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鞭子抽在程明心身旁，吓了她一大跳。
“洗快点，还有五大桶衣服，动作这么慢要洗到什么时候！”王管事厉声说道。
程明心不敢耽搁，手上动作更加卖力。
等到衣服都洗完，程明心腰都直不起来。
她来到厨房，果不其然，只有白菜梗和吃剩的陈米饭。
程明心叹了口气，认命端起饭，在地上随便找了地方坐下。
看着眼前清汤寡水的白菜，她怎么都下不了筷子。
一场车祸穿越到这个架空时代，程明心也曾过了几天好日子。
两个月前，程明心过马路时被疲劳驾驶的卡车司机撞上，身体被撞到十米开外，眼前一黑，再睁开眼便来到霖夏这个架空时代，从现代连锁宠物医院的顶级兽医成了威武大将军的独女。
大将军府里倒是不复杂，只有大将军和娘亲，外加两个哥哥，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大将军威武勇猛，却有着铁汉柔情，与娘亲恩爱有加。
娘亲心疼大将军，温柔体贴，给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
大哥继承了大将军的英雄本色，小小年纪便展露出武将才能。
二哥倒是顽皮捣蛋，却最护着这个妹妹，知道她从楼梯摔下伤到脑子，连最疼她的二哥都不记得了，伤心了好一阵子。
来到陌生的时代，程明心好不适应，幸好有真心爱护她的家人，她逐渐开朗起来。
十日前，是程明心最后过的好日子。
那几日程府都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绸红灯笼，只因程明心即将与相识十年的侍郎之子杜清初订亲，杜清初才华出众，风度翩翩，小小年纪高中探花郎，全府都极其满意。
一大早，母亲便拉着程明心梳洗打扮，等候杜清初到来。
谁知左等右等，吉时已过，没有等到杜清初，等来了杜府管家的一封放弃订亲书信。
程府炸开了锅，父母脸色铁青，疼爱她的二哥忍不住破口大骂，程明心倒是不难过，她对这桩婚事本就不期待，正发愁如何推迟出嫁日子，如今杜府退亲倒是一件好事。
程明心贴心地安慰父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料下一秒，程府被连夜抄家，男丁流放岭南，女丁罚入掖庭。
金吾卫在程府搜出了多封程大将军与敌国的亲笔书信，且有多名人证，通敌证据确凿，大将军自知被陷害，却百口莫辩，只得用尽法子将程明心送入掖庭做奴婢。
思绪回归，程明心戳了戳白菜，乐观地想，比起当青楼女子或是富贵人家的小妾，做奴婢至少还有出宫的盼头，出了宫，她便寻去岭南与家人团聚。
程明心勉强吃了几口米饭，将剩下的饭菜喂了野猫，又打扫了整个厨房，直至三更半夜才回房休息。
浣衣局四人一屋，她未住进来之前，里面已经住了金玲、玉屏与春梅。金玲长得好看，又因王管事是她老乡，最是嚣张跋扈，程明心不想节外生枝，处处忍让。
轻轻推开房门，屋里的人都睡了，她蹑手蹑脚来到床前，掀开被子摸了摸，又是一片湿润。
刚来的那几天，金玲对她不说态度友好，也只是不理睬。后来见程明心不去讨好她，便记恨上了程明心，找了机会让程明心给她擦脚。
程明心委婉拒绝，金玲一怒之下，将洗脚水泼在了她的被褥上。这事闹到了王管事跟前，只是让程明心换了床被子，又警告程明心收住脾气，不要惹是生非，金玲未曾受到半分处罚，这事便这么过了。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此后金玲愈发嚣张，受了气便往程明心身上撒，程明心又领了几次新被子，次数多了管床嬷嬷也不给她好脸色。
她只得寻了干燥的地方，凑合着睡下。
如是过了一个月，已入深秋，程明心的手上布满了青紫，手臂上也满是伤痕，只要动作慢了，王管事便是一鞭子打在她身上，最多的一天足有几十次，又因吃不好睡不好，程明心短短一个月瘦了二十斤，下巴越发尖翘。
“欸，姓程的，你过来。”程明心刚回房便听到金玲的呼喊。
程明心疑惑地看向她。
“西厢房明日需给新进的宫女居住，你现在去打扫干净。”金玲靠在床头翘着脚说道。
“我今日受了凉，身体不适，你还是找别人吧。”程明心推辞，这活是香饽饽，有额外的赏钱，王管事特意关照金玲。
金玲既想得了赏钱，又不想干活。
金玲听了勃然大怒，指着程明心的鼻子骂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大小姐架势！”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受尽宠爱的将军大小姐吗，你现在是罪臣之女，比我们都不如！”
程明心不为所动，这些话她听得多了，心里丝毫不起波澜。
见程明心无视她，金玲愈发癫狂，“我们虽出生贫户，好歹家世清白，心中有皇上有忠义。”
“倒不像你，该是家中传承，无恩无义，亏得我这些日子对你百般照看。”
程明心抿紧嘴唇，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所说的百般照看就是将活推给程明心，让程明心吃残羹剩饭，穿破烂衣服，拥着旁人排挤她？
“过去这么久，也不知程大叛徒是否安好，说不定死在流放路上了。”金玲越说越起劲，捂着脸呵呵嘲讽。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金玲脸上。事发突然，大家都愣在原地。
这一巴掌用足了程明心全部力气，也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我父亲守边塞退强敌，击败了匈奴打退了北夷，换得霖夏数十年安宁，如今被人陷害流放，岂是尔等可以编排的！”程明心怒目圆睁，愤怒地说道，“平日里不与你们计较，当真我是好欺负的不成！”
说罢，又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金玲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当即下床拉扯程明心。程明心不甘示弱，你一拳我一脚大打出手。
玉屏金梅见状，赶忙拉开两人，动静太大，引来了王管事。
王管事披着衣服、拿着鞭子踢开房门，只见程明心和金玲都挂了彩，尤其是金玲，不仅满脸通红，被挠花了脸，身上也布满脚印。
王管事先是拿出鞭子重重抽了程明心，等金玲告完状，便立下决断，此事虽是金玲出口不逊，但程明心动手在先，将事情闹大。金玲受伤严重已得惩罚，程明心则关禁闭，三天不得吃喝。
程明心目光呆滞，愣在原地，她知王管事偏颇，却不想到这份上。她无力辩驳，只得接受。
柴房空气污浊，满是木头的陈旧腐烂味道。一到晚上，还有不怕人的老鼠四处逃窜，程明心不得不找了根木棍驱赶鼠虫。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前夜受了凉，身上鞭子伤口在隐隐作痛，似有发炎迹象，脸庞散发红热，脑袋晕乎乎的。
程明心摸了摸额头，已经起了低烧。她连打两个喷嚏，裹紧了衣服，两眼出神地望着地上的月光，又想起了她在现代的父母，想到了来到古代的程府，悲从心来，正是伤感之际，忽地听见有人在喊她。
玉屏隔着窗户悄悄叫着程明心，将两个馒头一块肉饼从窗缝里递进来。
程明心起身稳了稳身形，却不接过。
玉屏隔着窗户说道：“快拿着，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你一天没吃东西，又受了伤，先拿着垫垫肚子。”说罢，又将金创膏塞进来。
程明心接过药膏，看着手里的馒头，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一次有人帮助她。
“金玲平日仗着是王管事的老乡，作威作福惯了，我也不敢明面里和她作对。”
“我先走啦，被她发现就麻烦了，你自己好好保重。”玉屏不等回话便匆匆离开。
程明心不禁失声痛哭，她入宫后受了许多委屈，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今日的两个馒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控制不住落泪，边流泪边逼自己吃进去，她要好好活着，留着这条命见父亲母亲。
三日之期已到，王管事开了锁，高声叫道，“出来吧！这之后要好好长长记性，切莫再惹是生非！”
无人应答，久久不见程明心出现，王管事撇了个眼色，玉屏春梅赶忙进去查看。
忽见春梅惊慌失色跑出来，大叫不好，程明心晕倒在地，怎么都叫不起来。
王管事慌了神，虽说程明心是罪臣之女，小小奴婢，她有权管教，但若是出了命案，她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回事？”王管事慌张地问道。
“她浑身发烫，起了高烧，正在胡言乱语，需要赶紧请太医。”玉屏焦急说道。
王管事无暇顾及其他，解了令牌让人请太医。
程明心在床上躺了两天，模模糊糊清醒之际，听见王管事慌张的声音：“姑姑，她如今还未清醒，若是她真的没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浣衣局掌事大宫女恨铁不成钢：“你真是糊涂，这姑娘我看在眼里，平日里洗最多的衣服，擦你们都不擦的地，挨了你的鞭子也不曾背后说道，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王管事嗫嚅着不敢说话，猛地磕头道，“求姑姑救救我，宫外贵人传了话于我，不让她的日子好过，我也是听命贵人，求您救救我。”
大宫女叹了口气，王管事实在愚蠢，不怪得她在浣衣局呆了多年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若真出了命案，贵人岂会保一个小小的管事？
程明心努力挣扎着想听清王管事受谁指使，却体力不支再次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王管事正在屋外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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