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受制于枷锁,还花枝招展勾引自己的徒弟,燕辞北急得直蹦。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初代五贤的捆绑技术还真是仙品。
看这凹陷深刻的锁骨、含而不露的胸膛、隐隐约约的人鱼线……被束缚的肌肉和软肉也都匀称白净,更衬得伤痕明晰诱人,让人很想再补两个巴掌。
不,不可以。
为人师长,不可以这么变态啊!
枷锁上贴满的黄符无风自动,被束的“楚怜”桀桀低笑,将燕辞北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师尊,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看我?”
燕辞北长吁一口气,定神道:“无论你是谁,不要再用我徒弟的身体废话。想要什么,你大可和我交涉,不该欺负一个孩子。”
“哦?原来你一直都只把他当孩子?”
“楚怜”笑容更盛,好像在和谁对话,“听到了吗,小子。你可没这福气……”
话音未落,燕辞北就见他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个度。
似乎受到什么剧烈的反噬,“楚怜”忽然没了声音,而是紧皱着眉面露痛苦。
“你怎么了?”燕辞北心下微寒,驭风接近,“……楚怜,是你还在身体里吗?楚怜!”
“楚怜”挣扎着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喘息。
铁链被他挣得频频摇晃,铜声如浪,燕辞北担忧地抓住他,对方却像受到更大的痛苦,颤抖间面色一片惨白。
燕辞北得不到回应,正为难时,怀里的楚怜奋力一挣。
燕辞北一时不防,旋身仰了下去,但也只有瞬间,立刻被楚怜伸臂拽回,两人肌肤相贴,都是胆战心惊,对上眼神,又同时回避了去。
“楚怜!”燕辞北早一步找回理智,推开他,“你、你现在清醒了吗?”
但他还不敢看楚怜。
少年汗湿的长发披了满肩,唇角一丝鲜红悬挂,黑发、白肤、红血,如此景象,实在刺眼至极。
楚怜呵地笑出,比先前少了几分邪异,可语气并未转好:“清醒,一直清醒。”
燕辞北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我想问师尊,师尊为什么要一个人来鬼王宫?”
“……”
楚怜自说自话地接下去:“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我的身世,收我为徒也是幌子?其实你只是想根除鬼王,于你而言,我无非是一颗棋子……”
燕辞北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无法理解,楚怜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联想。虽然自己的确知道楚怜的身世,但燕辞北扪心自问,至少一开始误打误撞的收徒,完完全全就是他们的缘分。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楚怜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利用我到最后?”
“……什么?”
“既然收留我就是为了刺杀我的生父,干脆就让我堕为鬼修,和他你死我活又有何不可?反正我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也没有人会为我指责你,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心怀天下、正义凛然的南离尊者——”
“啪”!
楚怜的抱怨一瞬间停了。
他偏过头,左脸红了一片,唇角的鲜血越发显眼。
燕辞北颤抖的手掌悬在空中,两眼瞪着,让楚怜再说不出话。
“谁说没有人指责?”燕辞北的声音抖得厉害,“我每时每刻都在指责啊,你把我那么多晚的失眠当成什么?你以为我就心甘情愿来这儿送死吗?!”
楚怜怔怔看着他:“师尊……”
燕辞北深深地吸一口气,扭脸擦干净眼泪,勉强平静了情绪。
他完全没料到楚怜会出现在这儿,不知道是有人算计,还是真的天命不可违逆。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单纯的宣泄情绪只会浪费时间。
“回答我,是谁带你来这儿,鬼王是不是已经夺了你的舍?这样的清醒你能维持多久?你自己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或许是燕辞北的巴掌余威不减,或许是燕辞北的眼泪触目惊心,楚怜很快回答:
“是朱环,她逃到了蓬莱山里,还想对乔蕊儿动手。不过我拦住了,蓬莱山没有伤亡。鬼王的确……弟子一时不察,被他迷惑。如今的清醒并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反抗,但我和他其实是共存状态,即使是他控制身体,我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最后一个问题,楚怜看了看身体:“我发现,他的夺舍并非今日才实现。自从我家出事,我就频频沦入幻境,但那时只当是心魔……”
他顿了顿,面上掠过一丝怒意。
燕辞北知道,楚怜是想通了一件事:他的灭门之仇。
“我一直奇怪,心魔走进楚家后的视角为何与我本人的经历不同。”楚怜扯动嘴唇,惨然一笑,“……原来,所谓心魔,就是凶手。”
鬼王这百年来一点屡屡作乱,看似毁了不少宗派,但他的目的其实只在楚家。
他要隐蔽地分出一丝神魂,在楚家找到他的骨血,并从那时起,开始他的寄生和夺舍。
至于其他人的无妄之灾,都不过是掩饰楚家那场祸乱的把戏。
“师尊,你走吧。”
楚怜阖目,“在他夺舍之前,我就特意赶到这个缚灵阵,这些铁链都是弟子有心相求,也是弟子这身血脉罪有应得。此后百年、千年、万年,弟子甘愿用肉身锁住这个恶鬼……师尊,我想守护在意的人的决心,半分不逊于你。”
“………”
难怪阵里吊着的人会变成楚怜。
燕辞北还想开口,但楚怜的面容已经狰狞起来,似在天人交战,和鬼王争抢着这副躯壳。
不等他们争出结果,一声厉啸从后穿来。
鞭影如雷,直劈燕辞北的面门。
燕辞北转身回防,朱环却已近到跟前,赤红的眼珠满是战意:“吾王大业将成,无关人等,退下!”
“去你的大业!”燕辞北也怒上心头,凤凰种受召而出,扑向朱环,“谁家正常爹会夺亲儿子的舍?混账东西,我才要跟你们清算呢!”
灵火顷刻间侵灼四野,朱环虽有主场优势,但两人的实力太过悬殊。
朱环勉强撑了十来个回合,鬼息便已萎靡到了极致,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缠住燕辞北。
又听两声呼唤响起,玄琅和岳晴先后赶到。
二话不说,两人都看出了燕辞北是和朱环作战,立刻从后方杀去。朱环被长刀洞穿身体,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还想反抗,阵中楚怜忽而低喝:“朱环,足够了。”
燕辞北的心脏猝然揪紧,扭头看去,果然撞上楚怜狞笑的面孔。
——是鬼王的神智占了上风。
“回来吧。”鬼王道,“寡人要你,去做额外的用处。”
岳晴眼睁睁看着浓厚的黑气在鬼王身前凝成漩涡,不禁后怕:“那是什么鬼东西?”
玄琅定睛观察,兽类的直觉让他的耳根一直炸毛:“很强大,很可怕……鬼,最强的鬼。”
朱环从他们瞬间的怔忡里撕开一条豁口,化成黑风卷向鬼王。
燕辞北用火烧出一道障碍,不想朱环顶着世上至阳的凤凰种,就这么浴火而去,坚定不移地奔向鬼王怀里的漩涡。
紧接着就被那股力量撕成碎片,一言未留,却视死如归地投入进去。
鬼王在吞噬此间所有的鬼修。
包括朱环。
“朱环对你忠心耿耿,你居然——”
鬼王大笑:“还不是美人你在质疑寡人,说什么儿子、什么骨血,寡人要是在乎那个,又要怎么成就寡人的大业?”
燕辞北大喝:“岳晴玄琅,快后撤!”
一妖一魔连连退步,岳晴惊慌中问他:“那你呢?!”
燕辞北来不及回答,从楚怜鞘中拔/出了佩剑。
他咬紧牙关,合上眼,无可奈何地刺进鬼王的胸腔。
“你——”鬼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燕辞北的选择,“你徒弟可是会死的!”
艳烈的火与浓稠的雾交织成浑浊的虚无。仿佛一颗太阳堕入无间,又如一片黑海涌向天穹。
“是吗?太遗憾了。”
燕辞北脸上溅血,剑尖没入更深,“那你可要转告他,一定一定,记得找我报仇。”
-
岳晴和玄琅回过神时,火焰和鬼雾都已淡去。
他们只看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的锁链,和空空如也的阵中。
那么大一个燕辞北,和那么大的一个鬼王。
一转眼,竟然都不见了。
-
「你很聪明。」
阴暗处,只有乳白色的光晕照亮周围。
说话的是一块玉佩。
她被燕辞北握在手里,尽管没有脸,燕辞北还是能听出她的笑意:「鬼王可不会坐视楚怜死掉,趁他修补楚怜身体的时候,楚怜的意识就能重占上风。」
燕辞北闭目养神,没有回应玉佩的试探。
这块玉佩太邪门。原著虽然说过很多次它不寻常,但燕辞北还是第一次直面玉佩的意志——这股力量,竟然强大到可以让楚怜逃脱缚灵阵。
又是一阵,怀里的楚怜发出一声嘤咛。
燕辞北这才睁眼,紧张地扶起他:“楚怜?”
楚怜无意识地勾紧他的手指:“师尊……?”
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燕辞北看着他微微启开的眼眸,如释重负,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楚怜面色微变,恍惚地打量四周,“我怎么……不对,我应该死了。”
「也太小看你亲爹了。」玉佩道,「你师尊手下留情,你亲爹又全力救你,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说了算。」
顺着她的话,楚怜看向了燕辞北。
燕辞北的脸色一样苍白,但尽力对楚怜挤出了一个笑容。
远处传来轰地震响,岳晴一刀斩断了一根石柱,正高声呼喊着燕辞北的名字。听上去,她和玄琅还在寻找尊者和鬼王。
“嘘。”燕辞北捂住楚怜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静谧中,楚怜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
燕辞北刺的一剑刻意避开了心脏,也把握了深浅,可出血量依然惊人,完全渗透了他的衣服。但现在,伤口处覆着一大团浓稠的乌液,它们似乎只是液体,又似乎生有灵智,缓慢地在他的皮肤上蠕动。
「鬼王活着的后人只剩这一个了。」
玉佩说,「他做梦都想复活,所以不会放弃楚怜,而外边的人更不会放过楚怜。」
燕辞北道:“他们还不知道楚怜的身世。”
「那是之前。现在妖王和魔尊的人都看过了楚怜被锁在阵里,蓬莱山的人也看到了朱环去找他。」
“……”
玉佩的光芒越发明亮,照出燕辞北晦涩的神情。
一切都落在楚怜眼里,哪怕燕辞北一字不说,他都能感受到这份沉默的挣扎。
楚怜一直攥着燕辞北的手终于松开:“差不多就放弃吧。”
他别开眼,不去看燕辞北的眼睛,“我很感谢你,但强如渡劫期,终归还是肉/体凡胎。你是天下人的南离尊者,应当做尊者该做的事。”
燕辞北的呼吸倏然滞住。
「你很清楚,这世道容不下他。」
玉佩低声宣判,「至于我,方才挣出缚灵阵的那一下耗费了我的大半力量,绝不可能和你为敌了。」
它收敛了自己的光,温顺地依附在燕辞北的掌心。
楚怜的性命不是他说了算。
不是鬼王说了算。
也不是玉佩说了算。
燕辞北搂着楚怜的手恰到好处落在脖颈的位置,在那里,脉搏缓慢而清晰。
他明白这样的跳动有多微弱,也明白这样的跳动有多珍贵。
毋庸置疑,楚怜的性命完全握在他的手里。
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楚怜不期待任何回应,甚至猜测这就是燕辞北的决定。让他安静地赴死,哪怕这样,也已是超出他预期的心软和温柔。
但头顶始终传来燕辞北温暖的呼吸。
岳晴和玄琅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不知道过去多久,玉佩也不再说话。
才听到燕辞北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吗?”
楚怜回过神:“第一次?”
第一次,他因同门纠葛跌落悬崖,燕辞北护他出阵。
然后劝他离开与剑台,做自己的徒弟。
彼时他说:“这里的人似乎对你很有偏见,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楚怜揪紧了燕辞北的衣袖。
他挤出笑容,尽量让这个笑和平时无异:“那么,当时是师尊带走了我,这次我可以继续跟着你吗?”
“去哪儿都好。”
楚怜吸一口气,“我会努力克服以前的毛病,我会努力……永远跟随你。”
“……”
去受死,或者被封印。
他的所有都在师尊的一念之间。
而燕辞北闭了闭眼。
去他大爷的鬼王,去他大爷的乔叙。
如果楚怜失控,他就和楚怜一起死掉好了。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要上赶着找死。
“我们逃。”
楚怜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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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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