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春日的晓光还照不透蒙蒙的雾气,而碧云阁小厨房的炊烟升起了许久。
“少爷,少爷快醒醒。”春桃边把床边的帐子勾起来,边轻声叫着柳言初。
昨晚一番折腾,柳言初睡得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看着床上睡得沉酣的少爷,春桃再不忍心叫他起床,也是不敢耽误去国子监上学的时辰。
春桃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推了推锦被下的柳言初:“少爷快起来吧,再不起,没时间用早膳了。”
被子里的人终是皱着眉头,轻颤了几下睫毛,睁开了眼睛。
等柳言初又眨了几下眼睛,看着清醒了三分,春桃才把他扶起来,然后就去准备净脸的帕子了。
十六岁的少年,安静的坐在床上醒神。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膀,微微遮掩着莹白如玉的脸,左脸的伤口只留下了细细一条。这会儿低垂着眉眼,七分的精致带着三分的脆弱。
春桃手脚麻利的用温热的帕子给柳言初净面,舒适的温度让他真正醒了过来。
云织早在一旁候着,看他起身,趁机上前给他脸上又涂了些药。涂完后云织就把早准备好的月白云纹锦袍服侍少爷穿上。正系着一条淡青色腰带,就听柳言初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云织答道。
柳言初点点头,走到镜前坐下说:“今日梳的简单些。”
云织点头应是。她知道少爷也是不爱打扮的,只可惜她们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柳言初早上胃口一向一般,今日吃的更少,他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仔细感受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没有大碍,便起身去国子监。
柳府离国子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到大门口时,天已大亮。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一般人也只能住的偏远。而临近中心的地段,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这些宅子都按照官衔住的,官衔越高的,才能住的离皇城越近。
像他父亲这种没实权的,也就是刚蹭了个好地段的边缘,每逢父亲走的要比他还早。
“少爷,今日下学,您还跟苏少爷他们聚吗?”文辰扶着柳言初下车,低声问道。
“今日不出去了,昨晚没睡够,有些头疼。”柳言初淡淡道。
文辰拿上书箱,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一声清亮的呼唤:“言初!”
柳言初头也没回的带着文辰继续向前走,苏谦益哎的一声,三两步追上来,笑着说:“好你个柳二少,听到我叫你,竟是一点也不等我”
柳言初也弯起了嘴角:“你叫我我就要等你?书上可没写这样的道理。”
苏谦益嘿的一声,摇了摇头道:“好好好,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他看到苏谦益说不过他服软的样子,眼中流出一丝狡黠,心情甚好的转头起了另一个话头。
只看到苏谦益蹙起了眉头,指着他的脸问道:“你脸上这伤口哪来的?昨晚回府时不是还好好的?”
柳言初下意识抬手又想到云织她们的嘱咐,把手放下,摇了摇头:“无事儿。昨日又被我家老头叫去书房训斥。左右不过是因为我不如我哥,我气不过顶了几句嘴,老头气的摔了茶杯,被误伤了。”
虽然他对父亲多有不满,但也知道在外面谨言慎行。特别是现今皇帝特别讲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些,他也知道要维护自己的父亲。
苏谦益听后放下心来,只是那眉头还蹙着。
“你这不会留疤吧?”
话还没说完,便遭了柳言初的一记白眼。柳言初虽长相出众,但最烦别人关注他的容貌。
“留疤怕什么,多点男子气概多好。”柳言初毫不在意地说道。
苏谦益听后,轻笑了声止住了话题。
柳言初今日只一根青色发带束了顶心,余下的黑发随走动晃动不已。十六岁的年纪,身形清瘦却挺拔,配合着腰间的一抹绿,这会儿的他,褪去了早晨的精致,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看着这样的柳言初,苏谦益心里默默地想,还是不要留疤的好,
春日的太阳将国子监的黛瓦染成金箔,上午一般是苏博士讲授《四书》和《五经》,柳言初听了一上午的之乎者也,头愈发的昏沉。
好容易挨到下课的钟声响起,柳言初微微弯腰,手抵着额头揉了揉。
坐他前面的苏谦益扭头叫他去用膳,柳言初点了点头,站起身叫上陈景著和宋岩,四人一起去馔堂用膳。
馔堂里弥漫着蒸饼的麦香和炖肉的温热气息。四人的书童刚摆放好碗筷,宋岩就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筷子肉送入嘴中。
其他三人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
宋岩默默地放慢咀嚼的速度。
陈景著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岩,笑了笑:“你吃慢些,怎么回回就属你饿。”
宋岩苦着脸叹气:“我爹每日要去京郊的军营,回来得晚,便早起看着我练了半时辰,今日还差点误了上学的时辰!幸好家里离国子监还近些,只是害得我早饭没吃上几口。”
柳言初听了有点羡慕,人家的父亲,公务再忙也会早起陪儿子训练,忍不住劝道:“苏将军也是为了你好,下次让合风给你带些点心,你好在车上用。”
站在宋岩身后的书童笑着道:“柳少爷说的是,今日也是匆忙没有准备。已吩咐了院里的人,今后备上一些点心装在食盒里。
柳言初听后点了点头,正准备去夹盘里的肉,左边的苏谦益却突然夹了些青蒿放进他碗中。
柳言初转头疑惑的看向他,他目不斜视的也给自己加了一筷子青蒿,道:”今日这炙羊肉比昨日膻,还是别吃了。”
柳言初反应过来,顿了顿,乖乖吃起了碗里的菜。
宋岩听到也疑惑的抬头,他吃着这羊肉正好。正准备问出口,旁边的陈景著也夹了一筷子青蒿给他“多吃些,下午还要练骑射。”
他听后便顾不得刚才的问题,抓紧时间吃饭。
陈景著抬头瞟过柳言初的左脸,其实本身伤口细,再加上用的上好的药,这会儿已经不明显了。只是他们四人中,数他心思最是细腻,看出苏谦益是想提醒柳言初忌口。
他也了解柳言初的性格,别看言初平日厌烦被人关注样貌,但其实他们几个亲近的人都知道,柳二少很在意自己的仪容。从小就喜欢穿浅色衣服,不爱与人接触,嫌别人身上的熏香味道臭。上次尚书家的千金捡到了他的手帕,红着脸还给他。柳言初道谢后,转头就走了,还是身后的文辰陪笑着接过,却也不敢抬头看她的脸色。
所以还是堵住这傻宋岩的嘴,别问了最好。
几人用完膳,回自己的号舍稍作休息后,便换上骑射的衣服,去了西园。
今日的西园格外的热闹,文墨院、文书院的少年们,都穿着窄袖胡服,搭配着各色的束腰。其中不乏英俊潇洒之人,也不知道是谁家闺中小姐的心上人。
柳言初没骑马,只拿着弓箭在练习,今日苏谦益也陪着他在这练习射箭,宋岩和陈景著骑着马去了旁边的场地。
他臂力一般,上课一向偷懒惯了,幸而教授射课的李校尉是宋将军的手下,对他们几个格外关照一些。特别是宋岩专门跟他说过柳言初的身体情况,李校尉上课时对他偷懒的行为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练习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场地传来喝彩声。
柳言初放下手里的弓箭看过去。
只听一声有力的喝声:“肩沉!目平!”,紧接着一道白羽破空,正没入前方的红心。
“好!青玉公子!”某个熟悉的名字被欢呼声簇拥着跑向高空。
柳言初眯眼看向被众人围起来的中心,那人坐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背上,此时正挽弓瞄准前面的靶子。日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金边,常见的玄色射服却衬得他格外的腰细腿长。只看他的背影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锐利的气质。
“嗖!”
“啪!”
箭簇深没而入,尾羽犹自微颤,三箭都是正中红心!
场边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喝彩,连一向严苛的教官都抚着短须,微微颔首。
“这就是青玉公子,果然好准头!”身边的苏谦益忍不住感叹道。
柳言初回过儿神,不再往那边看去。手里拿起弓箭,准备接着练习,但脑海里不自觉的想着刚才看到的人。
青玉公子原名宥连钰,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妹妹,安乐公主的独子。安乐公主当初生下宥连钰后便撒手人寡,公主的驸马宥长竹与公主十分恩爱,一直再未娶,只悉心教导着自己与公主这唯一的儿子。皇上看中驸马对公主的情谊,封宥长竹为醇亲王,并对其一直照顾有加。
别人都说宥连钰生性潇洒,他除了骑射拔群外,在学业虽赶不上柳言瑾,但也是名列前茅,其为人从不恃才傲物,平时与人相处温和有礼。又因他自小便带着一枚青玉,便有青玉公子之称。
但其实他得此美称,主要靠的还是……长得好看,如今京城的里的公子和小姐都想与之交好。虽然如此,宥连钰真正交好的朋友也不甚多,而柳言瑾是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柳言初自知无法安心练习,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弓。
长的好看……柳言初默默在心里嘀咕着,他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柳言初又看向另一边的时候,便看到那青玉公子背对着他正准备下马。旁边人都围着这青玉公子说话,青玉公子拱着手谢周围的人夸赞,好一番热闹的情景。
等青玉公子谢了一圈,转到柳言初这边时,突然抬头精准地向这边看过来。
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柳言初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温润却深邃。
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像是春风拂过湖面,荡开细微的涟漪。下一刻,他对着远处的柳言初眨了眨眼睛。
柳言初倏然从那片溪水中抽身而出,垂下眼睛,忍不住握紧手里的弓。
确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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