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着主张屈从于,更有资格获得这份特权者的威压。
主宰者们戏谑着,这位妄图赖在花房不走的贪婪的爱人,该退回自己本该处在的位置。
做人要本分些才好啊。
被打断观赏的凯迩塞德们,并不将这种不满投射在最艳丽的花身上,而是继续以更强烈的凝视,逼迫着他们捧上去的玩具——约盖拉自救。
无疑,这会让在场的黛莉亚们,无法再忽视彼此间的裂痕。
只是表面上装得像那,毫无裂口的玻璃艺术品又如何?
其中的痕迹早就显露无疑,只需要再轻轻一碰,就绝对无法恢复如初。
自然,父神的花园永远是和谐的,友善的,花朵们之间该团结地侍奉主宰者。
可,这又有谁在乎呢?
只要满是乐趣就行了,与同伴之间摩擦时产生的剧痛,也只该被认定为,不痛不痒的小小情趣。
“发自内心地忏悔吧,约盖拉,你对你同伴做的事,真是让我心痛。”
坐在这无形风屏后的凯迩塞德——伯恩·洛林霍芬,有着一头栗色短发,打理得无害、舒适。
少年将那仍旧取悦着自己的相残之痛,谴责得看似诚意满满。
“作为一位合格的常驻侍奉者,大度是最基本的品质哦。”
伯恩的眼睛,读得出可贵的认真,其程度远超他平日里,任何一次随意地流连在不止一朵花身上的深情。
这位总是被观赏者们,拥簇在正中间的凯迩塞德,并不高调地,悬着洛林霍芬家族——作为治安署那面弯月长矛旗帜的主人的身份,而是站起身,向他亲自举报的死囚致礼。
“你说是吧,索格弗?”
其他人也随他纷纷起立,问好。
这样的行为,和伯恩打下一个赌后,就抬脚追寻那路过的馥郁而去,很快就恶意地斩获来深情勋章,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埃丽纳的爱与占有会有多出超呢?
这正是游戏最精华的一部分,反叛者在牢笼中涮去,原来那些朴素的规训,迎来的是,更贴近于诺森帝国全部凯迩塞德想象中的,愤怒的酸楚。
伯恩微笑着看向索格弗,也不是期待着他的屈膝礼。
诚然,把这位少年当做赌注不算新鲜,可以预见他依旧是难以折断的。
但索格弗现在不需要这种东西,察言观色给出的,全都是虚假的爱意。
伯恩偏要热烈的赞美,而不是一文不值的顺从。
少年再度落座,靠在靠背上,双手交叉架在胸前。
外面的阳光是恰当的,让人能清晰地看到,有多少精致的白玫瑰,围在玻璃窗上的父神之像脚边。
但正如他所言,温顺的白玫瑰只适合观赏,真正值得被划破些伤口的,还是生长得正盛的红玫瑰。
当然,尖刺越锋利越好。
伯恩向来自认为,没有治安署里那些长辈们那么传统,但搞不好他才是最传统的那个。
简单地在心里调笑后,少年朝着约盖拉眯起眼睛,但笑意不达眼底。
“回应你的责任吧,侍奉者。”
救赎。
又是同样的救赎。
伊迦列不会忘记那个,失去了十五位同伴的夜晚。
最后一刻的风有些湿润,夹杂着温热的血与泪,重重地挥洒在整个由水泥浇注的地板上。
高举弯月长矛的这批人,是最在乎圣洁的,定是将被逼迫出的挣扎,全都清扫、洗刷得一尘不染。
他们向来如此捍卫着,荆棘巢下达的每一项禁令内容。
无法撼动的传统传承者。
祂说。
以牙还牙吧,黛莉亚,无疑,我对你是怜惜的。
约盖拉颤抖地站了起来,面向刚刚他夺取过饰品的同伴们,闭上了眼睛。
那玻璃从内部崩裂碎开的一瞬,是最绚烂的悲剧,之后便是任凭喜欢,拾起中意的一片再砸碎的重复的乐趣。
这一刻,因为索格弗的坚固黏合,来得太晚了些。
自我救赎吧。
那用刀割向同伴的权力,被鼓吹着正确。
祂说。
此乃求生之道,避无可避。
更难得的是,就连索格弗也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瞧。
再坚韧的主心骨,也只不过是易碎的玻璃罢了。
随着第一只手被抬高,轻柔落下的,是最不可思议的失望。
别在约盖拉头发一侧的珍珠夹被取下,发丝在钝边锯齿的缝中,留有足够的时间,直至它完全落下。
虽然这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罢了,但因为带着偏向的耐心,显现得格外漫长。
直到头发上和身上的,那些饰品被完全摘除,约盖拉才敢睁开眼睛。
兴许会看到失望的眼神吧。
他宁愿挨上几个用力的耳光和推搡,而不是这种轻柔的折磨。
掉入了这被赋予了爱的,凝视陷阱中的自己,就算别无选择,也不该在自救时,感受到哪怕一瞬间的快感啊。
这是自找的。
约盖拉垂着头。
很快这些手又再度抬起,少年有些欣然,面对可能会到来的惩罚沉下心中的石头。
可他们只是为他整理了发丝。
“约盖拉,可以帮我戴回去吗?”
“我……”
这一张张真挚的笑脸,让约盖拉心中的愧疚又再度发出最严厉的审问。
为什么要挥出那相残的剑?
为什么要当然地承认,自己就是那会引发动乱的内因,而非携手建立保护墙的盾?
主宰者还在注视着自己的侍奉者。
波普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伯恩的视线遮去,朝约盖拉眨了眼睛。
其他黛莉亚也围了过来,手拉着手,拦住了凯迩塞德们扔来的无声胁迫,筑起一道属于约盖拉的保护罩。
一位黛莉亚说:
“我们已经被伤害过了,总不能让你也疼一次吧?”
另一位黛莉亚说:
“你平时和波普,为我们扛住的刁难可不少。”
就请安心地哭吧。
将那些令人厌恶的臣服都流干吧。
同伴们并未责怪,只是言语间架构着那个勇敢少年的身影。
“对不起。”
第一滴泪水掉下,紧随其后就是第二滴。
很快,暴雨般砸落在地面的盐粒,被融成微咸的小小的汪洋,在这不被允许哭闹的温室中,慰藉了些许干涸的死寂。
“对不起,我……”
花朵们流淌的晶莹,该是譬如跪在主宰者们身前,仰着面留下的泪那般,于被欺负时,将祈求妆点得更加惹人怜爱。
而嚎啕时的抽噎,就格外让人扫兴了。
“请中级1、2、3班的学生,前往演练厅,参与献礼日联合教学活动。”
随着交响乐从走廊上的广播中高雅地演奏着,这强劲的上课提示音作出第一次规劝。
如同前去赴宴那般,伯恩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
“再会,我的花儿们。”
少年直至这时也不展露多余的欢愉,只是如常般在一片说着,没意思的喝倒彩和谴责中,被衬得格外绅士,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完美地被隐藏在幕后。
“期待你待会的表现,亲爱的索格弗。”
可以想见,这惯于勾起笑的英俊杀手,还会在凌虐自己猎物的过程中,不吝啬多少令人作呕的情话。
“我们很熟吗,伯恩?”
索格弗望着这家伙离开的背影,怄了好大一口气。
不单是因为这种态度,更因为在现在的情况下,他无法再介入到这围墙之中。
他是斗士,或者说曾是唯一的斗士。
当少年作为第一个,被送到待销毁区的死囚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守护同伴们。
被凯迩塞德连续评为最好的花,是他的机会,可以担当起为其他花们,遮蔽些毒辣阳光的责任。
所以,索格弗无法躺下,他需要成为救赎者。
为谋求平静,少年只能让自己早已疲倦的身体,再次地透支着在楼栋里奔走。
即便,这里将被视为世界的尽头,但也不妨碍他在二楼,东北角的囚室床底,找到那份报告。
这是妲莱赐下的仁慈。
当他翻开第一页时,无法摆脱的,同伴们因他而受连累被苛责的场景,终于在脑海中摁下了暂停键。
三十年前的撰写者,从泛黄的纸页走出,坐在对面与他畅谈。
那一夜,彷徨之人睡得格外安稳。
梦里,他驾驶着机甲,扛起整个苍穹,无数黛莉亚朝着那危险飞来,与他并肩作战。
明白了该如何寻找到,自己尖刺的索格弗,在那时以为,他终究会成为埃丽纳那样的救主。
可,事实是,没有任何一朵花需要被保护。
即便是班上最为柔弱的黛莉亚,也能在无数尖刺之下特赦那温柔。
也许他该忘了所知的,三十年前的一切,承认这个时代的黛莉亚们,已然做着最好的反抗。
少年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切。
温柔的关切和友善的嘲笑,正在哄着、期待着这位,感动得无法顾及其他的少年,能尽快从这种劫后余生的惶恐中脱离。
至于未来该如何,这个问题确实是迷茫的,但起码得在第三次上课提示音响起之前动身吧。
索格弗直面着自己的迷惘。
可以确定的是,两种抗争本该是同一种自由,而不该存在被束缚了程度的相异。
就容他暂时这么评价吧。
少年确认了方向,决定再次观察这个时代,以便他能为自己的论证,担负起责任。
波普察觉到索格弗的视线,向他颔首,如同往常给他与约盖拉,攫取真相时放风那般可靠。
在约盖拉身上落了一瞬的不舍,将那些攒了一肚子的话,全部吞了回去,索格弗回头朝伊迦列道:
“我们先走吧,圣裁者大人。”
第二次上课提示音已经响起,收拾好情绪的约盖拉瓮着鼻音,逐一向同伴们道了谢,被波普抱在怀中安抚着拍了拍后背。
“我们也动身吧。”
余光之间,约盖拉看到索格弗已经迈出教室,很快他也跟着其他黛莉亚,一起离开了这里。
此时,说什么才是恰当的呢?
约盖拉扪心自问着。
他不清楚,只是觉得被这滞涩,哽得难以下咽。
明明这枚略苦的银杏果,在半个月之前也曾有活跃的回甘啊。
索格弗最开始,提出要练跑步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在写生课上,偷听到更长时间的凯迩塞德的课程。
波普听完哈哈直笑,紧接着就愣住了,“不会又是我来接应吧?”
被逗笑的索格弗,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宽心。
可最终,波普还是说着什么,才不是想看看父神又在偏心什么呢,自告奋勇地与老师斗智,连带着帮两人完成写生练习。
再一次躲过巡逻教习员后,约盖拉和索格弗从找到的秘密通道——一条被花藤缠得严密的走廊,其岔道处跑出了来。
虽甩掉追踪,但也迷了路。
对于两位黛莉亚来说,这是一场全新的冒险。
他们大口地呼着气,撑着参天古树的树干,不设计任何美学地笑着,只是像孩子那样肆意。
呼吸时闻到的是干净的草木气息,熟悉的白蔷香没作纠葛,两人惊异地抬头。
这个被圈定好的,黛莉亚活动区域的最广边界,竟然没有被父神的意志染指,而是生长着一棵格格不入的银杏树!
冒险者们感受到亲切的兴奋。
回味着刚刚听到的,在凯迩塞德课程上被披露的真相,约盖拉和索格弗分别围着,这棵大树转了一圈。
“祂一定见证了许多人,试想一下,如果祂能张开嘴,会告诉我们关于那些时代的事吗?”
结果是,相对方向行进的两个人,因为太过激动,不加辨认地撞上了彼此。
倒下之前,他们都下意识地先拉住了对方的手,当然还是跌坐下去了。
见约盖拉垂着头,索格弗立即关切地询问着,却迎来一捧向他洒来的叶子。
“你竟然偷袭我!”
很快,地上的叶子再次感受着,被抛起的失重,夹杂少年们的欢笑声,直至两个人力竭。
他们躺在这绵软上,仰头看那金色朝着澄澈的蓝色,延伸出一条条通向天国的道路。
不是遮天蔽日的威胁,而是像每个黛莉亚身上那样鲜明的多彩。
“要是银杏盛开在整个帝国就好了。”
索格弗的笑像是在微风中灿烂的小小扇面。
叶片怎么可能像白蔷一样盛开啦。
这么想着,约盖拉侧身描摹着这位,好似和他一起困在孤岛的求生者。
他安静地听到挚友许着愿。
“这样,我就能在每棵树下都找到你。”
拉钩时的温度和触感,还萦绕在小指头上。
约盖拉看向这位,走在年轻圣裁者身边的起誓者,身影有些柔弱。
我的多罗莉丝,你还会在那银杏树下吗?
抑或是已在轨道边缅怀着我?
诗句保留了些那时的秋风做伴乐,由给教习员们解释时哈出的无辜白汽,晕染得有些遥远。
约盖拉的手指,停在作为背景的空白墙面之前,分明只差分毫就能再拉住,那金黄叶片般的衣摆。
只是短短几步,就再次拉开距离,任由它慢慢飘然而去。
伊迦列的眸子始终是停留在索格弗身上的。
健谈的小小会议长,此时依旧保持着干练的冷冽。
只是神色中的思念,愈发浓郁,被死死地摁在抚平了的眉头间。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无非就只是想起,和多罗莉丝一起尝过的,落着一层薄薄糖霜的秋日罢了。
可少年还是止不住地往后望。
只见那抹茜色,和黛莉亚们又一起挽住了手,这让少年再愣怔了一瞬的恍惚。
约盖拉仍然在那欢笑着。
这就好啊,已经足够了。
在那视线再度投射过来时,眷恋已然被错开,目视着更为苦涩的前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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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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