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中秋佳节在即,中秋前一日,按照规矩女婿要去岳家送节礼,八月十四这日,宋廷宣和姜礼维一大早携了新鲜果品,补品上门,依礼去拜见了魏夫人和老夫人。
未来姑爷亲自上门,老夫人唤魏青宛和魏持盈来作陪,在魏家的园子里游逛了一回。
园里几排桂花树开得正好,密密匝匝的淡黄色小花掩映在绿叶之间,繁花满枝,远远便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馥郁香气。
魏青宛和宋廷宣并排走到树下,下人们远远跟在后头,宋廷宣见她精神有些恹恹的,一路上正眼都未瞧他一眼,全程都是他在旁讲话,未曾听到她开口回应一句,不由得心底慌乱,暗暗反思自己是否有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了她生气或伤心。
他憋了许久,终忍不住道:“宛妹妹,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对我不理不睬,话都不愿说上一句?”
青宛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幽幽:“多的是别的妹妹来同你说话,少我一个,也不算什么!”
说罢,扭过了身子去,背对着他。
宋廷宣一怔,忙绕到她身前来,眼里满是焦色和疑惑,“妹妹这是何意?我…我哪来的其他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青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乞巧节那日,齐采毓买通了人来撞我们的船,当时若不是我大哥哥在,只怕我的命就交代在那了。而她之所以如此丧心病狂行事,都是为了你...”一双秋水眸中盈满了泪,她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她为了你连人命都敢害,你们先前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有泪沿着脸颊滑落,她抽出帕子拭泪:“长安城里仰慕你的姑娘不少,谁知道下次又会遇到你的哪位爱慕者来对我做出什么伤害性命之事,索性我今日就禀明祖母,就说这婚事不成了,你我把婚事退了,撇个干净,倒还安全些。”
宋廷宣闻言,如遭雷击,怔怔的看着她:“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青宛冷着脸,转身往花树林深处走去,宋廷宣见状,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
“宛妹妹。”他堵住她,急忙解释道:“我与齐四姑娘只是因家中长辈的关系见过几次面而已,不瞒妹妹,家里亲戚确实曾有意撮合过我二人,只是我对她并无意,话也不曾说过几句,我也不知她怎的就一直对我纠缠不放!”
“还有上次落水之事,你若心里有气,怪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求妹妹莫要提退婚的字眼,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妹妹一个,眼里再容不得旁人,妹妹与我相处这些日子,难道还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吗?”
青宛抽抽噎噎,捻着绣帕止了泪,“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自是真的!”宋廷宣当即举手发誓:“我宋廷宣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会爱宛妹妹一人,日后绝不会再有别人,若违此誓,天打......”
一只素白的手飞快的捂住他的唇,她秀眉蹙起“别说不吉利的话。”
独属于女儿家的幽香气息毫无预兆地钻入鼻中,柔嫩的玉手紧贴着他的唇,他一时忘了反应,怔怔望着她。
一点温暖湿热的触感传到手心,青宛愣了一下,随即红着脸将手收回,佯装要走:“即便如此,也还是算了罢!”
宋廷宣刚尝到一点甜,立马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连忙拦住她的脚步,满面焦急:“这是为何?我已发了誓,定当说到做到,难道妹妹还不信我的真心吗?”
“我自是信你,只是……”青宛微微叹气,“只是我近来常做同一个噩梦,梦里我被人划伤脸毁了容貌,你身边的人都在逼你同我退婚...”她不知不觉又落下泪来,哽咽道:“我醒来万分害怕,便去寻了高人卜卦,那高人指点我,道此梦乃是不祥之兆,预示着你我的婚事在将来会遭受重大阻碍,最好的办法是将婚期提前,不然此姻缘必会无疾而终!”
宋廷宣听言一怔,半晌方道:“竟有此事?”他若有所思,良久回神道:“妹妹莫怕,那就依那高人所言,待我回去同父亲母亲商量,将婚事提前如何?”
青宛看着他神色,“如此也好,只是…只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恨嫁呢!”
宋廷宣执起她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微笑道:“妹妹放心,我定不会同其他人提及你梦中之事。”
青宛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缓声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宋廷宣见她面色和缓,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求妹妹日后莫要再提退婚之事来伤我的心了。”
青宛眼眶有些红,楚楚可怜道:“我只是害怕不能和廷哥哥在一起,还请廷哥哥原谅我好吗?”
“要我原谅妹妹也容易……”宋廷宣左右看一圈,见下人们都在林外,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待他退开些时,便见青宛咬唇睇了他一眼,而后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柔情蜜意,赏完桂花,又去亭子里坐了会儿,临近晌午时,府里下人来禀,道是魏夫人置办了酒席,留两位姑爷一道吃午饭,不在话下。
日暮魏璋从军营归家,回到明熙堂,一面用用帕子拭剑,一面听长吉禀告今日两位姑爷来府里送节礼之事。
“大小姐和姜公子在水榭吃茶聊天,二小姐和宋二公子则去了园子里赏桂,中午夫人置办了酒席留两位姑爷吃饭,吃完不久便回家去了。”长吉道。
魏璋问:“今日二小姐和姑爷都说了什么话?”
长吉想了想,将白日情景描述给魏璋:“银翘那丫头说二小姐一路上对姑爷很是冷淡,话都不曾说一句,后来要进桂花林前,姑娘特意停下来吩咐下人们原地等待,不让她们跟去。银翘中途寻机偷偷走近瞧了,也不曾听清他们说些什么,只是远远瞧着二小姐像是哭了,后来...后来又像是被姑爷哄好了,二小姐还亲了姑爷一下……”
魏璋听言,内心冷笑,黑眸沉沉,刀身折射出寒光映在他的俊脸上,冷意森森。
长吉当即感觉到背后一阵凉意,不由得打了个激颤。
翌日中秋佳节,正午时分,魏如嫣的亲娘姚姨娘从娘家赶回来,夜晚一大家子齐聚寿春堂,魏夫人、魏持盈、姚姨娘都陪着魏老夫人说闲话,哄老太太高兴,魏青宛和魏如嫣在旁边陪着,魏璋则去了宫里赴中秋宫宴,暂未归家。
众人闲话一回,此时月已上了,魏老夫人便带领众人上香拜月。
月台上摆了大案桌,案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地下铺着拜毯锦褥。
魏老夫人盥手上香,拜毕,其余人依次拜月,祈求福佑。
拜完月,那厢酒席也已备妥,众人又移步去水榭里,魏老夫人端坐于首,家里几个女眷依次落座,姚姨娘要水洗了手,殷勤地站在老太太和魏夫人之间剥蟹肉,先后奉与两人,老太太见她站着辛苦,便道:“你也坐下吃罢,你身子不好,这些劳累的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姚姨娘笑着道:“能伺候老祖宗和夫人,是蓉娘的福分,谈不上辛苦。”
说着,目光望向魏夫人。
魏夫人擦了擦手,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掀起眼皮回望她道:“行了,坐下罢。”
姚姨娘得到主母准许,这才坐了下来,魏如嫣见亲娘处处都要看魏夫人脸色,一时心中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只得低头默默吃菜。
席间觥筹交错,食蟹赏月,笑语声声,魏老夫人见过节难得热闹,又命人折了一枝桂花来,玩了一回击鼓传花,她命一媳妇在屏后击鼓,鼓声停时,若花到谁手中,便要饮酒一杯,并罚说笑话一个或作首诗。
丫鬟热了一壶黄酒来,老夫人笑看着家中三位年纪轻的姑娘道:“你们若是被罚了酒也没甚关系,螃蟹性寒,正好多喝几口热热的烧酒去去寒。”
三位姑娘颔首应了一声“是”,青宛今日偏偏运气不佳,桂花枝好几次传到她手中时鼓声恰恰停了,只得认罚,玩过一轮后,只觉面热心跳,眼神渐渐迷离,不知不觉就伏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次日早晨,她起身靠坐在床头,手下意识抚上唇,怔怔出神,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她才回神。
她披衣下床,于窗前坐下,垂眸梳着发,落苏在外间做活儿,听到动静,忙进屋问:“姑娘醒了?炉子上温着粥,我去给姑娘端来,姑娘吃点儿胃里也能舒服些。”
她点点头,这时银翘也进屋来,接过她手中玉梳,替她梳顺一头乌发。
青宛望向铜镜,问银翘:“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银翘小声道:“是大爷抱您回来的。”
青宛一惊,抿唇道:“可有人瞧见?”
银翘道:“姑娘放心,那会子老太太和夫人她们都吃多了酒回屋歇着了,奴婢们正愁怎么把您带回来呢,没想到大爷刚好从宫里回来了,看见您醉伏在桌上,便禀退了其他下人,抱您绕后面无人的小径回来的。”
青宛“哦”了一声,稍稍安心,随即又想起什么,盯着镜中自己微肿的唇,秀眉紧紧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几日,宋家人登门,同魏夫人和魏老太太商议将青宛和宋廷宣的亲事提前至年底,魏夫人本不太情愿魏青宛比魏持盈先嫁,宋家只道是最近遇到一高人,那高人点明宋家明年不宜娶亲,否则会有灾祸上身,魏夫人听言,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总归最后是答应了,两家重新商议了一番后,最终将婚事定在了两个月后的十月二十。
九月初六,是宋老夫人的寿辰,宋家早些时候便四处下了帖子,要在府中大宴宾客,魏家作为亲家,自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日一早,魏夫人携三个女儿并魏璋出门,马车轱辘转动,很快就到了宋府门前,下人端来矮凳,青宛掀开车帘踏下马车,那矮凳却不知为何突然塌陷,她脚下略一趔趄,竟直直往后栽去!
她睁大瞳孔,想稳住自己,却有人动作更快,胳膊一伸就圈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扶带入怀中。
“妹妹小心。”
青宛埋脸在魏璋胸膛上,闻言一怔,忙退开些距离,抬眸间正对上他深幽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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