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位大厨没多久，参加面试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杜帆在会客厅围了一个非常简略的海选场地，等候区在右手靠门边，表演场地在最中间，正对着中间的则是嘉宾席，暂且称之为评委席吧。
“大家先在这坐，按照抽签到的号码依次展示自己的才艺。”工作人员把面试者们带到等候区，传达导演的意思，“咱们此次海选公平公正，那么有请一号选手上台。”
一号选手是个娃娃脸男生，很腼腆，他的经纪人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非常干练，在他上台前还握拳鼓励了一下。
覃阳暂时充当这次海选的主持人，他对这个男生的外形条件还是比较满意的，说话语气也温和，“小男生看起来有些害羞，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好，一号选手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潘肖意，是个rapper。”
rapper?
同类型选手任宁看着眼前男生腼腆到快要走下水道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言。
不料下一秒，潘肖意就起了范，“嘿，哟哟，嘿！”随着话筒传出吆喝，他也不再低调，摇头晃脑押起来。
“what's up 诞生于1999，爱穿黑色短袖，内向是我的保护色。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做，除了说唱感觉什么都不错，希望后悔的时候不会惊慌失措~大家的目光就是我的兴奋剂，大家好，我是来自H市的潘肖意。”
覃阳看着他各种手势，没忍住跟着比划了两下，“哎哟不错哦。能再给我们来一段freestyle吗？”
潘肖意：“……”
他太紧张了，freestyle不出来…
导演组的评委面露遗憾的表情，正要让二号上台，就见姜妤笙突然拿过一只话筒，“你不用紧张，是不是嗓子不太舒服？”
潘肖意赶紧点头，感激地看了姜妤笙两眼。
杜帆直觉姜妤笙是要干点什么，不然以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性格，不应该这时候主动跟潘肖意搭话。毕竟潘肖意自我定位是rapper，和任宁是撞通告的。
他暗暗示意摄像师给姜妤笙一个特写。
果然下一秒，姜妤笙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板四四方方的药，“嗓子不舒服就用金嗓子喉片呀，含一片清清凉凉，保证你到第二天都能歌声嘹亮。”稍顿片刻，她从凳子底下拿出了一个药箱，“买药，我只上百邦大药房。”
潘肖意：“……”
原来只是要打广告，我是不是感动地太早了一点？
其他嘉宾：“……”
他们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姜妤笙。说好的一起当评委老师，你居然借此机会打广告？是不是有点太卷了！
但是杜帆还真是非常欣赏姜妤笙的这种“卷王”行为。百邦大药房会选中他们节目组，一是因为他们便宜，那么多嘉宾加在一起打个广告也就只需要几十万的广告费，二则是他们看中了《小小明星向前冲》现在火起来的话题。
其实一开始百邦大药房看中的就是姜妤笙和她的艺人，比起相对低调的付欢欣那组，姜妤笙这几人明显更会来事，热度也高。
杜帆刚才还在绞尽脑汁得想要怎么把广告植入地自然、有趣，没想到这个一个大问题直接迎刃而解。能在录制花絮的时候把广告一直植入，不但节约了成本，还能让这段广告变得有趣，真是一举两得！
潘肖意的经纪人非常聪明，姜妤笙开始打广告的时候她就反应过来了，赶紧给站在台上一脸懵逼的潘肖意使眼色。
潘肖意回过神来，小跑下台从姜妤笙手上拿了一颗金嗓子含片，脸上还红红的，“谢谢姜老师。”
他把含片塞嘴里，顿时一股清凉直冲天灵盖。
姜妤笙满意地看着他的表现，笑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潘肖意咕咚一下把含片咽下去，表情愈发夸张，“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痒了，像吃了只鸡爪帮我挠了几下，舒坦。”
姜妤笙：“……”啊？
其他嘉宾：“……”
覃阳差点就直接喷笑出来，幸好他够专业，很努力地把自己的笑脸给收了回去，“好了一号嘉宾，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其他才艺？唱歌会吗？”
潘肖意连连点头，“会的！我来一首励志歌曲吧，在现在这种困难艰险的大环境下给大家一点鼓励。”
覃阳颔首，“请开始你的表演。”
潘肖意双手握着话筒，明亮的狗狗眼眯起，享受此刻的表演时光。随着他的身子慢慢地左右摇晃，激 情高昂的声音也从话筒传出，“我是逆蝶~逆风飞翔的蝶~就算轰轰烈烈，也要到达终点~我是逆蝶~”
“咳咳咳…”等他唱完两段，覃阳立马出声，“还有别的吗？”
潘肖意乖巧地点头，再次起范，摇动上半身，“我是泥巴，还在生活里挣扎~”
覃阳闭了闭眼，“下一首！”
潘肖意：“因为我是逆马，奔驰逆向的马~就算万人阻挡，也要刺破寒阳……”
覃阳干笑：“真的好励志。”
励志到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个内向腼腆的大男孩唱出来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认亲歌曲？
偏偏唱完，潘肖意还要神情认真地看着覃阳，“覃老师，您觉得我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歌手吗？”
覃阳对此问题微微一笑，“相信假以时日，互联网上到处都是你的后人。”
潘肖意满足地笑了。
……
抽中二号的选手也是个歌手，大概是潘肖意的表演太惊天动地，他没敢上台就选择了弃权。
“是不是轮到我们了？”
抽到三号的选手高高举起手，然后拖着自己的搭档——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上了台。
看到他们，覃阳脑中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个相声演员。
他试探地开口，“你们是准备表演相声吗？”
“偏见！覃老师你这是偏见！”瘦子一本正经地摆摆手，“不是一胖一瘦就得讲相声的，我跟我兄弟就是演员，我们有一颗当演员大红大紫的心！”
姜妤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还记得我们选人的要求吗？要一个艺人和一个经纪人，你们谁是经纪人？”
“我是！”
“我是！”胖瘦兄弟同时出声。
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符合条件后，两人同时尬笑了一声，然后开始狡辩。
“是这样的姜老师，既然是演员，那就有演好每个角色的觉悟，我们俩谁都可以胜任经纪人这个职位，因为我们的演技是杠杠的！”
姜妤笙笑了下，没反驳。
胖子演员试探性地开口，“那我们就开始表演了？”
姜妤笙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然后瘦子演员张开双臂，“现在我是一名被反派抓住的正义人士，正在受刑，我的好兄弟假意成为慎刑司一员，实际上是要来救我出去。”
才说完，瘦子就夸张地“啊~”了声，伴随着他的惨叫，他细长的脖子后仰，努力地暴露出青筋，接着又是身子一扭“啊！”
周乔依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感觉这个刑用的，把他爽到了？”
姜妤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谨言慎行。”
在瘦子“痛苦”地喊了几声后，胖子终于拎着一个食盒出场了，才靠近瘦子一点，他就开始挤眉弄眼，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姜妤笙礼貌地举起手，“这位演员，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舒服一定要趁早接受治疗。这边建议你用托百士，眼睛痒眼睛酸都能用托百士，一滴还你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眼神。托百士哪里买？百邦大药房，我最信任的药房。”
嘉宾们：“……”
不是，大袜子你真的只是个经纪人？你的脑子都用来想广告词了还是咋滴！
胖演员也非常聪明，他不打断姜妤笙，反而在她口播完以后飞快地过来接过眼药水往自己眼睛里滴了两滴。
“哇塞！世界一下子明亮了，眼前干净得好像能看清十米外站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嘉宾们嘴角一抽。
胖演员滴完眼药水就把药瓶放进了姜妤笙手心，他转身准备回去，可想到什么，他还是没忍住为自己澄清了一句，“姜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其实我刚才演绎的是个很有心机的慎刑司司员，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也观察了我兄弟的身体情况。就像这样——”
他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动自己的眼睛，解释道：“用眼睛画Z字形，看起来会很有心机。”
姜妤笙面不改色，“心机没看出来，倒是有点像黄鼠狼偷鸡。”
胖演员：“……”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努力酝酿很久后，憋出了一句，“姜老师，滴托百士，还您清澈眼神。”
姜妤笙：“……”
胖演员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舞台，此时台上演到了另一个片段，瘦演员身为正义人士怎么都不肯透露正义盟友的行踪，慎刑司直接用大刑处死了他。
胖演员怒视着前方，声音不断地打着颤，“我兄弟！你竟敢杀了他，你动他一根寒毛，我要毁了你的天堂！”
说着他做出亮剑的动作，眼泪也“唰”得流了下来。
周乔依佩服道：“虽然这个演员看起来不是很着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他居然一秒落泪了！”
“你忘了吗？”姜妤笙瞥了她一眼，语气悠然，“他刚刚滴了眼药水。”
周乔依：“……”还真是。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瘦子演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居然看不出一点表情的微变化和胸膛的起伏，看起来就跟真的去世了一样。
就在嘉宾们要感慨他的敬业的时候，愤怒的胖子演员要为兄弟报仇，慌不择路直接从瘦子演员身上跨了过去。这一跨可不得了，原本躺得笔直的瘦子演员猛地睁开眼，竟然直直地坐了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弯曲成鹰勾状，直接一个猴子捞月的大动作。
“嗷！”胖子演员捂着屁 股一蹦三尺高。
转头对上覃阳震撼的眼神，瘦子演员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什么动作。他讪笑一声，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右手。
“抱歉各位，条件反射，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还在演戏了。”
说完，他又笔直地倒了下去，邦的一声。
嘉宾们面面相觑，有点想笑，又怕笑了会伤到演员的自尊心。
先不说是不是条件反射，这一段真的是能播的吗？
……
来面试的嘉宾有不少，精神状态却非常的美妙，有在现场直接来一段小鸡舞的，也也有杂技表演，到最后竟然还有个胖胖的年轻人主动提出来帮姜妤笙打广告。
“姜老师，我看到你的药箱里还有一盒减肥药？给我个机会，我觉得我非常适合这个广告……”
姜妤笙也是才发现药箱底部放着这么一盒药，她面不改色地把这盒减肥药拿出来丢在地上。
“这个还是算了吧，减肥药这东西效果是真的好，它瘦小脑。不建议大家使用，我怕我出门的时候碰到太多傻子。”
杜帆：“……”
导演组人员打了几个激灵，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把姜妤笙那张嘴捂起来。
不过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减肥药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百邦大药房给他们的要求是至少录制四个产品的广告，他们四五个小时海选下来，早就超过指标了。区区一盒减肥药，不播也罢。
-
一场海选从上午十点钟直接进行到了傍晚，把所有的来宾筛选完，杜帆人麻了。
准备这场海选的目的是挑选一组民间高手，给更多无名的人一点机会，但是真的看完他们的演出后，他觉得有些人无名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综艺上面好歹还带着明星两个字，这些人会不会有点太无厘头了？
看着花了一天时间才录好的花絮，杜帆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笑点都非常到位，可我们要选的常驻嘉宾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几十组里没有一组是合适的吗？”
副导也无奈。
他其实觉得有几组嘉宾很有意思，比如潘肖意反差很大，在表演中能给人很大的惊喜。
又比如一胖一瘦那两个演员，他们就是纯纯的喜剧人，虽然他们嘴上说自己是演员，实际上每个夸张的表演都能逗得观众哄堂大笑，最关键的是他们非常有默契，这种默契能创造出很多节目效果。
要是他们现在进行的是一档喜剧综艺，他非得把那两组签下来不可。
副导安抚地拍了拍杜帆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我再从邮件里筛选一下，说不定有合适的人选。”
杜帆无奈点头，“只能是这样了，确定人选之前先看看他们之前有没有什么作品，嘉宾有节目效果是好事，但最好不能是一张白纸。让剪辑组今晚辛苦点熬个夜，白天的辛苦不能白费。”
副导应下了，也没再多耽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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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面试的嘉宾大多都是表演完被拒绝以后就走了，只有潘肖意和他的经纪人，胖瘦演员和一个说单口相声的女孩子一直等到面试结束。
几人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走之前还是找到姜妤笙表达感谢。
姜妤笙有些不明所以，“你们没有通过面试，为什么还要感谢我？”
潘肖意的经纪人笑了笑，把自己的艺人拉到了身前，“我是想要谢你帮我儿子解围，如果不是你打广告缓和氛围，他可能没有勇气进行后面的表演。”
胖瘦演员惊讶，“他你儿子？”
潘肖意的经纪人点了点头。
她简单地说了几句家里的情况，众人才明白她和潘肖意有多不容易。
原来潘肖意从出生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四岁时候才学会走路，迟迟不会说话。他妈妈原是律师，后来辞职带着他四处看医生才知道，潘肖意其实是星星的孩子，他有自己的世界。
从知道儿子患有自闭症以后，潘妈就没有再上班，她陪在他身边教他每件事，包括说话读书甚至是表演。潘肖意一开始一天都不一定说一句话，随着母亲的教导他开始学会自我介绍，学着接触社会上的新事物。
听到儿子有模有样地唱rap的时候，潘妈掉了眼泪。
“看到他能这么大方地在你们面前展示自己，我真的很高兴。”
潘妈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他想当歌手我也用经纪人的身份陪着他，虽然你们节目组没有选择他，但我很高兴你们像对待一个正常人那边对待他，这让我看到希望。”
胖瘦演员听完他们的经历，夸张地抹了两把眼泪。
姜妤笙则是把试图向她鞠躬的人扶了起来，她温声道：“潘肖意本来就是个正常人。”
现在自闭症不少，很多人觉得他们没有健全的心智，不算正常人，但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生活能够自理，也从来没有给社会造成什么影响。
潘肖意被教得很好，他讲礼貌，聪明诙谐。如果不是潘妈现在说出他自闭，他们只会把他当做腼腆。比起一些癫公癫婆，潘肖意正常太多了。
潘妈讲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后，胖瘦演员也开始侃侃而谈。
“姜老师，我们也非常感激你！我俩一直都很想当演员，但是很多人都觉得我们是农村出来的，看不起我们，你是唯一一个用我们俩带广告的！”
姜妤笙：“……不觉得我是拿你们当工具人吗？”
“工具人咋了！”胖子演员义正严词道：“现在能当工具人，迟早有一天我们都能当上正儿八经的演员。”
这话姜妤笙是认同的，“喜剧演员也是演员。”
两人闻言嘿嘿一下，问道：“姜老师，我们明天真的能上电视吗？这几年我俩只跑过商演、演过公司年会的那种小品，还没上过电视呢。”
姜妤笙并不是很清楚杜帆的安排。
今天来参加面试的人有这么多，搞笑的也有不少。一期综艺不过就两小时顶天，不一定是每个人都能有很多镜头的。
“你们真的这么想上电视吗？”姜妤笙问。
瘦子演员“嗐”了声，“你以为我们是说着玩呐？从农村出来以后我们就想成就一番事业，创业什么的都没有那个脑子，只有表演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坚持的。我俩这形象，要火是有点难，但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演绎圈很多实力派不也长得没多好看嘛。”
姜妤笙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如果你们不嫌要等得久，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以后说不定能给你们介绍几个综艺。”
三组人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真的可以吗？”
像他们这样的都是半吊子经纪人，会来《小小明星向前冲》还是因为杜帆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面向大众的招聘通告。但是姜妤笙跟他们可不一样，她是圈内的人，人脉资源绝对比他们要广得多！
如果她真的愿意帮忙介绍，那是再好不过了！
三组人赶紧拿出手机加上了姜妤笙的微信，走的时候还在对她连连道谢。
姜妤笙把他们送出了别墅，心中却没有因为他们的追捧而变得飘起来。
这些人努力多年依旧不成功，让她更加坚信一件事，普通人想在娱乐圈混出名堂来还是太难了。
如果没钱他们需要更加倍的努力，但是周乔依、任宁这样的长相出众、业务能力尚且算出众的都还在圈子最外围打转，普通人要怎么样才能往上爬呢？
姜妤笙觉得心里乱乱的，对于未来的规划，她还是得好好理一理。
*
珍馐阁，李大厨枯坐在内厨，身边围着好些个同事，都用同情、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呢？好端端的能吃能喝能跑的人，怎么会突然查出来有肿瘤啊？”
在李大厨的手边放着一份体检报告，还有他在中心医院拍的肺部ct。
早上从别墅出来开始他就有些心悸，一方面他不相信姜妤笙把脉就能把出他身体有问题，叶子炎那种梗阻也就算了，她说他肝脏有问题，这怎么可能呢？他一向都挺注重健康。
可是针灸完身上的轻爽骗不了人，万一呢。
他跟胡大厨去了医院，他侄子就是中心医院的医生，给他做了个全面加急的体检。
不查不知道，一查，他的肺里居然有肿瘤。是不是良性另说，光是肿瘤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他震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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