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铺子,惜沅跟在田家阿姐身侧,将将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阿通的声音。
“二娘子!”
惜沅脚步顿住,微微侧身看去:“可是还有什么遗漏的?”
阿通摇头,伸出裹着绷带的手腕,上面血迹斑斑。他眉眼低垂:“我手腕的伤口恐已裂开,还需劳烦二娘子替我上药。”
“若是二娘子不便于,我去找郎中也是可以的。”
惜沅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拧着眉几步走到阿通面前,气急道:“你这伤我方才瞧见还好好的,怎得一会儿没注意就把它弄成这样?”阿通未免也太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阿姐,我……”惜沅看着还在等着自己的田家阿姐,面露犹豫。
“罢了,我先回去。”田苗哪能不知她想说什么,摆手一脸不耐,“你爱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不回也无妨,我还乐得清闲。”
语罢,自个步伐轻快地走了,瞧着是像她话中所说,惜沅不回去,她还能心情好上几分。
惜沅松了口气,随着阿通回家。时隔三日,这宅子多了几分变化。惜沅瞧着院内多出的秋千,有些惊奇,他平日可看不出阿通有这等闲情雅致。
“这秋千是我前日请人做的,二娘子可想体验一番?”阿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提议道。
惜沅摇头,当务之急还是先帮阿通处理手腕的伤。
进门后,她将阿通安置在软榻上,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取药。这些药还是她上次放着的模样,瞧着份量一点没少。
惜沅动作稍滞,举着药膏扭头问道:“你这几日都没上过药?”
阿通原先还坐在软榻上,见状兀得站起身,双腿并拢站的笔直,惴惴不安道:“抱歉。我…我自己一人上药不便 。”
“你道的哪门子歉?”惜沅深吸一口气,压着不知哪里窜出的邪火,道,“既然一人不能上药,何不找我?”
“这几日二娘子有意躲我,我担忧娘子嫌我麻烦。”阿通语气平静,却无端让人听出一股委屈之意,“阿通愚钝,不知何时做了错事,才让娘子这般疏远。”
这下轮到惜沅失语,她原以为这几日自己做得不动声色,哪曾想阿通早已察觉,还为此不安,连上药都不敢喊自己。
可,哪有什么疏远,不过……不过是因为一个荒唐梦。让她一见着阿通,便会不由自己主地想到那个梦,顿觉浑身不自在。
惜沅做不出解释,只好搪塞道:“我这几日没睡好,不是故意冷着你的。”
这句解释苍白无力,阿通却全然信了,面上紧绷的神情顿时舒展开,惜沅听见他轻声道:“原是如此,娘子可是有遇见什么难事?”
惜沅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阿通懂事地不再追问,低头安静地看着二娘子替自己上药。
纱布染了血,需要替换。惜沅小心地将手腕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揭下,时不时问道:“疼否?”
阿通自然否认。
惜沅看着他额头痛出的冷汗,沉下脸故作生气,语气冷硬:“阿通,不要同我撒谎。”
阿通摇头的动作一顿,转而乖乖点头,带着几分笑意:“有一点疼。”
“那我轻一些?”惜沅下意识往他的伤口处呼了一口气。
感受到手腕上拂过温热的气息,阿通手指微动,修长的手指蜷缩在一起,是一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徒劳收拢后,掌心却一片空荡。阿通闭眼呼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浓厚的**已然消失。
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将人吓跑。阿通警告自己。
将纱布彻底除去后,底下的伤口彻底暴露于空气下,本就狰狞的伤疤上多了一道汩汩冒血的裂口。
不像是旧伤未愈导致的裂开,倒像是被人刻意粗暴扯开。
惜沅想起柜子里原封不动的药膏,眉心愈发紧皱,脸色很是难看。
她一面给阿通上药,一面嘴里数落着:“不论发生何事,人总不能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说不敢喊我上药,可镇上那么多郎中,你随意找一个都可为你处理伤口,怎能放任不管!长这么一张嘴是用来干什么的,喊人帮忙都不会?”
明明被训了,阿通却看不出半点生气。凤眸微微眯着,一副乐在其中极为惬意的模样:“二娘子教训的是,是我太过蠢笨。”
“欸……你这……”他干脆利落的认错,倒让惜沅哑言,剩下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索性化作一声叹息,愤愤道,“若下次你还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再不管你了。”
“好。”
惜沅总算消气,抬眸看了一眼阿通,他正垂眼看着自己,瞧着很是乖巧,她心一软,语气也缓和下来:“我方才这么说你,你可生气?”
“我知道娘子是为我好。”
惜沅耳侧染上热意,半响才出声,声音愈发温软,算是没了脾气:“你知道就好。”
上过药,天色还早,惜沅起身准备辞去。
阿通显然没想到她会离开,微微一愣,才道:“娘子要回去?”
惜沅点头:“如今天色尚早,自然要回去。”
阿通没说什么,起身跟在惜沅身后,待走到大门前,才斟酌着语气试探道:“劳烦二娘子替我上药,我却一时不知如何报答,不若做些吃食给娘子尝尝?”
惜沅眼睛一亮,难免有几分意动 。那日吃过阿通做的早膳,她回去念念不忘了好久。不过,惜沅目光落在阿通绑着纱布的手腕上,立马清醒过来。
她可不是那等为了吃不顾别人死活的人,阿通眼下还受着伤,她怎么可能让他给自己做饭。
“你手腕有伤,等你伤好再做也不迟。”惜沅说着,蓦地想起一事,“你手腕有伤不便干活,今日的晚膳如何打算?”
阿通沉默片刻,道:“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惜沅驳回他的话。
阿通身上带伤,如今正是需要好好休养之际,她犹豫片刻,问道:“我陪你用过晚膳再回,可好?”
阿通自然应好。
不过惜沅却为此犯了难,如今这个时辰,外间不少铺子皆已关门,她一时竟找不到买吃食的地方。镇上的酒楼离阿通的住处较远,惜沅不忍让他带伤跟着自己跑到酒楼用膳。
思忖片刻,惜沅艰难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她自己亲自下厨。
阿通担心她伤着自己,可抵不过惜沅态度强硬,只得把人带到伙房。
惜沅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四处翻了翻,精挑细选摸出一袋面粉,果断求助于阿通:“你教我煮一碗阳春面吧。”
阿通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可以。
惜沅不会生火,阿通用剩下一只完好的手拾柴生火,接着烧了一锅滚水,待惜沅艰难地揉好面后,将其放入其中搅拌一二,方才侧身让惜沅上手。
“二娘子接着搅拌便可。”
惜沅手忙脚乱地拿起木筷,在锅里小心翼翼地搅着,总觉得有几分怪异,她原是不想让阿通劳累,才厚着脸皮下厨。
可眼下一通忙活,她也不过是揉了面条,其余的累活全叫阿通揽下。惜沅默默嘀咕着,待会儿定要拦住阿通,不能叫他再干活。
白烟袅袅,模糊了身后人的双眼。
阿通看着面前正在为自己煮面的三姑娘:“二娘子。”
惜沅扭头看他,询问道:“可是有事?”
阿通摇头,眼底满是笑意:“我总觉得眼下像是做梦一般,很不真实。”
一刻后,两碗阳春面成功出锅。汤底清澈,佐以两片新鲜的白菘,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惜沅将一碗推到阿通面前,托着下巴看着他吃了一口,满是期待地问道:“味道可还行?”
阿通几口吃了半碗面,好似在吃什么人间美味:“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惜沅浅浅一笑,自然知晓这话乃是夸大,却还是止不住高兴,低头自己也尝了一口,味道尚可,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好些。
吃完面收拾一番,酉时已过,惜沅站在厅堂门前,外间已是漆黑一片。
*
川隐一进屋,就察出屋里头的人心情很好。转念想起住在隔壁的人,顿觉自家主子再怎么高兴也不足为奇。
走近后,果然瞧见自家主子一改前几日的阴郁,唇角勾着,正欣赏自己手腕上的纱布,纱布崭新,瞧着像是刚换的。
川隐默默叹了口气,不必多想,定是三姑娘重新包扎的。除了三姑娘,再无人有机会碰到这个地方。
他家主子平日里便是生人勿近,手腕上多了这纱布后更是愈演愈烈,旁人碰不得半点。那日他斗胆上前想替主子上药,当即被一脚踢飞,这会儿尾椎骨处都还留有一片淤青,可谓是教训深刻。
不过也是他犯蠢,主子这伤明显是用来博三姑娘同情的,他凑上去不是讨嫌吗?
“事情可办妥了?”川隐跪在地上好半天,上头的主子才恩赐般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
川隐:“回主子,已经办妥。不过,主子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何不直接……”川隐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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