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虚的，这句评价对唐旭来说绝对是打击颇大。
“我才不虚！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少年涨红了脸，语气又气又急，偏偏云姝却是老神在的样子。
“我不需要以后，我现在就知道了你虚。”
“你……你得等以后才能知道。”
云姝好奇：“为什么要以后？”
唐旭：“……”
他腾得一下坐下，不说话了。
明明自己内里装着几十岁的灵魂的，结果被气得跳脚、沉不住气的人都是他，看起来倒是更幼稚的那个。
那也是……那也是前世被她养的。
唐旭心想着，将刚刚跑远的椅子又挪动到云姝旁边：“我是病人，你得让让我。”
说话时还带着瓮里瓮气的鼻音，云姝瞅了他一眼，倒是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坐在炉火边上，听着炉边被烧得咕噜噜的水。
哪怕什么都不做，唐旭心想着，那也是好的。
***
上元节对于唐旭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天。
上一世命运的这天，就是他们命运的起点。
唐旭一宿都没睡着，几乎是时辰一到，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的是昨天才到的新衣，这是他先前一早就定下的，小孩子的眼光在现在的他看来，过于花哨臃肿了。
他原本不想穿这个了，可是转念一想，云姝现在也是孩子。
可能孩子的审美都是共通的。
他于是又决定穿上了。
结果临出门还是被他爹守株待兔地捉着，硬是拉去祠堂里帮着一起忙活。
“你去哪啊？这么早，人家云府开门了吗？”
“病好得怎么样了？”
唐旭回答得很是敷衍，等得了空，便赶紧开溜，后边隐约飘来的那句“记得晚上的团圆饭”也被他忽略了。
改变他与云姝命运的，或许就在今日。
或许改变了今日，他们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不是前世那般她认了命、服了输，为了孩子懒得跟自己再折腾，而是……真正地爱上自己。
唐旭进了云府的门，就直奔着云姝的院子里去了。
“二姑娘？欸？真奇怪啊！方才还见着她了呢？”
“今日府里太忙了，她可能去哪玩了吧？”
云姝不在院子里，唐旭得到了下人们这样的回答，他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府里忙关你们什么事情？你们的任务不就是照顾好她吗？主子去哪了都不关心，就是这么当的奴婢吗？”
大家原本是看唐旭年纪小，把他当孩子糊弄的，可不知怎么的，面前少年的气势这会儿一点也不见少，让她们莫名地不敢直视。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找！”
众人惊慌着散开去找人了，留着唐旭站在院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早知道自己说什么也该一早就过来的，云姝去哪了？上一世是自己把她带出去了，这一世呢？她会不会是自己跑出去了？
唐旭的心一瞬间就揪紧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跑，却又在下一刻停下来。
***
唐旭在后院的假山后边找到了云姝。
对方正背对着他，如前世他发现她时那般一样。
他原本松懈下来的心，再次揪疼起来，唐旭摸了摸身上，摸到了随身带着的手帕，这才小心走过去。
他戳了戳少女削瘦的肩膀：“云姝。”
云姝回头。
那张倔强冷清的小脸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眼神，她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唐旭举着的手帕：“干嘛？”
唐旭尴尬得手足无措：“我……我以为，我以为你哭了的。”然而少女那清冷的双眸哪里有哭过的样子？他手赶紧收了回去。
云姝疑惑：“我为什么要哭？”
唐旭想起上一世自己找到她时，女孩红通通的眼睛，似乎不太一样了，他别过目光，握着手帕的手在用力。
这也是好事。
这一世因为有他看着，云姝没怎么受委屈，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也不对，回想起来，上一世云姝受的委屈里，就有自己的一半，准确来说，自己不欺负她，她的委屈就能少的多。
“那个，”唐旭在她身边坐下，故意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太吵了，来清净清净。”
“那……要不要出去逛逛？”唐旭突然想到，“我们去街市逛吧，你还没在京城逛过吧？可热闹了。”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云姝没有露出任何的兴趣。
“不去。”
唐旭泄了气，这怎么跟前世不一样？但仔细回想。上一世云姝跟自己出去，是因为自己骗她说带她回家来着。
她本身对凑热闹是没有兴趣的。
可是自己现在也不能骗她。
他知道云姝想念顾家的人，也知道她回不去了。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云姝虽然没表现出来，她刚刚是有几分难过的，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离开顾家过上元节。
往年大家都是一起热闹地放鞭炮、吃团圆饭、放花灯，今年依旧是热闹的，只是那热闹却跟她没有关系。
甚至让她厌烦。
直到唐旭出现，不管怎么说，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云姝的心确实在那一瞬间安定了不少。
沉默了有一会儿，她去看唐旭，正对上对方偷偷看她的视线，目光一相撞，他马上扭过头。
做贼似的。
这人有时候看着挺精明的，有时候又傻傻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京城也有灯会吗？”
“有！”唐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先下意识地回答了，“当然有了，有好多好看的、好玩的。”他努力回想着云念这么大的时候都喜欢什么，喋喋不休地念了一大堆，只想引起云姝的兴趣。
其实大部分都是云姝见过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的，但她心思还是微微一动，沉默了有一会儿终究是点头了：“那去看看吧。”
***
京城到底还是比凤州繁华几分。
“云姝，你抓着我的手，人多，可不能走散了。”
唐旭对她伸出手，示意她抓住。
云姝犹豫了有一会儿，可毕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眼前这全然陌生的街道，让她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俱意。
云姝握住了那只等待了有一会儿的手。
她甚至能感觉到唐旭那一瞬间肌肉的紧绷，他像是不知所措，唯独眼睛亮晶晶的。
“你抓紧一点，可别松开了！”
唐旭又这样地嘱咐了好几遍。
两人沿着集市的大街走了许久，唐旭紧紧握着那只手，心像是泡在了酸菜坛子里，又酸又涨。
上一世的这天，松开的这只手，成了后来他一辈子的梦魇。
也许也是云姝的。
这一世，再也不会有同样的事情了，他的珍宝，他得死死捏着，好好护着。
云姝的目光似有好奇地左右看，但这好奇的份量太小了，唐旭甚至不见她在哪个摊位前多驻足一会儿。
不知道就这么走了多久，他突然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在挣扎。
唐旭本能地握得更紧了。
这让云姝转头去看他。
“你松开一下。”
“不松。”
云姝皱眉：“你都热出汗了。”
唐旭一愣，这才察觉到手心中粘腻的感觉。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的，他可记得云姝这个小洁癖，赶紧松开了。
对方果然也马上把手收回去了，皱着的眉头里，嫌弃不言而喻。
唐旭本想找手帕给她擦的，却见她自己已经拿出了。
“对不起，你……”虽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唐旭还是坚持原则，“要不你牵住我的袖子吧。”
云姝往他袖子上看了一眼，到底也是没有拒绝，伸手勉强地捏住了他的袖子。
唐旭苦着脸，在心里疯狂叫嚣着，想死，好想死！这可怎么办啊？不是被她觉得虚，就是被她嫌弃。
照这样下去，就算上一世的事情不重蹈覆辙，她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啊？
不过……
唐旭转念一想，她居然没有在察觉自己出汗的第一时间就制止，这么一想，她还是对自己很不一样的。
唐旭的心情瞬间变得开朗起来。
“云……”他往旁边一看，心在一刹那间坠入了谷底，云姝人呢？
***
云姝看到了顾淮安的背影。
一样的身高、体型，一样半梳的发型，一样的白色衣裳。
怎么能什么都一样呢？那一定就是顾淮安，许是他也同样地思念自己，所以千里迢迢地跑来找了。
那一刻压抑的委屈与思念，和幻想中的重逢的激动喜悦，让云姝什么也顾不得了，下意识地松开了唐旭的衣袖就转身追了过去。
顾淮安！
淮安哥哥。
这几个字就在她的嘴边，去的怎么也……怎么也叫不出口，就像是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拼命地跑着追过去，偶尔撞到人也不敢停留，那熟悉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对方回头。
云姝看到了那人的面孔，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认错人了……
云姝立刻放开了手。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立刻道歉。
对方也不是不依不饶之人，略微点头示意没关系，便转身离开了。只留着云姝现在原地。
方才激动的心都冷却了下来。
不是的……不是淮安哥哥。
也是，怎么可能是他？凤州离得这么远，自己都坐了许久许久的马车，他要怎么过来？
云姝的眼眶微微酸涩，孤独或许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希望过后的失望才让人真的想哭。
渐渐地，她感觉到了冷意，这才看向了周围。
旁边自然是早就没了唐旭的身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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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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