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暑亭正在公司加班。荒废了一下午的时间，他拒绝了霍正刚留在老宅晚餐的请求，直奔霍氏大楼。
晚上将近十点钟的功夫，公司里的大部分灯已经灭了，谁会想到总经理会选择晚上特意来加班呢。霍氏大楼的寂静通过空气传播，在大楼弥漫，以至于即使是灯火通明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也分外安静。
这一页资料不知盯了多久，霍暑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良久。合上文件夹，他下意识拿起手机，这个动作已经在今晚重复了很多次。
最初隐含着期待的情绪在等待中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急切。没有回信，两行可怜巴巴的对话躺在手机屏幕里，飘渺到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消失。
霍暑亭看愣一瞬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可笑。眼前有一堆工作亟待完成，他什么时候也成了贪恋手机、浪费时间的人了？他按灭手机，重新将视线移回桌面的文件上，偏偏这时候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终于亮了——
他几乎立刻重新拿起手机，毕竟如果有消息需要回复的话，看手机就不是一种浪费时间。
他给没有给满娆的手机号做备注，且不说他对于数字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能和他用短信沟通的人也只有满娆了。
看着对面人发来的消息，他继续不痛不痒地沿袭上面的回复，一句简单又实用的【好】。
然后这场对话似乎再次结束了，对面的人偃旗息鼓，迟迟没有再回复的意思。盯着对话框看了一阵儿，霍暑亭鬼使神差地想起不知到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聊天技巧——以问句结尾通常能更好的促进沟通。
这句话此刻犹如圣典，在他脑海中回荡，最终他在屏幕上打下一句：【我去找你？】
说实话，发送之后他有点后悔了。这算什么，他明明还在文件堆里，明明几分钟前刚刚准备进入工作状态。怎么想法会说变就变。
他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对面就有了回复：【今天算了，我还在上班。】
哦。霍暑亭凭借本能回复：【好。】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沟通能力也可以这样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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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到十二点下班，久违的小夜班外加高强度的急诊手术让人疲惫，满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父母早已休息，家里已经陷入休眠状态。她没有开灯，去浴室做了简单的洗漱便直接躺上床。卧室的床帘没有合上，城市的灯光爬上高楼照射进来，此刻的情形和昨晚有些相似，只是过了一天一夜，有些事情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打开手机，屏幕上是最新推送的新闻。看着赫然出现的‘准市长吴处长’几个大字，满娆的眼睛在夜里渐渐明亮。这位吴处长一年前高点宣布加入市长竞选，一年来他的声望和支持率一路攀升，最近几个月连仅剩的竞争对象前市长也因为陷入丑闻而没了势头，吴处长一时间风光无两。
满娆不怎么关心时政新闻，但这次却忍不住点了进去。顺着一条条相关推送浏览下去，有一条新闻抓住了她的眼球——《林盛宣布将对邺城前市长受贿丑闻进行彻底调查，给公众交代》，在一众鼓吹吴处长的新闻里，这篇报道尤为显眼。
“林盛、林盛。”满娆在网页检索了这个名字。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迈出第一步，那么往后走的每一步都会义无反顾。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直到空寂的天空什么也不剩，天色渐明了，满娆却精神愈加抖擞，只言片语汇成了完整的故事，她在错综纷乱的新闻资料中逐渐有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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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女士照例做早餐，知道满娆昨晚值了夜班，她也照例没有叫她起床。然而老两口吃早饭时满娆却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处于一种累却很有精神的状态，陈美合有些惊讶。
“怎么起这么早啊，昨晚不是值班了吗？”
满娆点了点头，隐去了自己回来之后一夜没睡的事实，“有点饿了，起来吃个早饭。”
于是陈美合又去拿了个碗，给满娆倒满豆浆。满娆其实不怎么喜欢喝豆浆，但陈女士觉得豆浆富有营养，所以这不得不成为她每天早餐都要经历的一劫。
满娆用勺子倒腾着面前的豆浆，呼了几口气，终于开口。
“我想去西班牙留学。”
平地一声雷，也不算太雷，毕竟经历了前面几次的铺垫，二老已经有些心理准备。
老满继续嚼着口中的油条，他看了眼一旁的老婆，等待她先发话。
陈美合抬起头看着满娆，上次对话之后她已经大概能感受到一些满娆的决心，只是还是有些好奇。
“怎么突然想去留学了？”
当初满娆临近毕业时，陈女士和老满伙同亲戚们对她劝了好久，都没能成功把女儿劝出国。
“就……突然想了呗。”满娆看了看陈美合，又继续倒腾着面前的豆浆，“现在学历都贬值了，我一个本科毕业，在医院里发展前景也不怎么样。”
这倒正中陈女士和老满的下怀，跟满娆上次突然崩溃痛哭的表现也能结合起来。
于是陈女士也不再有什么疑问，毕竟让女儿继续深造也是她的理想之一。
“那你接下来怎么准备的？”说实话，虽然满娆从小受她约束，但在一些大事上，她几乎不会违背满娆的心愿。
“就……辞职然后准备申请学校，”听到老妈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满娆终于喝上今早的第一口豆浆，“我们科里的主任愿意给我写推荐信，我去考一下语言，顺利的话九月就能走。”
老满在无人在意的位置默默点了点头，在关于女儿的事情上，他得听陈女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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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满娆被林德正叫去了办公室。
“推荐信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你可以开始办离职了，离职可以慢慢来交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
满娆点了点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领导主动塞好处，真是讽刺。
“好。”
“不过还是要尽快，下周前正式离职。”临走前林德正又补充了一句。
关上林德正办公室的门，在满娆原路返回的相反方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就是改变她命运的起点。
满娆忍不住回头远远地望了望，那里始终房门紧闭，长久以来静静地在那个角落，常常让人忘了那里是医院最高级的病房之一。几天来，满娆在很多个时刻都感到恍惚——会不会那还是一间空空如也的病房，会不会一切都没有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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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暑亭在临近中午时收到了苏大小姐的电话。
“听说你公司附近开了家很好的西餐厅，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附近，你要不要来陪我尝尝？”
苏静姝长驱直入，不给霍暑亭反应的机会。
但霍暑亭还是反应了两秒，然后隔着电话点了点头，“好，你等我一下。”
不消说也知道是谁给了她关于他的联系方式，霍正刚的心思固然昭然若揭，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苏大小姐会这么配合。
就这样霍暑亭被迫提前结束了上午的工作。等他下了楼，发现这位苏小姐正坐在大厅的等候区玩手机。
霍暑亭走上前。
“走吧。”
苏静姝看得入神，等被霍暑亭的声音拉回现实，就看到一道帅气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面前——
按理说，她年轻漂亮又有钱，接触的人应该也都是独一档的优越，但还是在抬头的一瞬间被眼前的人闪耀进心里。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不偏不倚洒落在他身上，她愣了一秒。
见苏静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动作，霍暑亭挑眉，是在询问。
苏静姝终于回神，她又恢复了自然。
“走吧、走吧。”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霍暑亭承担起为女士打伞的任务，一直到餐厅门口，苏静姝惊呼：“好像没预约呢。”
不过苏小姐的名声如雷贯耳——或者说是苏氏集团——总之两侍应生给两人安排了最好的位置。
侍应生布置好一切，给两人倒上酒，苏静姝自然地拿起酒杯准备与霍暑亭碰杯。
“听说这里的葡萄酒很不错哦。”
霍暑亭笑了笑，其实他不太喜欢在工作日喝酒，尤其是工作日的中午，酒精会让他的反应变迟钝。但对眼前的人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于是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与面前的人相碰。
苏静姝似乎很有兴致，以至于大部分时候显得霍暑亭有些沉默。
结束这顿莫名其妙的午餐，正午阳光暴烈，两人撑着遮阳伞离开餐厅。尽管明白苏小姐的消费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霍暑亭还是觉得这把伞华而不实。
“今天好热呀，早知道就让司机送我们过来了。”苏静姝习惯了室内的恒温，对乍然包围的热空气感到不适。
霍暑亭在一旁走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两人在霍氏大厦前分开，苏静姝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次饭吃得还不错，下次要你请我了哦。”
霍暑亭笑了笑，“我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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