘来,“等等。”
踌躇间,几人都眯眼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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