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闹越大,大家似乎认定了画中女孩就是方意,想到灾星的传言,大家离方意远远的,趁方意走后小声议论。
更有甚者,直接当着方意的面大声说道:“小镇子的女生就是没有城市姑娘大气,一点事就要往纸上画,遇到个男的就觉得别人喜欢你,还不知道谁喜欢谁呢?”
“你们今天谁带绿茶来教室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好浓的绿茶味啊。”
“是不是都觉得自己高考能考好了啊?在这里瞎说什么呢。”黄可盈走过来,轰走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站在方意旁边,拍拍她的肩膀,“你别理他们,他们无非就是嫉妒你,况且又不是你画的。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要因为他们这些话受到影响啊。”
方意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而落下泪,被人瞧不起,她不想为了这些不必要的人哭,实在太不值得了。
她朝黄可盈摇了摇头,慢慢走到自己位置上,隔绝了外界,开始埋头写题。
陆曙今早来晚了些,那群好事的学生一看见陆曙来了,纷纷围上前问棕发男生是不是自己,陆曙哂笑道:“有功夫关心别人,不如打量打量自己能考几分。”
被嘲笑的学生自知成绩比不过陆曙,本想取笑一番,被陆曙一顿奚落,自讨没趣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意你还好吧?”陆曙知道方意此刻心情很差,没敢太打搅她,给她塞了张纸条,却被方意拒收了。
还真不理人啊,陆曙微微叹了口气,方意越是不理自己,他越是担心她现在的状态,他不想方意在这个关键点因为这些事情分了神。
至于存心让方意不好过的人,陆曙戏谑地瞥向一角,他看不起这种阴险搞背后小动作的人。
陆曙给方意递了纸条,怕方意不看,特地把纸展开了放在方意桌上。他跟卓壮还有黄可盈一有时间就陪方意说话,几个人围在一块讨论题目。
帖子还在更新,因为后续的内容就是纯粹的校园生活,众人抓不到更细节的线索,无法准确肯定画中人就是方意,所以绯闻也就不了了之。不过还是有其他班级的人跑过来问方意是哪位,但都被陆曙几个人给挡回去了。
直到几天后的午休方意去洗手间,隔着门听到班里一个女生跟另个女生在议论自己画册的事,字里行间意思是看到了付可曼拿走了画册。
方意大惊,冲过去问女生是不是真的看到付可曼拿了画册,得到肯定回复后,一股火从心底烧起,似乎要把方意烧灭,她愤然走回教室将付可曼从教室拉出去。
“你干嘛?抓的我疼死了。”付可曼看了看自己胳膊,白了方意一眼,“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午休呢。”
“画册是不是你拿走的?”方意看着付可曼那张漂亮的脸蛋,内心仍是压不住火气,“小偷!”
“神经。”付可曼转身就要走,被方意一把拉住。
“快放开我,你别耽误我休息。”
“我不放,你把我的画册还给我。”方意激动下将画册是自己的事情脱口而出。
付可曼挣脱不掉方意的手,有些发急:“画册现在不在我这,你别这样,动静闹大了,别惹来了教导主任。”
“你还不放开我?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承认,我拿了你的画册不假,但我看完画册的时候画册突然就不见了,论坛上的帖子也不是我发的。”
“小偷。”方意机械性地重复这句话,这段时间的诋毁与嘲笑压得她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几乎快要断掉,面对拿走自己画册,让自己陷入无边痛苦的付可曼,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还我,不然你就是小偷。”
“你真有病,我这里真没有你的什么画册!说了多少遍被人拿走了你才肯信!再说了,你有胆子画,怎么没胆量去帖子底下叫帖主还你啊?”周围路过的学生全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和方意,而且方意这个怪胎还死咬自己不放,内心更是气结。
周围人越聚越多,看热闹的,劝说的,方意就是执意不肯松开付可曼的胳膊。她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画了自己的过去为什么就要遭受这些痛苦和非议。小镇女孩就不能来城市读书吗?她被算命先生说是灾星,就没问过她想不想当吗?她很克制地保持正常同学关系,为什么会被叫做脚踏两只船,她不检点。
无端的指责,纯粹的看笑话,冷漠是暴力,嘲弄更是恶意,流言蜚语像旋转的螺旋搅得她无力抗争,她只能揪住源头,其余的她也管不着了。
她执拗地认为只要揪住了付可曼,谣言也许就会暂停,大家就不会说她是灾星,不会说她圣母绿茶心了。
“我发现我怎么自从沾上了你,怎么竟没好事呢。”付可曼向周围围观的女生发出求救信号。
几个女生接收信号后纷纷上前想把她们拉开。几人拉扯间,方意手腕的佛串被扯断,珠子噼里啪啦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滚落声。方意立刻呆立住,珠串断裂,外公送给她的护身符也就等同于失去作用,她的幸运也就消失,她从此不再受到保护。
“不——”方意惊慌地松开付可曼,蹲在地上慌乱地捡着珠子,眼泪再也无法受控,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的水渍。
周围人对付可曼指指点点,付可曼气不打一处来,跌面子的是自己,胳膊被抓痛的也是自己,看着地上的方意,冷言道:“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是不抓着我不放,你的手链也不会断。”
像是怕被指责,付可曼特地清清嗓子,撇清关系:“佛串一般来讲是挺结实的,是你自己本就倒霉,它才断的。真不愧是从小地方来的,一股小家子气,遇到一点小事就喜欢哭。”
“闭嘴。”杨景然突然出现,声音压倒了叽叽喳喳的人群。
“你说我?有没有搞错,明明做错的是她。”付可曼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她要不揪着我不放,串子能断吗?”
“你拿了人家东西不还,难道不是你的错吗?”杨景然瞧着付可曼,眼神冰冷无情。
“你什么时候对方意这么关心了?我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提醒你,靠她近了会倒霉。”付可曼受不了别人对她异样的评判,气鼓鼓地走开了。
杨景然不理睬众人眼光,拉着方意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别找了。”
方意犹如木头人,眼神木木的,根本听不进去杨景然的话,挣脱开继续蹲在地上找珠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黄可盈见此赶紧跑到卫生区去找正在打扫的陆曙和卓壮。
杨景然看着拒绝自己的方意,耳边全是在讨论自己跟方意的关系,脑门的青筋跳动了两下,恨铁不成钢:“珠子丢了就丢了,你把过去忘了不好吗?别让人看不起。”
像是机械人一般,方意停顿了两秒,从地上站了起来,由于起身起得太快,眼前突感一片昏暗,手里的珠子再次掉落到地。女孩看向杨景然的眼神早就没了温度,扯出了僵硬的假笑:“好啊,你忘了吧。”
方意不再理会围堵在教室门口的人群,整个人冰冷的颓废气息让围观的学生分散成两排,杨景然站在众人间沉默地目睹了方意回到座位,收拾了书包,出了教室。
“你要去哪?”陆曙急匆匆跑回来,手里还握着扫帚。
方意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此刻,她只想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她已经无法在班上生存下去,今天这一闹,所有人都将知道自己的一切,戳自己脊梁骨的日子又会卷土重来。
她的眼前又只剩下了灰暗和无望。
“不用担心我。”方意的头越埋越低,她躲避着陆曙的视线。
从她出教室起,陆曙就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校门口,校门口还有值日的高二年级的学生会,他们好奇地看着不说话的两个奇怪的高三生。
“待会就要上课了,你要到哪儿去?”
方意揪紧书包带,浑身都在发抖:“我……”
“方意,你要去哪?”陆曙一贯温和的脸,此刻严肃认真。他没管那几个盯着他们看的学生会小孩,拉着方意走向视线被遮挡的一边。
书包垂下的带子被攥紧,又被立马松开,方意几欲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想回应陆曙,只好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跟我回去上课,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陆曙于心不忍,语气终是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不是说好要去问老班数学题的吗?”
“我不去。”
“你不去上课你去哪,你又没有请假条。”
“去哪里都好,反正我就是不回去。”
陆曙叹了口气,声音很轻,方意仿佛是易碎的娃娃,得小心一点对待才能安然无恙:“别怕,我陪你回去,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他刚想伸手去拉方意,方意却向后退了一步,只道:“我很倒霉的,你别靠近我。我不想把霉运传给你。”
陆曙几乎要被气笑了,太阳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理智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找那些人算账。当下之急,他要稳定下方意的情绪:“没有的,你一点都不倒霉。那些人的话别当数。”
“我的佛串没有了。”
“这不重要,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这不一样!佛串断了……我,我的平安符也就没有了。”方意哽咽住,她现在很害怕,犹如前方是悬崖峭壁,脚底又是汹涌洪水,稍微移动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佛串可以阻挡我身上的厄运……他们说的没错,我……我就是个灾星,我不祥。”
“我……我不想这样的啊,把我的佛……佛串还给我……”方意忍不住了,越说越委屈,蹲在地上捂着眼睛低声抽泣。
原本逐渐走向自信的女孩因为内心阴影,信念那根弦土崩瓦解。方意哭到浑身颤抖,陆曙强忍着心疼,也面对面蹲下来,轻声安慰:“没有人会认为你不祥,心坏的人看谁都不好。”
陷入自责中的方意完全听不进去陆曙的劝告,满脑子都是灾星,被人看不起,陆曙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不能拖累他:“别再靠近我了,我……身上……我……我不想伤害你。大家都说靠近我会影响高考,你别安慰我了,你回去吧,别管我了。”
方意突然站起身连连后退,想要逃离这里,却被陆曙一把拽住书包带子:“方意!你怎么还不明白,唯物主义的世界怎么会有厄运这一说,那都是唬人的。”
“没有,真的,我真的是个很倒霉的人,我爸爸,我外公都是因为我才去世的。我……我真的……佛珠串就是外公送来保佑我的。”
“佛珠串就是个美好的祝福,是你外公留给你做纪念的,它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如果你真的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是灾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为什么我们都没有事,我没有,卓壮没有,你妈妈没有,苏晴姐跟小邵哥也没有啊。”
“那是因为我有佛珠串啊,现在都没有了。”方意肿着眼睛,没有力气挣开,任由陆曙拉着自己,“他们肯定看不起我,觉得我晦气。”
“佛珠串什么的都不重要,这只是你害怕面对流言蜚语的借口。方意,难道别人轻松几句话就能把你击垮吗?还是你一直在逃避,躲避别人的目光。”
陆曙狠下心,一字一句说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怕这怕那,难怪被他们欺负,难怪杨景然会错怪你。”
“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不想听?说到你心里去了?对不起,方意,我还是要继续说。杨景然错怪你的时候,你当时怎么做的?付可曼错怪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辩解?等到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的时候,你哭哭啼啼闹着想要逃离。”
“方意,谣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一颗敢于面对谣言的心。胆小不是错误,可悲的是软弱,你会因为软弱变成一只遇到危险就想缩进壳里的乌龟。”
“柔软的蚯蚓都能在砾石的土里穿梭,你遇到这点事你就过不去了?方意,我要是你,我就会昂首挺胸坐在教室里,告诉那群人,我根本不怕被谣言中伤。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也绝不会与自己为敌。你现在这个样子恰恰就是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最想要看到的模样,眼睛红肿,畏畏缩缩,做事犹犹豫豫。”
“试着不在意反而活得会更轻松。”
陆曙沉默片刻,蹙眉仔细观察方意的神情,硬下心,继续说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现在走,怕的不是谣言,而是你害怕的过去,是你不愿承认的那份心。你就是个胆小鬼。怕面对我,怕面对知道你过去的人。”
方意低沉着脸,用力推开陆曙,慢慢喘息,缓缓昂头,陆曙可以看得见她湿润的眼眶:
“你说得对,我是懦弱,我是害怕,所以我被人欺负。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画的那些就是我的过去啊,我没有否认我的过去,那些抹不掉的。”
“陆曙,原来我在你眼里也是这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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