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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逃课,然后被监护人发现

“沉睡吧,沉睡吧。”

微微歪头避开了袭来的攻击,霜月潮音从右腿的战术绑带上掏出匕首,其上的三菱凹槽有着近乎雪白般锐利的亮色。

轻柔而无形的波浪缓慢地延展。

形状扭曲的黑影像是发狂那样突然暴起。它倏地近身,腥臭恶风几乎要擦过她的面颊。

身体重心倾斜,屈膝,少女敏捷地向右翻滚,抬起手在闪避的间隙里动作狠辣地捅上一刀。

吃痛翻滚的怪物在下一刻出现在她的面前,扭曲大张的四瓣裂口里有密密麻麻的牙齿分布。

“纵使无法被唤醒的黎明……”

她纹丝不动。

霜月潮音好像浑不在意仅仅两三厘米的距离,仍然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直至此时她的语调依旧悠闲,宛如散步时自娱自乐般,轻声哼着并不押韵的歌词:

“——疲惫的海风与喏喏潮汐。”

难以直视的、宛如海波般的无形浪潮以她为中心弥散开来。如同连绵的海浪那般势不可挡,带着吞噬一切的磅礴气势,声浪接触的事物被迅速地缠绕、收紧,好似蛮横的海蛇吞咽祂的猎物。

刚刚还攻势猛烈的怪物猝然倒地,如安睡般沉静下去。

霜月潮音谨慎地略微靠近,又用手上的匕首击中它的躯体。

浓黑色的咒灵在静谧的沉默中消弭。

在她耳边吵嚷的声音短暂地消失,随后变得震耳欲聋般喧扰不休。

它会有梦吗?举起匕首时她想。

咒灵、从人们负面情绪当中汇聚而成的怪物,也会有梦吗?

棕绿色的血溅到了衣服上。

霜月潮音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被溅到的衣摆下端,扶着膝盖站起来。

然后目标明确地……

奔向了厕所。

她从后面被她特意敞开的窗户翻进去,洗洗匕首擦净水汽,塞回到枪带绑腿里系好,顺道把先前扎进去的裙摆又扯出来,跳起来在原地转一圈。

专门定制修改的深蓝色校服长裙顺着少女的心意飞扬起来,开出一朵轻飘飘的花。裙摆自然垂坠,下落的弧度平顺,遮盖了她大腿处的武器。

霜月潮音拍了拍脸,表情轻松地打了个响指。

无声无息间,难以被普通人看见的、像是蛋壳一样的[帐]如同融化那般迅速地褪色消失。

“萩原哥!”霜月潮音从公园附近的厕所里走出来。

银发少女甩了甩仍有水渍的双手,朝不远处的长发男性挥了挥。

现在换衣服就显得太可疑了,她只能在内心颇为庆幸地想:太好了,普通人看不见这血。

“啊,小潮音。”被喊出名字的男性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他的面容比起硬挺的帅气,倒是更偏向俊美。

半长发的男性偏头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很温柔: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今天是工作日吧,没去上课吗?”

……但是说的话很可怕。

萩原研二,一位□□处理班在职警官,与霜月潮音相识的契机是刚入职不久的一次拆弹任务。

那之后因为放心不下身受重伤无父无母的未成年病弱(此处存疑)JK,在一周三次地积极探望下彼此熟识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年里他和友人松田阵平一起,像是兄长一样照看霜月潮音。

当霜月潮音匆忙从城市另一端赶到这个临时加塞的任务地点时,正好和站在不远处的萩原研二对视了一眼。

穿着常服的靠谱成年男性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差点没拿稳手里的烟。

眼见着警官就要朝她走过来,霜月潮音用了毕生演技才让自己没什么异样地直直冲进厕所,关门放[帐],从窗户蹿出去祓除咒灵。

作为警官的萩原研二有着不可小觑的观察力和她难以企及的纤细判断技巧,如果说生病休学的这种话绝对会被发现吧……

霜月潮音,在战斗时出神于陷入了在坦白自己是出门做社会实践(附注:雇佣童工+生命威胁的类型)或者表明自己逃课准备跑游乐园疯玩这两大死亡回答的陷阱。

——不妙啊,无论哪一样都感觉会让萩原哥把自己打包转学的样子。

现在霜月潮音站在监护人面前。

她再次仔细思考了两秒钟。

银发少女慎重地开口:

“……学校被炸了、重建中,所以在放假。”

——毫无犹豫地选择了更加离谱的第三种。

“……哈?”

有着漂亮柳叶眼的男人好像短暂地茫然了一下,露出像是思索般的神色,然后迅速地过渡到半月眼。

萩原研二无奈地开口,“小潮音,你知道我的警种吧?这种谎话对我来说也太明显了。”

就是因为无论如何扯谎都很明显才这么说的。

“不想上课。”霜月潮音眨了眨眼,“萩原哥还有工作吗?”

她晃了晃手上花花绿绿的宣传单。

——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

萩原研二低着头看她。

警官紫罗兰的下垂眼在低头看人时显得有种朦胧般的煽情意味。他抬起手,好像是要给她一个暴粟的起手式。

——但最后也只是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少女本就(因为战斗而)略微凌乱的银色长发显得更加乱七八糟。

“我还有事呢,不能陪你了,真遗憾。”

萩原研二干脆利落地把学校爆炸和翘课翻校的话题跳过不提。

他从包里变出一把小梳子,慢慢理她的长发,少女腮边散乱的辫子也被警官纤长的手指妥善打理,甚至颇有闲心地织了根丝带进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

“这样搭还蛮好看的吧?”

他编完又给霜月潮音展示了一下,银白发辫匀称细密,扎进去的丝带也毫无违和不显凌乱,反而给纯色的银发增添灵动的光彩……是她难以企及的水平。

真不愧是拆弹的手。

霜月潮音点点头,说了谢谢。

“喜欢就行。”

而后荻原研二有些担忧地询问:“最近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和松田。”

啊。霜月潮音愣了一下。

……看来萩原警官还很是在意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的自杀式举动。

但开局家门口有炸弹、还因为世界转换初来乍到的耳聋眼瞎debuff被炸死一次,只能靠催眠术式作弊逃出生天这种事,倒也不是她故意为之?

“好多啦。”她笑起来,单侧唇角边一个酒窝明显地显现出来,“同学们也很关照我。别担心,思虑过重会有白发的,萩原哥。”

“说到底我思虑过重到底是因为谁啊……?”

想起初次碰面时的少女,萩原研二,更加担忧了。

==

萩原研二见到她是在某栋本应被清场的公寓楼。

——那里原本也会是他的埋骨之地。

重新开始读秒的炸弹,死亡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六秒,无论如何也难以逃离了。

时间被拉长,整个世界都归于静默,他只听见□□读秒的机械打点声。

“嘀嗒、滴嗒。”

就像血滴没入雪地。

就像水雾归于海中。

刚入职不久的男人在冰冷红光、生死关头中抽空回望算得上短暂的一生,发现涌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哎呀……不该对松田说「那就拜托你报仇」这种话的。”

他的终局已然近在咫尺,萩原研二却在恍惚中有了某种缓慢的、宁静的错觉。

就好像属于他的心在此时也已停止跳动。

“哒哒、哒哒。”

——却惊异地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来时他们的队员不是已经完成居民疏散了吗?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在活动?

萩原研二抬起头。

黑衣白发的少女轻巧落地。

明明已是将要入冬的时候了,来人却仍然穿着短袖短裙。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遍体鳞伤、尚未结痂。

她抬起头,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面容和一双泠然的异色瞳,抿着唇看人的样子像只小小的、受伤的雨燕。

少女的嘴唇嗡动,好像是在说些什么。

……怎么还有没疏散的民众?

“快走!”没来得及细想,他喊,又想推走她。

纵使这根本来不及。

而面前的少女顺从他的动作,往楼道口挪动了几步。

——而后她与萩原研二错身而过,一把抢过了警官面前的□□!

接着,纤细手臂上有着淋漓血迹的少女好像毫不费力般地,把使用水银平衡装置的□□掷出了窗外!

不知为何居然没拦住人还被抢了□□的现役·知名怪力大猩猩之一·□□处理班警官·萩原研二:?

彼此擦肩时,他终于听清了少女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在唱歌。

或者那不能被称作歌唱,那样有些高估她的音量和开口时的态度了。

从天而降般出现的银发少女。

在即将爆炸的灾难现场,轻声呢喃着不知名的调子。

……已经确认全部排查完毕的房间内莫名冲出一个明显未成年(穿梭世界时的固定外表)、遍体鳞伤(弱智半成品系统读档后遗症)、精神不稳定(在发动能力)的银发少女,还轻巧越过装备齐全的防爆警官们、一把抱起了已经开始重新读秒的□□扔出了窗外。

……扔出了。

窗外。

更惊悚了!

警官们当然也知道在这种紧急时刻把□□扔出去倒不失为一种可能的脱身方法,但总是需要适合具体应用场景才行。

暂且不提在下落过程中爆开的炸弹是否会动摇楼层低层承重墙导致楼房摇晃倒塌、影响他人,造成更大伤亡;更重要的问题在于——

这类受到剧烈抖动的水银平衡类□□本就不会给人扔出窗外、祸水东引的机会。

作为防爆警察,他们的基础常识是装有水银平衡装置的□□不能移开位置——否则会在移动的瞬间破坏平衡触发机关,在光与热的绽放中把所有人一次性送上天。

更别说是把重新开始读秒的炸弹抱起来往窗外扔了。

因此,纵使入职前就已有所觉悟、纵使在炸弹重新作响时,他们就明白死亡已经难以避免——

但霜月潮音这种纯粹不要命的行为还是把警官们都吓了一跳。

——她甚至还哼着歌!

草率了,萩原研二无奈地想,什么胆怯的落单燕子,这孩子根本是不要命的小伯劳。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她,抽气声此起彼伏。

离少女最近的萩原研二反应迅速地冲过去上前几步抱住她,背对窗户往室内一扑。

“所有人趴下!”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非常正确。

在被扔出窗外的三秒内,□□就声势浩大地完成了使命。

爆鸣响彻后,萩原研二反而感觉周遭一切都寂静无声。

所有的喊声、尖叫、询问都消失不见。他像是置身于连声音都如光与热一般被焚烧殆尽的世界当中。

一切都静默。

太阳如同融化,在天空之上如水般流淌,云影混沌,房屋扭曲、尘埃爆裂,景致也熊熊燃烧。萩原研二感受到后背皮肤传来炽热的灼烧痛感。

唯有他身下少女的银色长发仍晕染着迤逦的冷色。

恍如海中拾取一捧散溢的月光。

如同他的心跳那般,手机再次传来了激烈的震动声。

==

而现在萩原研二看着面前逃课的少女,感觉担忧又头痛。

工作日逃课还被他撞了个正着的小家伙把双手背在身后,歪头看他。

少女绮丽的面容露出了全然无辜的表情,理不直气也壮地直视着他。

……说起来,她的脸颊和手臂上曾经遍布的伤痕,都已经看不出来了。

恢复得不错嘛。

他无奈道:“说到白发……你不就是吗?”

“这是先天的。”

霜月潮音从兜里摸出纸巾:“所谓少白头……不是有这种事情吗。”

“倒也不是这么说……啊,身体好些了吗?你不太像有在锻炼的样子呢,潮音。”

略微瞟了一眼她套着长袖外套也显得过分细瘦伶仃的手腕,长卷发的男性露出了让人难以拒绝的微笑,“不介意的话,周末我们一起吃饭吧?小阵平也在。”

霜月潮音歪着头看着萩原研二,在他安静的、温柔的注视下,用白皙的指尖揉皱了纸巾和衣摆。

然后她点头:“……想吃寿喜烧。”

——霜月潮音,以假装很轻其实青筋都快绷出来的力道,用纸巾擦了擦沾着绿色血迹的衣角下摆。

她再一次庆幸萩原警官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当时没能拦住她的萩原研二、隔着电话听完全程的松田阵平,在那以后这两人还因为她满身的伤痕和之前浑不要命的举动而担忧刚刚逃过一劫的少女仍然有轻生的意图。

在结束常规住院后他们把她带去隔壁心理科室,自掏腰包让人做了很久的心理疏导。

完全不知道两位警官细腻担心的霜月潮音:怎么今天也还不能出院?

银发少女露出笑容,快乐地展露小小的虎牙和梨涡,毫无火光和被他们暗自猜测的过去所带来的一切阴霾:“我现在身体很好。”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想从脑中找出点证据来,有点迟疑地试探着说:

“——比如,可以和学校山林里的野生猩猩比泰拳?”

萩原研二:“……?为什么是泰拳?”

“那、那就柔术?”

“哈啊?”

萩原警官,颇感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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