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系统捕捉到了陆悠悠的注视。
她的人物模型一变，高冠束起长发、银丝羽衣披上身体，长剑从天外飞来，停在她的脚下，跟着有风吹过，卷起了她的衣袂，猎猎有声。
她的身侧打出诗句：“玉府仙人冰雪姿，生来即遣侍瑶池。【注1】”
电子客服也跟着开声，介绍道：“仙族擅法，悟性为强。先天天赋：御剑。”
——先天天赋：御剑。
又有一条对上了！
上辈子，在《三界传奇》那款网游里，她玩的就是仙族，当时，看中的就是这个“御剑”的天赋。生活玩家嘛，开矿采药都要跑地图，御剑在天上飞，可比别人在地下跑省事多了。而且仙族适合做远程法师，单法群法可以练级，放风筝又可以单刷过本，不求人，刚好也符合她生活玩家的作息。
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她的了。
陆悠悠一抬手：“就选这个。”
电子客服：“少侠，您不再看看其他族类了吗？”
陆悠悠：“不用了，就选仙族。”
电子客服：“唔，好的呢。不过少侠，我们的族类可不是由自己选择的哦。”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地，画面里代表七个族类的小人忽然绕着圈地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跑成了一道环形的虚影，到最后，虚影里飞出一张黄底红字的咒符，“啪”地一下打在界面上，紧接着，“啪啪啪啪”的，又打上了六张，把全部的视野给占了个满满当当。
陆悠悠：“？？？”
电子客服：“一张咒符代表一个族类，请您从中任选一张。”
陆悠悠：“……”
七张咒符长得一模一样，她知道哪张代表哪个族类啊？
“这算什么？”陆悠悠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抽签……啊？”
电子客服：“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少侠，请接受上天的安排吧。”
陆悠悠：“……”
神他妈上天的安排！
可这不合理啊，这是一款网络游戏，一个玩家是要带着自己的角色玩上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哪有不让人自己选的道理啊？
陆悠悠开口问道：“盲选的我不喜欢怎么办？可以换吗？”
电子客服：“盘古破混沌，三界八族生，渺渺世间事，常不由人。”
陆悠悠：“……”
电子客服：“少侠，您有十秒钟的考虑时间。超时将由系统为您随机挑选一张。”
让系统选和自己随便点一张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哪有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道理？陆悠悠一抬眼，在七张咒符上来回扫了扫，停在其中的一张上：“就这个吧。”
火光从咒符上燃起，熊熊间，把角色建立界面烧出了一个硕大的洞口。
陆悠悠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往前撞进了那个她捏出来的模型里，灵魂就像是拥有了另一具身体一样，带着她的精神和触感，一起从那个洞里掉了进去。
像是在下坠，速度却不快，能看到身边有白云飘飘，有鸾鸟翱翔，渐渐的，身下也有东西一点点明晰，是浮在空中的青翠山峦，一座连着一座。
“当——”有钟声响起，云起雾开。
看清楚了，下落的地方，有白玉为阶，一级连着一级，穿过层层翻涌的云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登仙路”，这里，是仙界！
被吓了一跳呢，原来刚刚那一通什么“天定”、什么“宿命”，不过都是噱头！最终给她的身份还是自选的“仙族”啊——看着自己的脚越来越接近仙族新手村的地面，陆悠悠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笑一声还是吐槽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滴”的一声，尖锐的警告音响起：
“检测到玩家数据异常。”
“哗”地一下，所有的画面消失，黑暗铺面而来。
陆悠悠：“……”
这款游戏不是号称联盟最强科技成果吗，这才刚进游戏呢，怎么就会遇到这么低级的BUG？
“请稍候，数据修正中——”
“玩家角色数据修正中……修正完毕！”
“数据整合中……整合完毕！”
再次“滴”的一声，平板的警告音转化成了甜美的客服音：
“三界八族，欢迎少侠‘幽烟一缕’——”
行吧，这BUG修正的速度倒是不慢。陆悠悠脚下一顿，踩上了实地。
这是到新手村了？怎么周边还是黑漆漆的呢？
陆悠悠下意识地动了动手，眼前一片白色闪过——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这身衣服的颜色倒是和仙族的一样，就是这材质……
她摸了摸，粗得硌手。
等等，她的手……为什么她的手臂是露在外面的？脚上好像也有些凉，她抬了抬腿，裙子微微翻起，露出了一双脚……那双脚是光着的，连双鞋子也没有！
不是吧？这又是出了什么问题？
需要先搞清楚自己怎么了。
陆悠悠一把拉开属性面板。面板上一堆细节她没仔细看，先落眼到了正中间的个人形象上——
那是一个晃晃悠悠吊在半空中的形象，全身上下一丁点的装饰也没有，一身白衣像个麻袋一样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袖子不够长，露出了两条光秃秃的手臂，裙子也不够长，露出了一双脚，一头长发乱蓬蓬的，一半披在肩膀上，一半垂在脸前。
陆悠悠：“……”
这是鬼族啊，为什么她会变成了鬼族？
“鬼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头的疑问太强烈，游戏自助系统被激活，帮助客服尽心尽职地跳出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注2】
陆悠悠：“……”
刚刚仙族的那句诗怎么配的来着？好像又是“冰雪姿”，又是“瑶池”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一股子凄凄惨惨戚戚了呢？
帮助客服解读不出人类过于复杂的心理活动，仍然在那边继续：“鬼族行敏，速度为强。先天天赋：毒。”
是够毒的。
陆悠悠想象了一下自己挂着一身褴褛，衣不蔽体地去和人家谈钱……
哪像是去做生意的，倒像是去讨饭的！
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陆悠悠揪着帮助客服：“你们搞错了！我选的是仙族！”
“少侠，这确实是您个人账户绑定的角色哦，是鬼族，没有错的呢。”帮助客服回答。
“不可能，刚刚我都看到仙族的新手村了，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你查查，你们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请稍候。”帮助客服沉默了几秒钟，又回来了，“检索过了，少侠，您刚刚被投放到仙族是系统BUG，现在BUG已修正。”
修正，这就叫修正？
陆悠悠怒了：“把我弄回去！”
“您是说，您想角色自杀，重新选择仙族吗？”帮助客服是一只飞在半空中的蝴蝶，顶着一颗人形的脑袋，现在那颗脑袋上，眼睛瞪得溜圆，“这边查询到，您的角色有技能是满级的，您确定您要这么做吗？”
什么满级？她今天、最多也就几分钟前，刚刚创建了这个角色！
陆悠悠也瞪起了眼，原本想瞪回去的，半途中一眼扫到属性面板，忽然就转不动目光了。
技能——
钓鱼、采集、烹饪、缝纫、炼丹、打造、炼金……
每个技能都由一个小图标代表，每个小图标的右上角又有一个带百分符号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网游里很常见的表达方式，图标带百分比，代表的就是技能熟练度。现在，每个图标上的数字，都是一百。
一百哎，百分之一百……是满级！
怎么可能？才进游戏，技能就都满级了？
陆悠悠移动着目光，下意识地先落到了最上方的“钓鱼”技能上。二级界面弹开，明晃晃的一行字，写着：满级。她又点开了“采集”，也是一样，再点开烹饪、缝纫……满屏都是同样的两个字：满级。
陆悠悠：“……”
这游戏，BUG也未免太多了！
她现在不把这个BUG给解决了，以后玩的时候可是要提心吊胆的，谁知道游戏公司会不会在哪天突然醒过来，然后给她按个“利用系统漏洞”的罪名，再给她来个封号删号的处罚啥的。
陆悠悠一把把帮助客服又给揪了过来：“你看看，你看看，出错啦！”
“请稍候。”帮助客服静止在半空中，这次时间长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她的翅膀又扇了起来，“再次核实完毕。少侠，您的数据和您个体绑定，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游戏里，生活技能熟练度是根据个体综合判定的，每个人的初始值都不一样。经查询，您目前的技能等级真实有效。”
陆悠悠：“……”
“少侠——”陆悠悠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帮助客服善解人意地给出安抚，“角色自杀需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建立新角色，这边不建议您放弃呢，您如果喜欢‘仙族’，日后也是可以通过转族任务转换身份的。”
“转换身份？”
“是的呢。鬼族可以通过‘投胎任务’转换为人族，人族可以通过‘飞升任务’转换为仙族。”
转族……
陆悠悠想起来了。
《三界传奇》里也是有这个设置的。那是在《三界传奇》开服快五年的时候，游戏公司对键盘网游做全息化尝试，放出了一个全新的资料片，转族就是那个时候开放的，同时放出的，还有在原先的六大可选族类的基础上，新增加的第七族类——“鬼族”。
当时，还推出过一个体验活动，头盔式的设备试戴，可以用自己的账号登陆，因为鬼族是在全息模型下开发的，功能最完善，所以开放的是试玩鬼族。
她抽到过一次体验机会。
新的鬼族角色不用建立，就在她本来的人物基础上，换一个外形，主要是体验全息模式下的感觉和战斗技能使用。她记得，当时，她的本族技能面板被换成了鬼族的，所有的技能等级都是零，只开放了试用功能，倒是公共技能，就是大家都能学的生活技能，好像……维持了原状。
刚刚的简介里说，这款游戏有一部分数据是从古地球文物里修复出来的，难道说……是因为这个，把她上辈子的技能给带过来了？
陆悠悠心里想着，又点开了自己的本族技能。
果然，二级界面弹开，所有的技能图标里只有一个是亮着的——零级的新手物理攻击。
“看来少侠，您有自己的决定了呢。”帮助客服“啪啪”地扇了两下翅膀，“小服就先告退了哦，如有需要，请再召唤我哦。”
帮助客服走了，陆悠悠看着眼前的技能面板又出了一会儿神。
上辈子留下的东西……
这可真是有意思，上天在抹去了她的一切存在之后，又给她留了这么一线微弱的联系。
就这样吧，鬼族就鬼族，技能满级就满级，也许，这才是……
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
陆悠悠关上技能面板，抬眼四顾——现在，她算是鬼族的零级新手，也该是时候，做一个新手该做的事了。
四周还是很黑，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有绿幽幽的鬼火照亮一小片空间，其中最大的一朵下，飘着一个和她一样一身粗布麻衣的老头，正在朝她微笑。
这，应该就是鬼族新手村的指引NPC了。
【注1】“玉府仙人冰雪姿，生来即遣侍瑶池。”出自 刘基《仙人词》
【注2】“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出自 苏轼《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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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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