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殊过去的时候，还有人往院子里抬箱子。装着宝物的箱子堆积如山，看着人心里高兴。
好多金银财宝啊……
“啊娘，东西全还回来了吗？”
沈宝殊兴奋跑进前厅的时候，正好看到裴老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步辇上。裴光礼和裴氏痛哭失声的跪倒在了裴老夫人面前，好似裴老夫人已经驾鹤西归。
“好侄女儿，你爹娘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已经全还回来了。只求你高抬贵手，别让我裴府满门死于非命。”裴氏跪在地上，看着沈氏说：“老太太昨夜气急攻心，只怕也活不久了。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会死在当场啊……”
裴光礼低头垂泪，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沈氏谋财害命，连白发苍苍的老人都不放过。
“婶奶奶，你们真要担心老夫人，就该送她去医馆，而不是春寒料峭的冷风中，抬着老夫人穿街走巷的来到我阿娘跟前。”沈宝殊冷脸走进去：“你们送来的东西，本就是我阿娘的。是你们这些年贪墨了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更不是你们拿着这些东西来要挟我阿娘的借口。”
裴府龌龊的嘴脸，沈宝殊上一世就见过了。
自然不会像沈氏这般，容易心软被拿捏。
她带着下人走进去的时候，原本就羞臊无比的裴云璋，更觉耻辱的埋下头，根本不敢去看沈宝殊。
“二丫头，你是要逼死你老祖宗吗？”裴氏愤怒：“我们家都搬空了，被你们逼的和永安侯府断绝了关系。你还要我们怎样？你难道要逼的我们死在你面前才善罢甘休？”
“婶奶奶这话好没道理，明明是你们三番四次对不起我们，如今却倒打一耙说我们要逼死你。”沈宝殊冷笑着反驳，又回头看着一脸为难的沈氏：“阿娘，你看，这些人霸占咱们家的东西久了，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祖父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他们家的了。”
沈氏一怔。
沈宝殊继续道：“还有裴府是被永安侯府连累的，他们想活命，自然要同牵连他们的祸害划清关系。怎么又成了我们逼死他们？”
“天理昭昭，报应分明，作恶多端的坏人，本就该伏法。”沈宝殊铿锵有力的说出这话时，原本奄奄一息的裴老夫人连呼吸都急促了一分。
沈氏也看出裴老夫人在装病逼她，眼里的愧疚少了几分。她也明白，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同裴老夫人之间的情分是维持不住了。
可若是牺牲女儿换来的亲戚情分，不要也罢。
沈氏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连态度都变得强势了几分：“婶子既然说搬空了裴家，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多拿……”
此话一出，裴氏和裴光礼面色一喜。
就连喘着粗气的裴老夫人都睁开了眼，语气有些激动的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沈氏点头：“总不能让老夫人白养我一场……”
哎，阿娘还是容易心软啊。
沈宝殊在心中感叹时，却见沈氏对着沈玉珠招手：“把名册拿上来吧。”
沈宝殊扭头，便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姐抱着高高的一摞名册走了过来。裴老夫人见状目光一沉，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就听沈氏开口道：“当初我爹娘死后，府中家产尽数搬进了裴府，这是当时房嬷嬷和裴府对的花名册，里面记载了我爹娘留下来的各色宝物，和一众庄子良田，并着一些铺面的房契。”
阿娘，干的漂亮！
沈宝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沈氏，就连沈玉珠也佩服无比的看着沈氏。
面对两个女儿崇拜的眼神，沈氏有些骄傲的挺直了脊梁骨，语气更加从容的说：“我只要爹娘留下的那份，裴府的东西我一个子儿都不拿！”
裴老夫人手一抖，这次是真的呼吸困难，差点晕了过去。
裴氏看着那摞的高高的上百本花名册时，整个人也差点背过气去。
她不敢置信的扭头看着裴光礼，当初下嫁给裴光礼，便是看裴府到底是河东裴家出来的，虽然府中的人都是朝廷不流入的小官，可到底府中殷实，日子比许多三品大员都过的奢侈。
谁曾想全是吃的绝户？
恐怕他们今日送回来的东西，也不足那名册上的十分之一。
裴氏真是又惊又气。
裴光礼也被发妻看的面上无光，臊眉搭眼的对沈氏笑着说：“侄女儿，倒是不必如此苛刻吧？”
“苛刻吗？”沈氏反问道：“方才你们不是说我心狠，把你们裴府的东西都搬光了么？”
沈氏前半生，从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落魄成了远嫁蜀中守门将的妻子时，她没有寻死，更没有自爱哀怨，更没有一蹶不振。
而是拿着裴府给的一点嫁妆，慢慢在蜀中谋划做生意。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将生意一点点做大，发展到了京城。
让自己一步步的从蜀中爬回了京城，从心性上来看，裴氏便不是软弱，任人拿捏的包子。
本念着裴老夫人的养育之恩，不愿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是裴府和永安侯府三番四次算计，如今还想往她头上扣一顶贪财逼死人的帽子，沈氏便不会再对他们心软。
“玉珠、宝殊，你们来帮娘亲点你们祖父的遗物。”沈氏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便如一根定海神针般，让裴府的人不敢再造词。
沈宝殊和沈玉珠相视一笑，带着下人便开始钦点花名册上的东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沈宝殊万万没想到，祖父留下里的东西竟然如此奢华值钱。好多东西，是她上辈子就算在宫中也很难见到的宝物。
比如这五米高的红海红珊瑚树、彩金描金楼阁式自开门的群仙祝寿钟表等等寻常难得遇见的宝物自是不提了，还有一个沈宝殊极为眼熟的宝物-青玉云龙纹炉。
当初她被封为皇后的时候，李缙特意差人找来送她的宝物。
当时李缙还感叹这是李朝开国皇帝留下来的心爱之物，原本是一对。
可如今百年过去，李缙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件。谁曾想，另一件竟然是自己家的？
如今再看裴府送回来的东西，都是些看着好看精美，实际全是一些面上光的穷酸玩意儿。
“娘，裴府送来的东西不足名册上的十分之一，很多东西都是滥竽充数的。”
沈宝殊这边清点了一小半，就察觉到了裴府使的手段。
沈玉珠也有些气愤的抬头说：“娘，祖父留下来的庄子良田和商铺，裴府根本没还回来。给的几十亩地还全是种不出粮食的苦地。”
沈氏冷笑一声：“早该知道的，吃进嘴里的东西，哪能这么容易吐出来。”
她低头，对上裴老夫人那双年老昏花，还示弱的双眼时。
沈氏眉头蹙了蹙，却没半分心软：“老夫人，此事需要一个交代。”
“罢了，你如此撕破脸，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好与你争执什么。”裴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让裴氏和裴光礼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如今我们两家闹成这样子，再无半分情分……”裴老夫人老态龙钟的走到沈氏面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这些年，为了打点青云和大家的仕途，所花费的银钱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你爹娘留下来的遗产，如今花的花，卖的卖，你便是杀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拿不出来。”
裴老夫人叹息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把刀来：“若你执意要交代，我也只能把这条老命赔给你了……”
裴老夫人早就打定主意，若是沈氏不松口，她就血溅当场，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着裴府。
沈氏看裴老夫人要自尽，真是又惊又吓：“快拦住她。”
若是裴老夫人自尽在她面前，沈氏有口也说不清。
到时候满京城不定怎么说沈氏忘恩负义，竟然逼死了亲手养大她的裴老夫人。
别管一开始被算计的是她们，但只要裴老夫人自尽在沈氏面前，京城的舆论就会因为这条命而改变。
到时候人人都会同情裴老夫人养了白眼狼，人人都会骂沈氏为了钱财逼死了恩重如山的亲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沈氏和沈宝殊两姊妹，便再也无法融入京城，被京城各位官员的女眷排挤在外，名声尽毁。
毕竟在他们看来，沈氏可是为了钱财，有养育之恩的亲人都能害死的白眼狼来往。谁都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永安侯府和裴家。
裴老夫人真是好毒的一招！
沈宝殊气的扑过去，她不能让裴老夫人死在这里。
裴氏和裴光礼却像是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明明她们离裴老夫人最近，抬手就能阻止裴老夫人自戕，可是他们连拦都没拦一下……
就在裴老夫人刀刃抹进脖子里的时候，裴云璋扑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握住了裴老夫人手中的匕首：“祖母不要啊！”
裴云璋感觉自己的双手要被刀刃割断，可他还是死死的握住了刀口，任由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掌心涌出来：“祖母，不可。”
手掌被割开的剧痛，比不上裴云璋内心因耻辱带来的负罪感。
就在裴云章双眼通红的阻止着裴老夫人时，沈宝殊当机立断的开口，让护卫打晕了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软软倒在了地上。
裴云璋满手是血的握着刀刃，呆呆的看了眼被打晕的裴老夫人，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沈宝殊，最终红着双眼跌倒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
裴云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向谁道歉？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为了保全裴府，而冷眼看着裴老夫人去死！
“你是个好孩子。”沈氏看着泪流满面，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的裴云璋，轻轻叹了口气。
沈宝殊弯腰去拿裴云璋手中的匕首时，裴云璋下意识握紧。刀刃更深的割进肉里，裴云璋却不肯松手。
“八叔，你做的很好。”沈宝殊温和无比的看着裴云璋。
沈氏也点了点头，对裴氏道：“看在你生了个好孩子的份上，名册上的宝物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庄子良田和商铺你们却要还回来！”
裴氏心惊肉跳的点着头，嘴里说着一定一定。
裴光礼也深知今日闹了一场，再让裴老夫人以死相逼是不可能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手里还死死握着刀的裴云璋，见他浑身发抖，鲜血把衣摆都染红了。
想发脾气，又只能忍着。
最后在只能让人把晕倒过去的裴老夫人抬了回去。
至于裴云章魂不守舍的走出沈府的时候，手里还捏着那把刀……
裴府还回来的东西，沈氏带着两个女儿亲自编册入库。
原本空荡荡的沈家库房，瞬间堆的满满当当。
沈氏看着满屋子归还回来的东西，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叹了口气，这才对沈宝殊和沈玉珠两姊妹说：“这些东西，以后都给你们当嫁妆。”
“夫人。”沈青云的声音，适当响起。
众人回头，看穿着飞鱼服的沈青云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身上全是赃物的血迹：“我听说裴府把东西还回来了？”
沈青云眼神看向库房，见到堆满的东西时眸光一闪。
他昨夜入宫去见四皇子，被内侍拦了下来。
于是沈青云转头就拿着沈宝殊给的令牌去见了大皇子，四皇子要为永安侯府和秦贵撑腰，那他便投靠大皇子当靠山。
在沈青云看来四皇子虽然受宠，可老皇帝有那么多个儿子，四皇子虽然受宠。
但到底母族和荣氏逆党有关，不像大皇子乃皇后正统出身，是老皇帝的嫡长子。
自己如今又是老皇帝的心腹，他投靠了大皇子，将来谁登基为帝还不一定呢。
沈青云和大皇子暗中谋划一夜，又去了镇抚司审永安侯府和秦贵等人。
等他得知裴府归还宝物时，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连身上的血迹赃物都来不及清理。
如今看空荡荡的库房被宝物堆满，自觉发了一笔横财的沈青云自然是心花怒放。
沈青云想伸手去抱沈氏，却被沈氏以脏为由给躲开了，又让丫鬟打水给沈青云洗手。
沈青云看着满手的血迹，也没多想。
等下人端来热水，他一边洗手，一边对沈氏道：“那些庄子良田和铺子是不是还未还回来，为夫这就带着人去催。”
沈氏安静的看着沈青云带着一众锦衣卫，又匆匆赶去了裴府，没什么表情的低头整理衣袖：“夫君，那些庄子良田和商铺什么的。要让裴府出具房契地契，避免他们私吞。”
“这我自然晓得。”沈青云笑的极为自信：“为夫好歹以后要掌管南北镇抚司，总不能让自家的东西被人吞了去。”
“那便辛苦夫君了。”沈氏这才走到沈青云面前，伸手替他抚平了肩上的皱褶：“等东西彻底归还回来，妾身也好为夫君打点前程。”
沈氏目光温柔：“从前钱财捏在裴府手中，我等受人牵制。以后东西还回来了，都是自家的。”
“夫人你对为夫真好。”沈青云兴奋的捧着沈氏的头，一口亲在沈氏唇上。
沈氏笑意盈盈的望着沈青云大步离开了后，这才收回目光。
转头看到沈宝殊和沈玉珠都惊诧的盯着自己，她默不作声的拿出柔软锦帕擦了擦被沈清云亲吻过的地方，声音轻轻的说：“男人嘛，总喜欢被人哄着，被人当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崇拜着。”
说此话时，沈氏眼底并无多少笑意。
沈玉珠发现自从来了京城后，阿娘对爹的感情似乎变淡了许多。
沈宝殊却极高兴的。
“阿娘，那若是哄着男人，对方也不顾夫妻情分该如何呢？”问这话时，沈宝殊自然表现的忧心忡忡：“爹爹那个鸳鸯戏水的苏绣香囊虽然不见了，但许多时候，我总能闻见爹爹身上的胭脂水粉味。”
“哄不了便不哄了。”沈氏伸手揉着沈宝殊的头，声音低低：“世人都要女子相夫教子，可是阿娘却希望你们过的开心。将来找个听话的上门女婿，也是极好的。”
“阿娘，我不想要上门女婿，我只想要阿娘。”沈宝殊软软的搂着沈氏撒娇：“我不喜欢爹爹，爹爹总是污蔑我，还想拿我和姐姐为他的前程铺路。”
“阿娘，爹爹不管我和姐姐的死活。我只想和阿娘生活在一起，啊娘，你会离开爹爹么？”沈宝殊问出了心里的话，眼神期待的望着沈氏。
沈玉珠也有点紧张。
她觉得沈宝殊问的太惊骇，可又担心阿娘为了她和妹妹受苦。
沈氏看着两个女儿，对上她们湿漉漉又依赖的双眸，笑了笑却没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们两姊妹如今也大了，阿娘该教你们如何做生意了。”
……
自从沈氏说要教两人做生意后，便时刻把两人带在身边。无论是见各家掌柜，还是核查账目，都时刻考校两人。
沈宝殊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偶尔累极回到房中，却看见桌上摆着她爱吃的紫薯流心桂花糕，便喜的眉开眼笑。
等裴府那边清点好庄子良田和各家商铺的房契时，沈氏又带着两姊妹去核实名册。
刚上马车，就见沈清云意气风发的坐在马车上，看到娘仨愣住，还笑：“快上马车，为夫陪你们一起去收缴铺子地契。”
“这些年我们家的东西，将裴府和永安侯府养肥的流油。如今也该我们阔绰阔绰了……”
这章五千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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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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