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将她领进了书房。
岑云有些奇怪,岑继之不喜欢读书,以往书房是他最少去的地方。
唇红齿白的清俊少年坐于木椅之上,垂眸看书,极为专注,周围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听到她进门的声响,少年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直地盯着她,勾唇笑道:“姐姐,找我有何事?”
岑云的手不安地抓着衣袖,面上却始终带着淡笑:“无事便不能来看你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岑继之哼笑一声,显得流里流气,“像姐姐这般美人,我自然会多多欢迎。”
绝对没错,面前之人不是岑继之,是和她一样的冒牌货。
岑继之对她们的态度是不屑一顾的,这样可笑的调戏,不可能会发生。
只是不知是另一个穿书者,还是什么别的妖魔鬼怪,而他害岑雪又是有何居心。
岑云神色冷了下来,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让姐姐接近水池。”
“你明知姐姐心智不熟,在寒雪天池塘附近多么危险。”
岑继之嬉笑着起身,向她这边靠近。
岑云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保持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
“姐姐说,她想吃鱼,我便带她去找鱼啊。”岑继之白净的脸上只剩真诚,话尾也颇为俏皮。
岑云听着却格外可笑:“别说的这样无辜,你分明是故意要害她。”
“岑继之,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也许是见岑云笃定,岑继之点了点头:“我也没做什么,大姐不是还漂漂亮亮的吗,皮囊完全没被破坏,反正她本来也不聪明,安静地躺着不是更好。”
岑云被这句话激得怒不可遏,又摸了摸袖中微凉的符纸才冷静下来。
她直视着岑继之,问:“不要再装模作样,你不是岑继之,你到底是谁?”
“啊,被发现了呢,这可怎么办呀?”岑继之装作惊讶地捂住嘴,下一秒却又笑了起来:“我确实不是这头笨驴,但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只不过是个病重虚弱,马上要死了的人类罢了。”说完,岑继之还带着怜悯瞥了她一眼,继续走向她。
人类,这样的用词,岑继之果然是被妖物附身了。
岑云果断发动了【威压】。
眼前原本游刃有余的少年突然止住步伐,目眦尽裂,惊恐地望向她,嘴巴张大,却说不出什么话。
岑云捏着袖中的符纸默念:“浩气长存,百妖伏首,天清地灵,证吾神通。”
黄纸赤字符箓散发出莹莹白光,被她迅速贴在岑继之眉心。
白光霎时笼罩住岑继之。
那少年在光中挣扎,像是在呐喊,却没有任何声音,等到光芒散去,岑云才敢上前观察。
岑继之瘫软在地上,双目紧闭。
岑云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那少年泛白的嘴唇却突然张开,红润的舌头舔上她的指节。
吓得岑云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啪的一下,红印便浮现在他脸上。
原来是这破妖怪在装死。
“这符纸封印还不够强,我只是不太能动,又不是死了。”少年又睁开眼笑道。
岑云冷笑一下,毫不留情地将另一张符贴在岑继之脸上。
岑继之尝试挣动片刻,却见无力破开束缚,便轻笑一声,低声呢喃道:“有趣,真是有趣。我本来只打算等你气绝后取你皮囊为用,如今看来,倒是值得拿来赏玩。”
说罢一阵烟雾从岑继之后脑散出,一片小小的纸人从窗外飘了出去。
岑云来不及阻止,只能目送这不知名的妖怪金蝉脱壳。
而她的三弟岑继之,刹那间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血肉消弭,眼睛已然空洞无神,嘴唇微张。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囊,连骨架也不剩,徒留一具空壳。
岑云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这件完整的人皮,温热的温度还残余在肌肤之上。
她头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无比危险的妖魔横行之地。
岑家,果真是格外的倒霉,大姐,二姐,三弟,全被人附身了。
“少爷,您要的燕窝。”小丫鬟敲了敲门。
岑云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才见了几分钟岑继之,她这弟弟就只剩一张皮了。
难不成伪装一年,她最后还是会被看做成妖孽,被除妖师抓走吗。
岑云有些纠结要不要开门,那丫鬟却没经过同意直接进来了。
“小姐,您也要一碗燕窝吗?”丫鬟疑惑地盯着她。
为何这丫鬟没有尖叫出声,难道她把人皮挡住了,丫鬟还没看到吗?
岑云讶然间悄悄侧头望去,却见原本只剩下一层人皮的岑继之,大变活人,又端坐在椅子上。
“你放下吧,我就不用了。”
小丫鬟放下碗离开了。
而那岑继之又变回了她看到的一张干瘪人皮。
岑云想不明白,但赶紧离开了事发之地。
她要养精蓄锐,再多囤几张镇妖符,以免两个月还没过去,她还没病死就被莫名其妙的妖怪把身体做成空洞的皮囊了。
她转头回去探望岑雪。
刚进房间,入目的是一道颀长瘦削的背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浓密的黑发被高高的扎起来。
岑雪已经醒了。
只怕是躯壳里的芯子也变了。
她压抑住心中亲人离去的悲伤,走向前去,正对着穿越来的女主。
姐姐走了,但是她还想继续活下去。
她决心和女主处好关系。
岑云是第一次感受到人与人的气质有这么大的差别。
曾经的岑雪因为心智问题,眸子里透着天真无邪,而现在她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只剩下冷酷。
在注意到她的一瞬间,岑云甚至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就像是各种小说游戏等等作品里提到的那般如芒刺背,她的尾椎骨都忍不住地发麻,甚至想赶紧转身逃跑。
“姐姐。”岑云忍不住叫出声。
眼前女子醒来后站得得格外端正,背脊挺拔如竹,气度不凡。
俊美逼人的面庞冷若冰霜,神情凌厉,完全不复那个呆傻嬉笑的傻子样,眼底透着冷静与深沉。
“你是……?”岑雪微凉的眼神扫向她,薄唇轻启。
也许是因为高烧,又或者是因为换了一个灵魂,岑雪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而低沉。
“我是岑云呀,你的妹妹。姐姐你掉水里了,你可还记得怎么回事?”
岑云赶忙表明身份,生怕作为第一杀手的女主会习惯性把她杀人灭口了。
岑雪皱了皱眉,仔细打量周围,又问:“现在是哪一年?”
“祥平264年。”
看到岑雪茫然的眼神,岑云笑了笑,她最开始听到也是如此。
女主这样的大佬在初来乍到时和她的反应也相差无几。
这本小说背景是一个架空世界,因此年份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不能在曾经学过的历史里找到参照。
“我是你的姐姐?”岑雪重复了一遍她之前说的话。
“是呀,你是我的姐姐,比我大一岁左右。”岑云微笑道。
岑雪扶着额头,脑海里乱极了,陌生的记忆填鸭式的与原本的记忆混杂在一起。
她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理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她执行完最后一个任务,准备金盆洗手,却被曾经的搭档暗算,导致死在任务当中,葬身于大海。
现在却又能重新获得一次新的生命,甚至还多了一个妹妹。
看向面前这个柔弱乖巧,满面愁容的少女,岑雪心中感觉多了些什么陌生的情感。
这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残留下来的亲情,但似乎也不赖。
妹妹,她有了一个妹妹。
一个和她血缘相连的妹妹。
她曾经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能交心的人,唯一说得上话的搭档,竟然也在最后背叛了她。
她扯了扯唇角,勾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
岑云不知道女主在想什么,担心地握着她的手。
有些犹豫地问:“姐姐,你可是恢复神智了?”
岑雪看了回忆后也明白原主的问题,欣然承认道:“是的,也算是因祸得福,我在高烧之后,竟然把脑袋烧好了。”
她回握住少女的手,她的妹妹因为体弱,连手也是小小的,凉凉的,就像一片云朵般柔软。
岑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姐姐,我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
“岑继之?”岑雪接话。
“是他,但又不是他。”
“是一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妖物,他还想要夺走姐姐的身体作为皮囊使用!”岑云说。
“你是从何而知?”岑雪问。
“我想查清楚到底是谁害姐姐陷入危险,所以就去了,我偶然得到了两张驱妖符箓,将它们贴在岑继之头上,他竟然直接从一个活人化为了空壳。”岑云满脸惊恐,略过系统,娓娓道来。
岑雪本不相信,在原主的记忆力找了一会儿,发现这个世界经常有妖怪现身,这才相信了她的话。
“我们该怎么办?那符纸作用不大,妖怪恐怕是会回来寻仇。”
岑云泪眼朦胧地拉着岑雪的衣摆。
“我会护着你的,安心。”岑雪说,她轻轻摸了摸岑云的头发。
岑雪移步至妆台旁,指尖轻拂,翻捡那妆盒中的饰物,最终取出一支桃木制成的素簪,抬手将簪别入发髻中。
又让岑云坐下,帮她重新梳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青丝中穿过,灵巧地挽出单螺髻,换了另一根桃木簪。
“姐姐真厉害,好漂亮。”岑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铜镜。
女主真的好万能!
岑雪原本冷淡的表情也泛出笑意:“以后会经常帮你梳头的。”
她仰头看着岑雪:“姐姐你既然醒了,今晚要不要去参加家宴。”
她们家素来少有家宴,平日里,她与姐姐多在小厨房中简单用膳。然而此次却是早几日便定下的,全家人要齐聚膳堂共进晚餐。
这次不知道“岑继之”会不会来。
“我和你一同前去。”岑雪道。
她们到的时候还早,其他人没有来,岑云坐着发呆,岑雪则打量着周围。
父亲岑正和继母廖宛荷也来了。
廖宛荷怀里还抱着三岁的稚子。
岑正说:“听闻阿雪今日不慎掉落水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他说的是岑雪,却对着岑云说,很显然是想让她替岑雪回答。
“姐姐身体受寒,估计还要喝上几天伤寒药才能好,谢谢父亲的关心。”岑云答道,她又扭头看着岑雪,不确定是否要说出她已经好了的事。
未料到岑雪直接说:“父亲,我已经恢复神智,不再懵懂了。”
“当真?”岑正瞪着眼,摸了摸胡子,仔细打量岑雪,见她确实不如往日般呆傻地笑着。
“倒也是因祸得福……”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后的“刺啦”的刺耳声响。
来人正是“岑继之”。
清秀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拖着凳子,缓缓坐下,举止之间如被无形之力牵制,不复常人般流畅自如。
岑正本想斥责几句,无奈话未出口,便被继母拧了一把大腿,只得讪讪摸须说:“既然人都齐了,便传菜开席罢。”
岑云却已背脊生寒,心中直觉不妙,生怕下一秒“岑继之”便会暴起伤人。
她焦虑万分,她的技能仍在冷却之中,随身符咒亦无一可用。若妖物有伤人之意,她将无法反抗。
但那妖怪不同于她的猜想,保持着安静。
屋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寂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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