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致烛是被人押着走上山头的。
数小时前在烈火中自己挣扎哀嚎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他哭喊着向前奔跑,终于在昏迷之前重见天日。
只是他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黑着装的Mafia按倒在地上。
卫致烛啃了一嘴的土,他大声喊道:“我也是被逼加入福咋的!放过我!我想见段承吠!我想加入Mafia!”
领头的Mafia嘴角一斜,看似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的手枪上了膛,枪口抵在卫致烛的额角:“就凭你也想见头儿?”
卫致烛绝望的闭上眼睛,他清晰的感觉到了额角的凉意。
这时,Mafia的对讲机响起一片杂音。
因为身后的建筑不堪重负纷纷倒塌,挤压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头顶,以至于卫致烛仅仅能判断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男子。
但当他看见那人听后脸色一变时,顿时猜到了对面人的身份。
“带走!头儿要见他。”领头的Mafia收起手枪,向地上啐了一口,要喝着叫人压住卫致烛。
卫致烛乖乖举手就擒,就这样一路被压到了山顶。
苦于肩膀上压力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挪到段澄吠的身后,被人踹了膝盖后认命般跪在那人的后面。
跪在恶魔身后,不亏。
卫致烛听见有人低声评价了一句。
“老大,人,人带来了……”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干部在此刻怂的像鸡雏一样,低声汇报。
卫致烛抬起眼皮,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如今盘腿坐在几人面前的正是Mafia的首领段承吠,一个奇人。
他可以在面对火场和哀嚎是放声大笑,也可以在面对战俘时淡若清风。
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捕捉到自己情绪的颤动。
而此刻的他遍没回头,用另一只没拿烟的手随意挥了挥。
卫致烛注意到那只手上缠了一串漆黑的佛珠,像连在一起的眼睛闪烁发亮。
在场的人都搞不清楚这个疯子上司的想法,没人敢动。
“他留下,你们下去。”段承吠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似乎是无奈至极。
卫致烛吃惊于他声音的清澈,像寒松混在风雪里。
其余的人这才像是终于解放,恨不得脚底抹油飞下山去。
“Boss。”卫致烛见所有人都下去了,才敢颤巍巍的说话。
因为刚刚喊的太过头,他声音沙哑的尤其瞩目,更像一个胆小的叛徒。
段承吠还是没说话,再次挥挥手。
卫致烛很确定这次他是在呼唤自己。
他秉着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段承吠身边。
段承吠身边的风声尤其大,如同眼皮下燃不尽的火海里,众多魂灵的哀鸣。
这个Mafia头子左耳带着耳钉,俊俏的轮廓雌雄莫辨。他右眼如同传闻般透明,据说能看见所有他杀过人的冤魂。
至于那半长的黑发,在这一打扮下也是见怪不怪了。
“看够了吗?”
段承吠声音冷冷出口,卫致烛才注意到自己看了很久。
“看,看够了。”
“看够了就继续跪下。”段承吠已经不耐烦了。
于是卫致烛很老实的跪了个响亮。
段承吠见此嗤笑一声:“听说你找我很久?”
“是的,”卫致烛凝神盯着火海,“为了您,我不惜付出一切。”
段承吠模糊的神色看不出想法,他把烟头按在地上,升起一小簇烟灰。
他挺多类似的话太多太多了,此刻卫致烛小儿科的发言,很难让他感到讽刺或是感动。
“他们都是什么人。”段承吠偏偏头,他的话让卫致烛愣了下。
他攥起拳头,没让maifa头子看见自己的隐忍。
“他们……是我曾经的同事。”
“现在他们都像恶鬼一样死了,你不恨我吗?”段承吠出神的望着虚空。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恶鬼。
卫致烛差点讥笑出声。
“怎么会呢,他们会是我献给您的礼物……毕竟他们身上也不乏罪恶。”
再罪恶也没有你深重。
卫致烛心里想到,注意力都集中在脸上,用来控制表情。
他怀疑段承吠让自己留下就是为了不断试探,好让他露出破绽。
但他不会的,他要坚持下去,一直到瓦解这个组织,一直到手刃段澄吠!
“嘘——”
卫致烛正想着,只见段承吠冰凉的手3已经敷上自己的脸颊,垂眸敛目,眉宇清澈。
“这么咬牙切齿的做什么,”段承吠轻笑,“别怕,恨就大声说出来。我也不差你这一个。”
顿时,卫致烛头嗡的一下。
暴露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段承吠在安慰自己后轻巧的转过身,任由清风卷起他身上的檀木香。
卫致烛不敢相信自己能毫发无损,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你演的不错,”段承吠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赏,“刚才在山脚下你就像是一个胆小鬼,来到我身后又像一个野心家,如今又变成了一个深埋秘密的人……我喜欢惊喜,而你又能带给我多少惊喜。”
段承吠不错目光,失明的右眼竟比左眼还要夺目。
他手腕上的佛珠因为重力下滑,磕在袖口的扣子上,宛若子弹交锋。
“走吧,这火得烧一阵儿,”段承吠把手里的枪扔给卫致烛,神色自若,完全捕捉不到刚才的狂喜。他恹恹道,“路上有些老鼠,你替我解决吧。”
“我累了。”
卫致烛端着手里的枪愣了一会儿,看段承吠真的一个人走远了后才小跑跟上。
道上的人说得对,这个人确实是个自负的疯子。
下山的路不好走,段承吠几乎是半个人都靠在了卫致烛的身上,咳嗽不断。
卫致烛默不作声,他的后背和段承吠的胸口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因此,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段承吠胸口剧烈的起伏。
如果不是这人的名声实实在在,卫致烛怕不是真的会回首开枪取他性命。
病秧子,没资格趾高气昂。
这句话卫致烛只敢在心里说说。
下山的路不长,但是危机四伏。
虽说没有虎啸龙吟,但卫致烛还是靠多年的经验感受到身侧隐藏的危机。
说时迟那时快,一颗子弹以破空之势从两人的侧面袭来。
卫致烛侧过身,顺手按倒了段承吠。
“小心!”他吼道,从身侧的皮夹子里拽出手枪。
段承吠被卫致烛按到在地,躺在地上,木头一样呆滞望着被树冠笼罩的天空。
那里仅剩一隅,黯淡发亮。
他听着视角盲区里传来的枪声和打斗声,一阵恍惚。
当他置身事外时,总是会忍不住的愣神,回忆一些莫须有的感情。
老毛病了。
卫致烛把来者推入一个深坑,拳头砸在那人的耳边溅起尘土。
“来做什么的?!”他压低声线,像一只护主的野兽。
“921,01。”那人安抚般轻笑。
卫致烛缓了缓神,放松手下的力度。
那人趁机挣脱,挣扎中变魔术一样把一张纸条塞进了卫致烛的衣兜里,随后不准痕迹的点头。
卫致烛抿起嘴唇,抬起手,伴随一声震天的枪响,那人倒在了血泊里。
他的脸上溅上鲜血,但不见愧色。
毕竟,那个人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卫致烛不清楚他的姓名,但从特殊的代码就可以知晓来意。
其中,921即是任务的代号,01代表着用完可弃:自己唯一的目标已经完成,可以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
921一般是上头分配的,但像01这种一般是自己的选择。
卫致烛自己的任务代号就是005,00。
00是用完保留,同样还有02即用完封锁。至于03,卫致烛加入组织十多年,他还只在别人的任务单子里见过。
至于那位前辈后来去了哪里,他无从知晓。
这种特殊的代码,目前只有他所在的组织AAM(Armed Against Mafia)才使用,所以卫致烛可以大胆的去结识同僚,而不用担心有任何纰漏。
卫致烛伸出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同僚合上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浅绿色的,此刻像是蒙尘的宝石,至此往后暗无天地。
“安息吧。”
这不是卫致烛第一次在进行卧底任务时遇见同僚了。
上一次还是在福咋医疗,也就是刚刚被大火烧成灰烬的那个建筑里卧底。
福咋医疗是专门用活人测试黑药,并将成品提供给驻守各处的Mafia的组织。
属于是黑药界的常青藤。
本来AAM是想让卫致烛通过福咋接触Mafia。
但没想到,以段承吠为主的地头龙非但并不接受福咋,反而对其相当排斥。
以至于今天因为一点儿矛盾,一把火烧了福咋最大的据点。
没办法,AAM只好临时改了任务,让卫致烛从福咋优秀员工变成了叛逃的胆小鬼。
好在最后结果都是任务顺利进行,卫致烛成功加入Mafia。
卫致烛拨开葱绿的灌木,清扫思绪,回到了段承吠身边。
Mafia的病秧子首领还躺在地上,脸上爬了一只半个指甲大小的蚂蚁,像一颗黑色的痦子。
“大人。”卫致烛唤了一声,毕恭毕敬。
卫致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被迫打破一场黄粱梦。
“太大声了。”他含糊不清的责备道。
卫致烛知道他是在说自己那声枪响,自觉惭愧,只得将身段压的更低。
“你叫的太大声了。”段承吠用手扫开了脸上的蚂蚁。
卫致烛:?
“大人睡着了?”卫致烛僵笑道。
“没,”段承吠否定道,“想起来一些事。”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苍白干瘦:“拉我起来。”
卫致烛一只手握住段承吠的手,另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背。
段承吠的身体干瘦,卫致烛感觉自己抱了一大把骨头。
等终于把段承吠牌大号木偶立在地上,卫致烛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儿以为他会散架。
段承吠轻飘飘的瞟了卫致烛一眼,悠然道:“你觉不觉得天亮了。”
“天亮了?”卫致烛疑惑道。
确实从刚才起,天空似乎都亮了很多。
不仅天空亮了,周围的气温似乎都高了几度。
卫致烛疑惑转身,只见熊熊烈火如同野兽缓缓前进。
风太大,火蔓上来了!
段承吠轻笑一声,像是嘲讽。
卫致烛在心里暗骂一句,原来这人早就看出来了。
但此刻的情景已经不允许两个人再犹豫了,卫致烛环抱起段承吠,撒腿就跑。
段承吠老神在在,不仅不慌,反而又闭上了眼睛。
“下次精神点儿。”他道。
毕竟我活累了,但你没有。
卫致烛:心怀信仰,本领高超,小心谨慎,但是迟钝。
段丞吠:心事重重,胆大心细,心狠手辣,但是很懒。
卫致烛:啊啊啊,有火!
段丞吠:哈!火来了,待会儿再告诉他。不急,让我先假寐一会儿。
——
新文来喽,日三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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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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