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他一边疾走，一边对落后他一步的裴小勇道：
“我带走四千人，不！三千，给你留下五千，按我们先前说的，你收缩防线，放弃外城只守内城。务必保证皇帝与她的安全！”
这个她是谁，裴小勇这么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用明言。可是裴小勇不敢轻易应“是”，他回到靖南军时日短，正经战场也没经过几次，带兵次数也不多，更没守过城，一下挑这么重的担子，心里没底，不敢应承。便道：
“侯爷，你知道我的，弓马拳脚样样不行，也没守过城，怕是有闪失，辜负了侯爷的信任。”
“领兵和守城最终都不是看将帅的武艺如何。”沈临渊说着戳了一下他的盔：“最终还是看这里！我会让老曹帮着你的，他是我们整个靖南军里数一数二能打的，我都打不过他。但他一根筋，遇事不会变通，不能让他居中坐镇。”
在他看来，裴小勇脑子聪明善识人懂变通且有决断，是块将帅的好材料，但是裴小勇回来跟他的时间短，这两年南境日渐太平，战事渐稀，裴小勇正经的战场都没上过几回，自然也没什么机会历练。所以历来最后能坐到将帅位子上的，本来就不仅止需要自己有本事，更需要机遇，裴小勇是没有赶上好的时机。
如今让裴小勇独挑大梁，他心里也有些犹疑，但没办法，现在他手下没人，也只能这般了。想当年他家老侯爷突然没了，他也是被逼着坐了靖南侯这个位子，几番波折到底也坐了下来，其中历了到底多少艰难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人么总要是在困境中才能见到真本事的，裴小勇以后堪不堪大用，总要试上一试。
“卫戍营是墙头草，当时既然摇摆不定，此时应该也不会突然倒戈，何永斌刚又被我吓了一吓，你可以提防着，但也不用太过担心。我走后最可能乱起来的是豫王那一派，那一派的几家勋贵府兵加起来应该有五千左右的样子，这些年在林氏的眼皮底下，私兵就算有应该也蓄得不多。留给你的这些人用来守城应该是足够了，如何从中调拨安排，你自己见机行事吧。只是我们当时把豫王想简单了，也不知道这老小子还有什么后手留着，你需好好防备。不过他人在礼英殿，如果到时有必要……”沈临渊在喉间做了个手势道，“你也不必姑息！”
“是！”裴小勇应。
“我至多午夜前便回，六个时辰，你务必给我守牢这六个时辰！”沈临渊口气肃然地叫了裴小勇的大名，“裴凛毅！相信你自己，你随你爹，肯定没问题的。”
裴小勇他爹一直是靖南军有名的儒将，人称裴诸葛，是个连刀都提不起却可以坐镇一方的人物。只是身子不好没得早，所以裴小勇心里肯定也是憧憬过他爹当年的模样，加之到底年轻被他一番话一激，眼睛都亮了，有些跃跃欲试起来，抱拳道：
“末将一定竭尽所能。”
随即却又担心着对他道：
“侯爷，您只带三千人太少了。林氏党羽这些年养的私兵可不像豫王那些勋贵家的府兵是有定数的，就卫戍营这几日呈报的从各门逃出城就有七八千人，按何永斌那性子，这数字只怕少了还不止一点点，这些党羽就算没有全聚在盈田堡，那人数也很可观了。
要不我们等等吧，反正就算侯爷您现在快马加鞭，架不住林氏的人离得近啊，肯定已抢了先机。您以少打多，以攻对守太难了。要不您等霍哥回来，最多再有一日半的样子，霍哥就该回来了，到时您多带些人去，一举荡平它盈田堡。”
“不行！”他们说话已到了外殿司厩处的衙房，控下皇城后，靖南军司令处暂时按在这里，几个将领都在此处听令。沈临渊点了人，下令未正集合出发，便让他们各自下去速速安排。
裴小勇帮着他着甲，他问裴小勇道：
“为什么不行，你知道吗？”
裴小勇脑子快，自然已经想到了：
“秋粮！那里有宝禀仓，里面有刚收上来的秋粮！”
他点头，他之所以挑了这个时间北上，一来是临近节庆，各处防守薄弱，二就是因为算好了京城周边刚收了秋粮，此时应有七八成粮已入库，他这才敢带这差不多四万余人的部队北上。南境近年虽不缺粮，但可惜的是，陆路和水路都不通畅，很难运出来，他此时来就是等着来吃京里收上来的这批秋粮的。要是林宥之狗急跳墙，毁了这宝禀仓，就算他后续的人马到了，吃什么呢？难道要与百姓去抢粮吗？所以再难他也是要去的！
沈临渊已经扎束停当，裴小勇给他递上盔，迟疑着对他道：
“侯爷，娘娘刚说盈田堡有火药，娘娘会不会……”
沈临渊知道裴小勇在担心什么，林姝婉毕竟姓林，是林宥之的亲生女儿，但他却想也不用想地斩钉截铁般回到：
“不会！”
裴小勇不再多言，只是问他：
“侯爷可有对策？”
“前夜俘获的禁军有多少？”沈临渊没答反问道。
“那夜里乱，后来跑了不少，刨去死的残的，如今全须全尾的大概六百上下，在崇文苑旁的夹道里锁着，已经饿了两天了。”裴小勇答。
“好，现在分不出人去看守，留给你也是祸患。我都带走了！让林家子侄去趟林家自己的雷，也算物尽其用了。”沈临渊的唇角冷冷上勾，露出了一个满是寒意的笑，裴小勇心里到底是颤了一下，刚刚看着他家侯爷在那位娘娘床边那小心翼翼地模样，他差点忘了真正靖南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愿侯爷旗开得胜！”他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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