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去搜屋的晴珠和红药回来，后者手中还拿着另外一件粉蓝色的衣裙，裙边袖口处的红梅娇艳而夺目，跟着谢明姝的一个丫鬟一眼认出，这就是当日见鬼时那“鬼”穿在身上的那一件，虽说夜色昏暗，只有灯笼烛火之光，但衣裳上的绣活图案却是不假。
“荒唐！”老夫人一手拍在桌子上，脸有愠色。
一旁的三夫人林氏更是道：“这算怎么回事？瑾元媳妇你不会怀疑这闹鬼的事，是母亲的意思吧？”
谢明姝笑了笑，却又摇头。
闹鬼之事，她倒不是没怀疑过老夫人，只是到底还是得看证据，如今虽说看似颐安堂的丫鬟搞“鬼”，也未必如此。
果然，那紫苏见东西翻出来了，也不辩解，只一边叩头，一边改了说法，道自己与木柳素来交好，见她因流言而死，不免为其不平，才想出这闹鬼的招数。
只是这借口一听就不大可靠，旁人不说，谢明姝忽然朝一旁的晴珠问道：“这个丫头是府里家生还是外面买来的？”
晴珠是颐安堂的大丫鬟，这院子里丫鬟得来历，自是一清二楚，稍顿片刻便道：“回少夫人，是外面签了身契进府的？”
“可知她家里的近况？”
谢明姝这么一问，地上跪着的紫苏赫然抬头，一脸惊慌道：“少夫人饶命，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奴婢家人毫无关系，还望少夫人不要牵连他们。”
“既然知道不能牵连家人，还能为外人做到这个地步，你未免也太理所当然了吧。”谢明姝笑了笑，扭头吩咐红芍，即刻出府一趟，至于去做什么，显而易见了。
紫苏见状，再也不敢狡辩，忙一边叩头，一边将“闹鬼”的真相说了出来，她知道以镇国公府和永安侯府的权势，若想追究，自己病弱的母亲和好赌的弟弟一定在劫难逃。
“…是白姑娘身边的雏菊，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去明月居扮鬼的…”
“哦？”谢明姝偏了偏头，看向上方的老夫人。
谁都知道，白芊芊身边的两个丫鬟，雏菊和采菊，都是老夫人指派过去的，那雏菊更曾是颐安堂的二等丫鬟，虽不算心腹，可她拜的干娘赵嬷嬷，却是这院子里一等一的体面人。
这时，赵嬷嬷见事情不对，直接跪下解释道：“老夫人明鉴，此事奴婢并不知情，只是这些日子雏菊那丫头经常回来，说是惦记奴婢，要尽些孝心，谁知竟伙同紫苏这丫头，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令人心惊，可实在与奴婢无关呀！”说罢身子伏地微颤，看样子也是紧张不已。
老夫人听罢眉眼一展，倒是替她辩驳道：“赵氏伺候我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想必是那雏菊自做的主张，瑾元媳妇，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谢明姝也颔首道：“老夫人说的是。”
她知道闹鬼的事，颐安堂就算没插手，也未必不知情，毕竟颐安堂规矩自来森严，紫苏一个三等丫鬟，大半夜的出门到明月居“闹鬼”，这一来一回，若说悄无声息，她倒不信。
不过今儿来，倒也不是冲着老夫人或是其心腹丫鬟婆子来着，想到这会儿，谢明姝又道：“那雏菊…”
“自然是任你处置。”老夫人摆了摆手，大抵也明白了什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鬟而已，倒没什么，“还有这个丫鬟，你要是想，也一并带走吧。”
谢明姝笑了笑，起身就要带人离开，临出门之际，却又被老夫人叫住，并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是两个弄鬼的丫鬟罢了，你处置就处置了，其余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是。”谢明姝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待人一走，屋子里倒是一时冷清下来，不复之前的热闹。
老夫人耸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一旁坐了大半天无话的二夫人杨氏正要开口，却被弟妹林氏眼神制止了下来。
“母亲，来这儿也大半天了，屋里还有事，儿媳就先告辞了。”林氏笑盈盈地起身告辞。
老夫人抬头瞥了她一眼，只道：“去吧。”便再无他话，显然也是送客的意思。
林氏要走，杨氏也没有多留，跟着走出颐安堂一段路的时候，才出声道：“你方才拦着我做甚？瑾元媳妇这么大张旗鼓的摆架子上门要人，这哪儿是做孙媳妇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门子的公主郡主呢！亏的母亲好性子，你也不帮着说几句。”
这么一说，林氏就不高兴，停下脚步便道：“二嫂，你说我，我好歹还帮了一句，方才当着瑾元媳妇的面儿，你怎么一言不发呢？倒是等她走了，你想起说话了，说给谁听心里好歹有数，没看到母亲精神不济了嘛，还叨叨什么。”
“我说什么，又不干我二房的事。”杨氏忍不住嚷嚷了一句。
她是昨儿才知道府里“闹鬼”的事，还吓了一跳，原想着今儿请安来问个究竟的，还没开口，瑾元媳妇带着人进来，一阵唇枪舌剑，气势不俗，她哪敢趟这淌子浑水？
“不干你二房的事，难道干我三房的事了？”林氏白了她一眼，知道是这么个说法，也见怪不怪道。
说到底，谢明姝虽是晚辈，却是这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只要这身份在一天，她就是未来这偌大宅府的当家人，哪怕林氏和杨氏是婶娘长辈，来日真有什么事，还得上门求人，又哪会真得罪呢！
同样的道理，颐安堂后罩房，赵盼柔面对那许家姑娘的好奇询问，也是委婉提醒了几句。
许仙柔能进镇国公府，家里和外姨奶奶什么打算，也是与她通过气的，可想的再美好，真住进这气势磅礴的府邸，见了绫罗锦绣的夫人和小姐，还有一应的吃穿住行，所见所闻，都远比她想象中要富贵太多，不免令她惴惴不安。
尤其是刚刚那位世子夫人，周身穿戴自不必多少，只论气度谈吐，就远非自己能及，毕竟她在老夫人面前，只能低头听话，能抬一眼也不敢，更何况要人了！
赵盼柔见她脸露惧色，以为自己话说的太重，将人吓到了，忙宽慰道：“二表嫂素日性子温柔着呢，只是前些日子生了病，还未大愈，底下的丫鬟却欺上弄鬼，许是气着了，才气势足了些，不妨事的。”
许仙柔还是心虚，偏生此时，赵盼柔身边的丫鬟在外面打听了消息回来，也不管外人在，就径直回话道：“姑娘，少夫人带着紫苏去了紫藤苑和雏菊对峙，两人当面吵了起来，少夫人一气之下，吩咐各打了三十大板，五尺长的紫板，打了十来下，人就遭不住见血了。”
“啊！”赵盼柔听到这儿吓了一跳。
许仙柔更是捂嘴惊叫了一声。
“然后呢？”
“雏菊受不住刑招了，少夫人减了紫苏十板子，打了二十大板，已经送回来了，那雏菊照旧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的，白姑娘都吓得晕过去了，紫藤苑乱成一团，这会儿正叫大夫呢！”
丫鬟说完，许仙柔已是虚汗淋漓，心颤不已。
她甚至觉得，那二十大板有没有可能是打给自己看的？或者，想打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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